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重
保重
经过那一场闹剧,两拨人霎时都有些无头苍蝇,不知道如何办了,尤温不住的搔头。
要尤温真的血溅当场自然是很难办到的,他心里此刻也是五味杂陈,遽然扭头大步流星要走,身后却传来一声微暮的嗓音唤他。
尤温步子一顿:“有事儿?”
他头也不回,没好气道。
掌柜望着他,眼眸深沉,眼里却似乎饱含着什么难以名状的东西:“我不会撤,但我希望,让我回去的消息,是72下发的。”
他语气不疾不徐,但那话意里的殷切很浓。
尤温一怔,眉心又往下压了压,静峙片刻,回过身:“管好你自己吧,躺在地上那个渣滓,记得收拾干净。”
小二咧着嘴手招的欢:“保重哦——”
……
出了街,街上人山海市,喧扰至极,外面的一阵寒风骤然让月洋打了喷嚏,揉了揉微红的鼻头。几人就这么晃晃悠悠漫无目的往前走了一段,尤温蹙眉在思忖了良久后,陡然转眸看向林君。
林君察觉到他的目光,眉挑得极高,稀奇笑道:“受宠若惊,你很少主动看我。”
尤温直入主题:“你知道梦翳之渊在哪对么。”
林君淡淡“啧”了一声,他觉着自己应当自省片刻:“为何语气这么笃定,你从何得知我知晓梦翳之渊在何处,我又不是邪魔?”
尤温双手叉腰,打断他:“别废话,爽快点,知道还是不知道。”
林君微微一笑。
***
一阵轻风拂过山岗,铃铛脆响几声,混淆了人的视听,待一切清明,尤温他们已坐在马车内,听得疾风簌簌而过,马车内异常温煦,月洋这时舒适的连喷嚏也不打了,半倚着车壁。
尤温能察觉这马车不比寻常,它是疾驰在空中的。
安竟侧首,两指撚着帘布微掀开点车帘子,羽宁瞅见时机,登时也瞧着外面的景。果不其然,只瞧的见风裹挟着车檐上的锦布如浪涛里,伴着铃铛叮铃响。往下瞧的见整个襄安国的风光,可观览山河锦绣。但车内极稳,与履平地一般。
果真是坠云雾里了。
他微阖眼睑,放下帘布又坐端正了。
林君不知何时掏出把青扇晃着,侧眸望向尤温,那双眼分明在笑,嘴里说出的却是可惜话:“此去须得好些时日,你怕是赶不到回安越城过年了。”
尤温大喇喇坐着,那姿势实在慵懒,欠那么一点便躺着了,眼睛闭着,享受着丝毫不客气,半张脸拓在祁一身上。闻言鼻腔瓮声翁气哼出一声,叹口气道:“赶不回去便赶不回了,时不我待,去邪魔窝的机会只有一次,回家过年可日子长着呢。”
他是不会告诉他们他晕马车这种糗事的。
林君闻言只是淡淡一笑。
尤温又懒洋洋叫道:“月洋——”
月洋寻声望向他,不明道:“怎么了?”
尤温睁开一只眼:“我刚才问过你了,是你说了你要跟着我来的,你得跟你哥说清楚是你自己要来的啊,我这回去不是去玩的,邪魔窝里很难保证你的安全,你要是出事了我就得在你哥跟前自戕谢罪了。”
月洋拖着长长的调,缩在角落:“哦,知道了,我命大着,会活着跟我哥说的,你把心放肚子里好了。”
祁一默不作声,他身体梆硬,肌肉僵着,他觉着自己不太能呼吸,因为身旁这个人正靠着自己,他垂眸就看得到他的脑袋,像顺毛的狗崽,但很可爱,他不能将心底的涟漪吐纳出去。
尤温却忽然叫到他,懒娇娇的语气给他传音:“祁美人——”
他心底一滞,轻声道:“嗯,我在。”
尤温不解:“怎么每次我单单叫了你名字你都会回啊。”
祁一也说不清,只是每次都下意识便应了,理不清心里那绵团一样的情绪,于是秉持着人间常理来答道:“礼貌。”
尤温蓦然擡头望他,却不料被他的下颌角倏然晃花了眼,不禁感慨,这人这张脸不论是多刁钻的角度都那么完美,他心底有些痒,不自觉挪开视线,语气是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幽怨,泛着酸:“礼貌,你可从来不会将礼貌。你什么时候带我去见识见识你出生的地方。”
祁一倏忽暗惊,自己险些将手放在他脑袋上。心脏动荡不歇,他忽的觉着脸烧,镇静想了想,提起那个地方,他眸子暗下来,认真答道:“那种地方,其实没什么可看的。”
尤温坦荡道:“我想看,想看的倒也不是那个地方,是因为那是你生活过的地方,那里有你存在过的痕迹,不管那个地方破败华丽,起码在我心里已经因为你的存在变得独特了。再者说了,你长大的地方,肯定也不会在我眼里有多费解。”
祁一听着,心底一软便应了:“好,等事情处理完,我带你去。”
尤温顿时来劲了,觉着自己有了拔天撼地的冲动。
他不敢置信地仰头:“真的?”
祁一淡笑:“真。”
好家伙,尤温觉着自己晕车愈来愈严重了,不然他为什么还能在祁一这冰美人眼里看到温柔。这应当是最严重的一次,或许很难痊愈的了。
他登时歪着头又靠着不动弹了。
他头晕,难受地要死了。
他决定但凡祁一问起,他便这样说。
其他人只看得见尤温的脸不停在祁一身上蹭来蹭去,一惊一乍的,再看祁一还满脸的享受,时不时低头看他。
完蛋,他们觉着晕车了,不然怎么解释这种幻觉。
嗯…………
不是,谁家知己这么玩啊——
安竟看羽宁目不转睛盯着,觉着自己得说些什么,对羽宁传音,教导道:“不该学的不要学,他们不合规矩,不成体统。”
羽宁幡然侧目,因为从来不曾忤逆过安竟,有些磕巴道:“啊,我觉得,还,还好吧——”
安竟语塞:“……”
他眼眸微眯:“羽宁,你何时开始学会犟嘴了。”
羽宁登时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没有没有没有,师兄,羽宁未曾犟嘴,没有下次了。”
安竟不虞,扭过头不语。
恰好与尤温对上了眼,视线交错,两人心照不宣,尤温望着他笑了笑,又错开视线。
林君和月洋看着一车的腥风血雨,每人八百个心眼子,偏偏车内一片阒寂,落针可闻,两人可怜兮兮,两两相觑。
林君凑过去与月洋说话:“小丫头,你是哪里人?”
月洋睨他一眼,腿挪了挪斜过身去,那副模样好像在说:“即便我没有人讲话,我也懒得跟你说。”
林君:“?????”
他就这么讨人嫌?
林君自讨没趣,却也不觉得丢了面,笑眯眯地往尤温跟前又凑上去。
他知道尤温喜欢听什么,道:“你知道梦翳之渊中都有什么么?”
尤温果然扭头:“难道不是只有翊月城么?”
被架空的祁一凉凉觑了林君一眼:“……”
林君一副“看我多懂朋友”的神情,十分得意,道:“梦翳之渊又不是只有那一方势力,还有一群被抛弃,或者不愿被圈养,独立出去组建了一方新势力,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态,他们建的翊南城,起名有些“盗版货”的意思。翊月城只是其中占重头的一方,他们更像是一群有组织有纪律被驯养的狼,相比之下,翊南城的邪魔就散养无纪律惯了,他们更崇尚邪魔与生俱来的野性。”
尤温:“你的意思是,他们两个势力对立,互相看不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