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心仁厚假皇帝

宅心仁厚假皇帝

尤温面上不予置评。正打算岔开话题,眼前却倏然而过一道疾驰地凌厉剑芒,尤温后知后觉头皮遽然发麻,发梢搔着眼角,他连带着祁一猛地往后倒退几步。

耳畔是铿锵地一声爆破,墙壁砖石簌簌然土崩瓦解。

剑光散尽,安竟雅派地利落收剑入鞘。

尤温愤懑双手叉腰,气却往出泄:“你大爷的,下次出手前能不能吱个声,知道的知道你是要炸墙,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谋杀我。”

安竟无奈:“话太密了,杀你不用谋杀。”

操!!

尤温撒着气,一脚踹开脚下的一块多边砖石,祁一敛着眸伸脚拨弄被尤温踢过来的那个惨兮兮的砖块。不过也多亏了安竟的这一剑,打通了屏蔽两边联结的阻障。对面的境况便被看得分明。

尤温“嘶”地倒吸一口凉气,牙关节不住的打颤。这次,就连一向面色不崩的安竟五官也要分崩离析了、各走各家了。

那边常年笼罩阻隔、四面闭塞的阴霾气息朝这边尽然侵袭过来,灰扑扑的光从上方微透出的一个圆光圈里照射出来。潮湿冷暗气就伴在被桎梏囚禁在大牢里的那个被折磨地如痨病鬼一般的人身侧。

那人一副枯槁样,鸠形鹄面的模样,常年被黑养护的缘故,他整个人白地病态。他的手腕和脚腕上都结实地拷着镣铐,听见这炸裂的震天响,他缓慢地擡眸,痴若木偶,动作间拖动着的银链锁吵吵作响,带着沉寂的绝望。

悚然的是,他囹圄顶上挂着两只燃着微笑灯火的骷髅,它们的骨节完整。不知是那位能人的著作,他们借助一根银线牵引承载着整个骨架的重量。头顶悬在梁架上,正尽兴摇摆旋转着,像以某种诡谲的舞步摇曳。

按照这骷髅蚂蚱般胡乱窜蹦的五马分尸式跃动,尤温直觉不要片刻就会四分五裂,并极不礼貌地将他们身上某一处的白骨很不友好地甩到自己身上来。

“两位”骷髅公子似乎终于不大情愿地从自己不堪入目的舞步里苏醒,看到他们时,两只白森森的骷髅手欢腾的鼓掌,两个空洞地眼眶兴奋地扑闪着幽幽鬼火,口吐人言:“来人啦,来人啦,有人来看丑羞羞啦。”

骷髅尸骸舞给人看,这感觉就好像是有人在你亲爹坟头上撒尿、唠嗑谝闲传一样,不仅不太礼貌,而且——

总之这滋味,实在不太妙。

尤温皱眉:“丑羞羞是——”

他不清楚这到底指的是谁,是这两个骷髅的自称,还是,是在说他们正前方惨遭凌虐的那位。

尤温不太能理解这位施虐者的理念。怎么会有人用拴马的缰绳去栓一只半刺大还没吃完奶的狗。是他犯了什么大违逆的事?

“咳咳……”

他轻易不咳,但一旦有这苗头便会咳嗽不断,尤温就看着他的脸从白煞煞咳到通红。他嚅嗫着开口,半晌察觉自己没说得出一个字。

皇帝咳嗽止住了些时,拖动着沉如千斤的链锁,稍稍动了动,链锁便发出恼人地脆响。他在沉积的灰暗里凝视着他们,看着他们的目光有些晦暗。

良久,望着尤温,开了口:“臭小子……”

他嗓子有气无力,好像声音连带着锁链被压垮了。

尤温下颌动了动,黑瞳仁微震颤,正要迈腿走过去,就像以往一样大步流星,倜傥不羁。直到被一旁的祁一拖住,手夯实地按在他肩上,他蓦然反应过来。

他竟然腿软了。

他后知后觉摆摆手,笑得有些勉强又茫然:“我没事,我没事……”

祁一哑然,他不是一个会安慰人的人,只是道:“振作,紧要事是救他出来。”

尤温粗喘着气,他知道给他们的时辰不多,奔上前就要用本命剑以雷霆之势劈开桎梏皇帝的牢笼,剑光锋利,但是似乎并没有作用。

那剑磨着铁牢笼擦出的火星似在讥讽他做的无用功,搅着里头人微弱的声音:“没用的,上了禁制,别人破不开,只有他能破解。”

与此同时,头顶还响着躁音,那两副尸骸抱着头,似乎惶恐着,尖声道:“救命啊,救命啊,杀人啦,小命保不住啦!!!”

尤温烦躁破口大骂,一边劈一边骂:“吵死了,你们他爹的是人么,操上屎了是吧,不是人就把豁风漏气的大逼嘴糊上,再你爹的吵吵,小爷把你们骷髅架子剁成碎渣喂猪!!”

这威逼对于两位还是起了些作用,尖叫戛然而止,两个骷髅架子不住的瑟瑟抖颤,发出“嗒嗒嗒”的脆响。

那模样还有些委屈,两只手的食指慰在一起:“不吵啦不吵,你救你的嘛。”即便尤温在那两个组合而成的白骨上并看不出什么。

他眼下也管不着,朝着背后稳如泰山的安竟和羽宁就招呼道:“劳烦两位过来帮帮忙呗,不拨不转啊,站在那看戏呢,要不要我再给你们唱几句啊。”

羽宁十分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倒也不必,已经十分吵闹了。”

他语气并不算好,但两位似乎也不介意,跟着他就拿剑“锵锵锵”劈起来。旁边的闻子倒是积极分子,不用尤温冲他嚷嚷,他自己倒是冲得欢,上来就要大刀阔斧的显真章,丢了两个占地盘的尸体,它此刻撸着胳膊上的毛就要双手撑在铁笼两个间隙里往开掰。

尤温奉劝道:“拿手干掰,你长着张狗脸,怎么熊头熊脑的。”

这话音未掉落,就听着好像筋骨被揉碎掰断一般的声响在一旁响起,噼里啪啦直响,是铁牢笼被掰开了。尤温眼睛干干瞪成了铜铃。

操他爷爷的!!!

尤温嘴里脏话不间断,激动地伸手揉了揉闻子的狗头:“太棒了蚊兄弟!!”

闻子对这种被摸头的行为十分享受,被撸地狗脸笑着仰起头,但那副模样实在有些贱嗖嗖的:“不客、不客气。”

皇帝的脸似乎也有些破裂,对眼前发生的一切有些难以置信,毕竟前一刻才信誓旦旦说过的话此时却直直被行动打了个响巴掌。尤温不管不顾地冲进去,又对他四肢上的束缚却又束手无策起来。

尤温脸皱出褶子,下意识问道:“这,没禁制吧。”

皇帝病态的脸上犹豫半晌,道:“有,但或许可以没有。”

尤温语塞,正要斩断束缚,倏忽由远及近地传来沓沓脚步声,随之而来的是高举起的青扇、青衣及一张笑眯眯的脸,他似乎玩这种被追着打的戏码十分乐哉,呐喊着:“别打啦别打啦,我不是尤温,我承认还不行吗。”

追随他的是一片的狂轰乱炸。

在那混炸的背后,是一个和这位皇帝相貌一模一样的人。

啧,全齐了。

尤温暗骂了声“麻烦”,却对此意料之中,默默将要蠢蠢欲动欲行不轨的手藏在身后,从铁笼里钻出来,没注意到身后皇帝阴沉的面色。

尤温扬声:“让人认出来了就把脸换回去,别用我的脸笑得那么狐貍样,传出去要被说我有伤风化了。”

那张青扇背后,正是尤温的模样。

林君撒腿躲到尤温身后,背后那追踪着的狂轰乱炸这才止休,他却大气也不喘:“朋友,我可是为了你只身犯险和那假皇帝斡旋,你可别那么不近人情。”

尤温回首:“你傻啊,你不会反击吗,平常出手那么利索,对付一个忙于政务没工夫修炼的皇帝还捆住手脚了。”

“……”林君无言,但还是微笑,“朋友,你要我说你什么好,以后可以多了解我一点吗,我们明令禁止是不能对皇帝动用法力的。”

尤温:“他不让你用你就不用啊,你偷偷用也不行?”

林君无奈:“没法子,这律令会在我出手的时候起限制,法力使不出来。”

尤温闭了嘴,什么狗日的律令!!

来者有些愠怒,不过这在常理之中,尤温也能理解,于是道:“这位勤恳的皇帝,我说我只是来探望探望你会信吗。当然我知道你不会相信的,不过,能否等我把他救出去之后再来追我,你是君子嘛,不要在我穷途末路的时候围追堵截我。”

闻子双手安分局促的放在身后,听到这么一席恬不知耻的话后,狗耳朵塌下来:“事实上,我觉得是不可能的。”

它做了对自己朋友不友好的事,它觉得自己应当胆怯自责。

祁一在不知不觉里移位到尤温身边,却不看愠怒的那位皇帝,而是眸光沉沉盯着铁笼里的那位,两人视线碰撞时,祁一唇角勾出抹不易察觉的笑。

气势汹汹的假皇帝淡淡道:“你觉得呢,私闯我的书房,要我对你仁慈,绑架我?”尤温眉头一皱:“没有没有,我想你深明大义、宅心仁厚,或许能放我一马。”

一直未曾派得上用场的月洋暂且将这剑拔弩张的气氛搁置一旁,晕头转向盯着久未曾谋面的两副相同的面孔,双眸和脑袋有些痛,兜袋里睡了一路的罗小妖这时却及时的醒来,掀开兜帘就朝着假皇帝跑过去。

月洋猝不及防,也拦不住它。

上面吊死鬼一般的骷髅精又散架般旋转舞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