忽视

忽视

李文胤有劳什子宏伟蓝图,还和别人一起做。真要有,那也是妄图毁天灭地搅得人世满目疮痍狗吠鸡跳墙吧。

倒不成想,李文斌接下来所言确实想让他捏着李文胤的脖子拿他牙嗑个血窟窿墙了,他面上肃然,尤温便不自觉也板正了,他面上有郁色凝结:“他一向喜欢狂言瞽说,胡乱诌地几句我也并未听得太清他的话意。只是在他七颠八倒的疯话里零星听到他多次提及的‘仙石’,就多注意了些,我不知道那是个什么,但是想来对他们的计划也是重要的一步。”

这话说完之后,李文斌明显察觉场面上凉了一截,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架势,心知他说出来的话非同小可。他兀然瞧了躺地的李文胤一眼,暗道了句自求多福,以后定然是有他罪受了。

月洋面色一泠:“我哥,我得回去。”

羽宁急着表态,转过脸希冀望着月洋,有了几分同仇敌忾地悍然架势:“月姐,我和你一同去。”

尤温颔首,肯定道:“是得回去,这回我们也得回去,跟你一起。”他重重叹口气,神色复杂道,“欸,本来以为你哥是在扯皮,想凭轼旁观来着,倒是没料到会牵扯这么多尿骚事情进来。”

月洋睨他一眼,心知他不是嘴上说地如此这般,但总觉着他这话比较欠,不给一个白眼对不起他。

李文斌迟疑地指着地上魄散魂飘的李文斌道:“他怎么办……”

尤温“啧”一声,嫌忐道:“把他带去佘恪苑蹲着吧,去了那,有的是法子治他,你也不用担心他再觊觎你身体的问题。”

佘恪苑是尤氏出的一个主打严苛秉公执法的院系,建在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针对的就是尤氏恶意触犯家规的子弟和逮捕来的恶迹昭著又死不悔改恬不知耻的人和鬼怪,也是涉猎极广。进了那种地方,身上的法力便会自行阻断,就像在脖颈上套上隔绝法力的枷锁。不仅如此,还要辰起挑水劈柴担粪,亥时就寝。可谓完全复制了尤氏的这一套罚则。

一套体罚下来,可谓是药到病除,效如桴鼓。

李文斌觉着这法子不错,甫一“嗯”了声,觉察到话里的歧义,蹙眉从鼻腔里发了声:“嗯?”

尤温没鸟他,将拴在铁笼子上束缚他数年的链锁“锵”地斩断,指了指安竟:“扛上带走。”

安竟杵在原地,跟个晾衣的杆子似的挺拔而呆滞,显然是对这话有些怀疑的成分,不但有,而且很大:“我?”

尤温没记错,他这应当是头一遭见安竟用犹疑和吃了屎的神情去看一个人,不,比吃了屎可能更难受。但他还是理所当然的点头,负手道:“当然,你不去难不成我去。在场就咱们两个大男人,我劲没你大。”

安竟十分抗拒:“你叔父!不是我的!!还有——”他指着祁一控诉:“他也是男人,为什么不让他去背?”

置身事外正在看一出“癫狂叔父遇爱屠身”戏的祁一被一股突如其来的敌意冒犯到了,冷淡的眉角抖了抖,却是一句话未说,稳如老狗的看着。

尤温摆摆手,毫无心上负担,轻描淡写道:“他不愿意,我不想为难他。”

心想:他不为难指使我都是赦免天下罪犯的恩赐了,我何以去为难地了他,除非是吃的太饱。

闻子狗头显出几分尴尬,毅然决然牺牲自己,瑟瑟举起毛爪子:“要不我来?”

安竟面色冷淡:“不需要。”

“那你就好意思为难我了?”安竟内心狂嚎,心觉愤懑悲恸,大跨步过去拽起“躺尸人”胳膊一把抡到背上,面色如常的冷淡道,“走了。”

他们正要转身潇洒离去,背后的两个骷髅剧烈晃动起来,似乎也想跟着逃离,其中一个道:“快快快,帮帮我。”

话音一落,其中一个便一把伦飞另一个的头,没了牵制,这只骷髅小兵“腾”地摔在地上,捡起脑袋重新安好。兴奋嚷嚷道:“我下来啦我下来啦。”另一只挣扎着慌不择路,竟是直接靠自己大力挣脱了脑袋摆脱束缚,它似乎颇为怨怼,将头安好后道:“让你帮我你都不帮,只顾着自己。”

眼见一行人已经跑了出去,它们忙不叠追过去,在越过金沙江时不慎掉进了金沙江的浅滩里,烫地两只腿在里面叉劈着跑,好像两个捶胸顿足的野人。

“烫烫烫!!!!!”

李文斌只得回来将两个烦人骷髅鬼拉出来。

尤温将两个沾满沙子的尸体拎到地面上,看着他们的脸有些茫然,找到一个干净的河边给冲刷干净了。

李文斌赫然瞠目,沉声道:“父皇母后!!!”

“谁?”尤温好像得了间接性耳聋眼瞎,半晌没反应过来。“你瞎眼么,这是我爹娘!!!”李文斌罕见地骂他,手紧紧攥住,手腕青筋暴起。

尤温蓦地吸了口凉气,手不自觉抖了一刹,头一瞬木了:“怎,怎么会,他们分明在皇陵里。”

李文斌阖眸:“是文胤,一定是他,他背着我把爹娘从龛室里找出来了。”

……

尤温在路上看了眼鼻青脸肿面目全非全身挂彩的李文胤,默默叹了口气。

这应当是李文胤从暗室里逃离后,第一次以自己的身份唐正走到阳关大道上,真切感受人世洪流里常人每日每刻感受得到的事物。这些对常人而言只觉筐箧中物且平澹无奇的物和事,却像是他如婴孩降世第一次睁眼般新奇,足够他什么都能作为和璧隋珠去对待。

安竟心气很大,不知道有没有抒发个人情绪的成分,到了佘恪苑后,一句不言地把将软骨头的李文胤摔到门口,羽宁唯恐触到霉头瑟缩着不敢多言。

临走之前,月洋在木门即将不留余隙地闭上时,看了被架在两个佘恪苑子弟中间尚在昏沉中的李文胤一眼,直到门翕合,她将手摁在罗小妖头上,将它摁回布袋里:“看什么看,回去了。”

佘恪苑与青竹里背道而驰,各在襄安国一北一南。众人扔下李文胤后,折返火速光临了青竹里。

碰巧,寻阳在青竹里。

尤温诧异:“怎么你老在青竹里待着,没自己事做,也不怕闲出病。”

寻阳:“并不怕……”

尤温拽着他三两句给他道明了事情原委,寻阳被动地不停颔首,半晌,他道:“要打开森俞境的入口,也不是老道我一人做得了的,还需要其他几位掌门人的帮衬,你与其在这里拉扯我,不如去叨扰叨扰他们。”

尤温蹙眉:“寻阳老头,你老奸巨猾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之间要约见就是一口话的事,让我一个个去求人,你不是想看我笑话吧,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在几个掌门那里风评有多差。”

寻阳捋着胡子哈哈笑了几声,慈祥道:“我可没有这样意思。既然你知道众掌门那里颇有微词,何不利用这次机会去让他们改观呢,这难道不是个两全法。”

尤温双手合十朝他鞠躬,脸皱着:“……我谢谢你啊,但是,人家小姑娘着实挺着急的,事有轻重缓急,我即便改观也不能耗着人家兄长的命啊。”

最终,尤温还是靠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说服寻阳传了信,将几位掌门人全部传唤过来了。

尤温在看到尤安时还是挺唏嘘的,他跟李文斌玩了几十载,他不过认识二十年都察觉出了这个假冒伪劣的李文胤,他不信尤安将李文斌两人的换身戏码连半点瑕疵都没察觉,八成是在装聋作哑。

于是,当尤安过来到尤温这边问询大体状况时,尤温并没有搭理他,也很嗤之以鼻地给了他一个白眼。

尤安:“???怎么了,出去玩了几天见世面了翅膀硬了是吧,这就想骑到你爹头上放浪形骸了?”

“是,哪能跟您比啊,学不来您老矫饰伪行的姿态。我还真佩服您在露光腚长大的好友面前还能掎摭利病的稳淡。”尤温说话夹·枪带棒的。

他对尤安鲜少用敬词,如若真是用了,那便绝对是在阴阳怪气。

“欸,你这臭小子,欠揍是吧。”眼看着要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棍棒伺候,尤温为全脸面忙不叠转移话题不再犯贱,“我大哥呢,他出关了吗?”他知道,尤安最爱絮里吧嗦尤子许,提起尤子许他就忘乎所以。

“还没,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次会闭关这么久。”果不其然,尤安的火顿时熄了,忧心忡忡道,“别是出了什么事了……”

尤温抚慰他:“宽宽心,有这功夫担心担心我,我兄长一向镞砺括羽,什么时候能在修炼上有差池,吉人自有天相,保不准是要飞升的前兆。”

一旁的安竟默默瞧着,不作声,蜷在宽袖里的手好像要捏地皮肉崩开。他眸子黯淡下来,不知道在兀自琢磨什么,想比心底里已经是翻江倒海了。

尤温遽然叫了他一声:“安竟师兄——”

安竟倏忽擡头:“何事?”

尤温一笑:““我爹找你。”他指了指尤安,尤安猝然看向安竟,心里陡然一楞,他什么时候要找安竟了,即便如此,还是面上不崩,起码不能让尤温话漏了馅。

安竟绵善地“嗯”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