骄才四
骄才四
刚出来时他还不觉得，现在越走越偏，夜深人静，人在两眼一抹黑的时候总容易遐想，那个时候的想象力出奇的丰富。在这短短一段路的路程，尤温脑子里已经过了几个在书上看到的怪诞诡谲的鬼故事。
耳旁阴风吹过，便好似鬼怪飘然而至，降临在他背后，盯着他要烧出个窟窿眼，然后狠狠伸手推他一把。
沙沙沙——
“……”“咕咚”这声在寂静一片的荒林里尤为清晰，尤温艰涩的吞了口唾沫。
他大声喊:“嗨，要不还是回去吧，你现在去幽会人家指不定不在呢。”
咔嚓——
尤温遍体一僵，胆都要吓破了，眼神不敢往下瞟。他，他踩到什么了!
不会是人的尸骨吧，好像也不是没有可能。
想了想，似乎呆愣着也不是个办法，一瞬狠下心低头看过去，眼睛眯成一条缝。
直到看清是个什么东西，他才敢完全睁眼。
“哦……”尤温脚底碾了碾，“是个枯树枝啊。”
尤温磨没了耐心，冲着小玉佛大骂，嗓音尾音不自觉打颤:“你到底要去哪啊，我也是有病，大晚上跟着你出来。”
小玉佛往前又兀自往前飞了一段路，在前面一个大树旁刹住脚了下来，绕着那棵树打转。
尤温眯眼，紧跑了几步探头过去:“什么东西？”
小玉佛适时的凑近给他照亮，尤温凑近端详。
树旁靠着一个黑衣少年，脸色在荧光照着时依旧惨白的吓人，额头大滴大滴的滚落汗珠，唇色苍白，衬得他有种孱弱的病态美。
“祁美人”尤温心头一跳，皱眉道，“你怎么在这”
看他这模样像发了高烧，人不大清醒，手背往他脸上贴了贴，他手凉，祁一的脸确是烧的吓人。叫了好几声都没回一声。
又伸手凑近他的鼻息，感受到冒热气，尤温才呼出一口气，自顾自道:“还好还好，还没死。”
绕着四周看了眼，这荒郊野林的，来都来了也不能见死不救。抿着唇憋足一口气，眼神坚定的弯腰，一只手绕到他腰后打横抱起。
惊奇道:“这人生病了倒没以往那么体寒了。”
盯着他的脸兀自笑笑:“遇到我，算你走运，真是。”
祁一身形高大，但人单薄，抱着他尤温也没觉得太费力，又一路按着原路返回，只觉得这回去的路没来时那般让人胆寒了。
到了府内，尤温脚步尽量放轻。这家里人要是吵醒被抓个现形他这一世英名就全没了。
憋着气一口气跑进自己屋内，如释重负的把他放在榻上，屋内昏暗，尤温起身去点了灯又坐在他旁边。
盯着他那一张俊脸，尤温犯了难，静默许久，叹了口长气:“唉，现在这怎么办啊，你说说你，干嘛没事儿好好的把自己搞成这样闲的”
“……”没有回应。
不管了，现在也只能给他降降温了。
去打了盆凉水回来，有些手忙脚乱的把脸帕打湿敷在他额头上，每隔一段时辰，等它有些热了便继续去打湿拧干敷。
这动作来来回回，折腾了他整个后半夜。
他也不会做别的，这还是他发烧时他看他哥这么做的。只能先降降他的体温，等他清醒点了再说。
尤温无聊，就又对着他自说自话:“你那天对我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啊，你是觉得跟我在一起就觉得拉低了您的档次吗？”
“……”祁一不作答。
尤温又说:“我告诉你，我现在可厉害了，你——”尤温指指他，语气满是骄傲，“你都是我救的，要是没有我收留你，你现在都被山里的狼啊狗啊给叼走了吧。”
“……”还是不作答。
尤温:“我修了剑道，其实现在还是很弱，但是我今天打赢了应荣轩哎，他那么瞧不起我，嘿，被我打赢了，你没看他脸都绿了。”
“……”屋里只响起尤温一人嘁嘁喳喳的嗓音，最后自己觉得没意思了，仰头靠在椅背上数着时辰。
床边烛灯上高低起伏的烛光摇曳，映照着祁一的脸，烘得暖意甚浓，比他平日里冷峻的模样多了些人情味儿。
祁一眼睫很长，浓而卷翘，小刷子似的。尤温看他一时半会也醒不来，心里作痒，忍不住上手摸摸。
真好看，平日里都没这么乖顺。
待祁一烧退下去时天已经蒙蒙亮了。
尤温实在熬不住，头都有点胀痛。看他已经退烧，紧绷的神经突然放松下来，倦意席卷全身，打了个哈欠手搭在榻边上撑着脑袋就睡着了。
两人呼吸交叠，尤温睡着不一阵，躺在榻上那人眼睫蒲扇蒲扇几下就睁开眼。
“……”
祁一睁开眼，呆愣的看了眼天花板，痴傻了似的，好一会才垂眸看向撑着下巴眼看就要人仰马翻的尤温。
自己还盖着他的被子……
眼底墨色翻涌，盯着他看了半晌，祁一掀开被子起身，额头上的脸帕掉在被子上。
“”
祁一眼底闪过一丝异色，后知后觉往额上抹了抹。
是脸帕
他拿起来端详，被胳膊一打滑惊醒的尤温刚好撞见。
尤温:“……”
祁一:“……”
尤温揉揉酸涩的眼睛，嗓音明显的疲态:“醒了”
祁一装作随意的将手里的脸帕放在一旁，点头:“……嗯。”
“我可真服了你了，你是怎么给自己弄成那样的”尤温憋了一晚上，总算说出来了。他是真的不懂，这家伙是拯救世界去了还是糟蹋世界去了，才多久没见，给自己扔林子里了。
“……”祁一没吱声。
尤温正要继续张嘴咧咧，被祁一一句话尽数堵回去:“你是……”
“我是!!”
被雷劈了一般，尤温都傻了。
他不敢置信的瞪眼看他——满脸真诚傻帽，甚至和他说话的语气都是轻轻的。不，祁一是不会这么和他说话的。
完了完了:“你真失忆了你还记得家住哪姓甚名谁嘛？”
“不记得……”祁一木着脸，一脸茫然。
咦!不会是昨晚自己没处理妥当让他给烧傻了吧。
尤温颤巍巍的双手支在他身侧，两只眼睛直勾勾盯着他，说出一句自己都意料不到的话:“你叫祁美人，我是你的好朋友。”
话一出口，二人都呆了。
“……我是暂时失忆了，不是傻了，祁美人这个名字你拿脑子想想是个正经名字吗？”
祁一麻木道。
“嗯……怎么不是呢？”尤温撅着嘴，眼神四处飘，咕弄着想糊弄过去。
两相对峙，最后还是祁一道高一丈，尤温摆摆手:“哎呀哎呀，好啦好啦，我说真的行了吧，你叫祁一。”
祁一这才点点头，算是认了。
“你这张脸需要改改，幻术总会吧。”尤温挑眉，“会——”
祁一刚答上，屋外就有人扣门。
“……”屋内两人顿时噤声，“嘘，别说话。”尤温沉着嗓音。
祁一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点头。
“谁啊？”尤温装作困倦的朝外喊。
“你哥。”尤子许温声回应。
“易容，快快快，趁现在!!!”尤温焦急地手舞足蹈，慢悠悠过去给他哥开门。
“哥，怎么了，大清早的，我还没睡够呢。”尤温懒懒散散的揉揉眼睛。又伸个懒腰。
“噢，我是看你今天到现在都没起，担心你出什么事，过来看看。你屋里那位是……”尤子许歪头有些愕然。他弟弟不常带朋友来家里过夜，这公子他也未曾见过，很面生。不过，样貌确是非凡。
长身玉立，气度不凡，相必能带着尤温一同进步，想到这里，他便不自觉喜上眉梢。
“哦，那是我朋友，昨天夜里在我这喝了点小酒，就在这睡了。”尤温笑眯眯正搪塞着，就觉得身旁多了个人。
祁一乖乖的站在他身旁，叫了声“哥哥好”。
“……”
尤子许受宠若惊的“哎”了声，笑道:“你们继续休息吧，我不打扰了。这段时间你一直没睡个懒觉，也难得。”
尤子许走后，尤温贼兮兮的打量他，轻啧道:“祁美人，你不会是来跟我抢我哥的吧，我告诉你啊，没门。”
“没有这个意思。”祁一摇摇头。
他“改头换面”过的脸还是很出众，是那种即使一头扎进人堆也一眼认得出的模样。
失忆的他多了些傻气，没以往身上那种阴翳。
尤温拍拍他的肩膀:“即是如此，以后你也只能暂时跟着我了。看你这情况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等你忆得起自己的事情后再走吧。”
祁一点头，眸色幽深。
“我还有几日要去参加弟子比试，你要不要报名和我一起。”
见祁一擡起眼皮满脸疑惑，尤温细心解答:“赢了有奖拿的，你以前看不起我，这次我一点让你大开眼界，其实救是为了搏一搏，我修习剑道这件事传的满城风雨，给自己赢个名声。”
祁一:“你想赢”
尤温:“这不废话吗，去参赛的没人不想赢，何况我也不想输掉面子，让别人觉得我几个月了嚷嚷着修剑道，其实屁都没干。”
祁一:“……”
祁一:“帮我报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