骄才一
骄才一
尤温知道尤子许的担心,但是他也确实想为自己争口气,这些日子他与弟子们一同练剑,虽说自家弟子也并未有什么闲言碎语,但他开始修习剑法这事已经在整个安越城传开,多少人等着看他的笑话。
安越城中,不论是不是名门世家出生弟子,皆自幼时学习武艺剑术,出身不同,修炼门路也杂乱,有人练剑便有人练扇,有人一手丹药使的出神入化,还有人使鞭如惊鸿艳舞,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他年至二十才半路开道,即使他天纵奇才,又传承了尤氏剑法,如何能赶得上别人十几年的积淀。
他自己也知道——
少年人心气高,年轻气盛又矜骄。哪怕最后赢得不是自己,拼一拼,他也知道自己努力过了。
不过,尤温也不觉得自己会输。
尤子许眼底的担心还未消散,见他心意已决,只好开口:“你既然决定了,我这个做哥哥的也不好说些什么,但修习剑法也不是操之过急能做到的,稍有什么不测就会成为你一辈子的心魔。”
尤温笑道:“大哥,放心罢,其中道理我还是知道的。”顿了顿又神秘兮兮的搂过他的肩说道:“对了,我听说咱们家有个禁室,是不是真的?”
说来惭愧,他长这么大也不知道自家还有个禁室,禁室禁室,单单听这名字尤温都浑身充满禁忌的激情。
尤子许听到这里明显一愣,因为尤温从小对这些事情也不是多有兴趣,家里的禁室他和他爹也都没告知过他,为何今日忽然提起这件事。
“你听谁说的?”尤子许眉头不自觉蹙起,这傻弟弟莫不是让人利用了。
尤温还不知所以然,道:“我听安竟兄说的啊,怎么了?他今日和我切磋剑术,我们聊到这里了。”
尤子许手搭在他的肩头,正色道:“家中的禁室只有爹和我去过,弟子中知道的的人寥寥无几,或者说,根本就没有,更何况,爹初次告知我时也是告诫过我私下也是不能妄议禁室,你之前对这些事并不关心,爹和我便没想着告诉你,现在你既然已经接触到这些,自家的事便也到多注意。”
尤温当然听懂了其中道理,皱眉思索道:“大哥的意思是,安竟兄告诉我这件事是别有用心?但是正如你们所说,若是只有你和爹去过禁室,那他也不知道里面都是些什么,或许他是对里面好奇呢。”
尤子许当然希望是这样,只得笑笑道:“无凭无据,我们也不能妄自揣摩给别人安上莫须有的罪名,我也只是猜想,凡事还是谨慎些好。”
被尤子许这么一说,尤温也觉得一贯恪守本分少言寡语的安竟今日里其实有些多疑的,虽然尤子许话在理,但也的确不能不防。
“那禁室里到底有些什么?是秘密不能看?”尤温撇嘴,越是这样反而越勾起他的好奇心。
四下里无人,一徐清风拂过二人衣袖,尤子许垂在一侧的手指蜷起,头侧着有意与他靠近了些:“禁室中多禁书,都是弟子不能习的,每任家主都有职责做好管理,以防外传和自家弟子偷习,换得走火入魔入了邪道的下场。”
“禁书???”
他险些惊呼出声,反应却够快,急急压低了嗓音,却抑制不住眸光渐盛,掩饰般的将手搭在唇边轻咳了声,低声说:“什么禁书?莫非是——”
尤子许“嗯”了声,读懂他的意思,颔首道:“这是有先例的。”
尤温不学无术是真,爱玩些旁门左道也不假,他幼时被爹逼着读书时便偷梁换柱随意找些有意思的书来看,还很严谨,将那书的书面撕下来粘到他想看的书上,小聪明以为谁都发现不了。
两个胖乎乎的小手捧着书逍遥炫耀,幸灾乐祸了好几年。
看的书多了,他竟也从中看出些家中鲜少有人知道的传闻。
......
传言前一百年的襄安国还不如如今这般盛况,匪患、饥荒、更多的是各大仙门的明争暗斗和魔族在人间肆虐横生。
那段时间,百姓叫苦不休,纷扰不断。
他们太需要出现一位救世神带他们逃出这人间疾苦了。
即是在这种状况下,安越城中出现一位天纵奇才横世而生,他一路斩杀邪魔,胸怀大志,誓要救天下苍生脱离苦海。
他这般说了,也这般做了。
一路广交志同道合的好友,不出半年,襄安国业已安定大半,也是在这样的情况下,那位大英雄无故消失了。
百姓尚未来得及感谢他,皇帝贴出布告,仙门派人寻找,这人就人间蒸发似的……消失了。
好像出来一趟便只为救百姓出水火,功成便事了拂衣去,潇洒隐退了。
尤温眉头紧皱,仔细回忆,慢慢复述:“他其实……是咱们尤氏子弟,当年之所以消失,便是修习了禁术走火入魔。”
许是提起便觉伤悲,尤子许往日温煦的嗓音中也添及一丝悲戚,说话间尾音有些颤抖,不如往日平稳:“世人并不知那位他们敬仰的救世神修习了禁术,但是尤氏那任家主知道,这也许是尤氏的意思,以至现在提起,那人还是他们心中无坚不摧所向披靡的神。”
“但——”尤温不明白,“他后来去哪了,怎么样了?”这段书中没有记载。
只用寥寥几字概括了:尤氏子弟尤思墨,修习禁书,犯大忌,得家规。
未免过分潦草些——
尤子许轻扶住他肩,手掌温热,温温淡淡地叫了声“弟弟”,尤温偏过脑袋看了眼,疑惑回过头:“怎么了?兄长是不是又触景伤怀了?”
听他这调笑般的口吻,尤子许嘴角总算勾起一个上扬的弧度,拍拍他肩膀,眼里糅杂了些不知名的情绪:“你好好的,凡事尽力就好。有哥在,我们谁也不怕。”
“好啦好啦,你自小就容易感秋伤悲,早知道我便不提这事了,等会就去揍安竟那狗爬的小子一顿。”
尤温看不懂他眼中的情绪,以为他还在为一代英雄走上歧途悲伤,便想哄他开心,无奈也学着他的模样语重心长,拍拍他的肩。
不料他这人压根不适合这么长辈般的口吻与人讲话,有些事许是得讲天分,学也学不来。从他口中说出来,就两个字,轻佻。
从小大哥都乐于站在他前面遮刀挡剑,看着他还一脸乐此不疲,他实在搞不懂。有时候站在他哥的角度想想——若是自己有个这么废物且闹腾的弟弟,他一定一脚踹他哥十万八千里,谁爱管谁管去!!!
这么想,便觉得自己又好像身在福中不知福了。
尤子许走后,他还盯着那个不落尘的背影,情不自禁便叹口气,把玩着手中的小宝,怅然的屈指敲敲它的剑身:“给我争点面儿,听到没???”
“……”大宝并不想理他。
天一日较一日寒,尤温握剑的手却一日比一日温热。只要那只手握上那把剑,一切都愈发水到渠成。
时至此日,他其实在修习中并未遇到过什么大的阻碍。不过些逾越山涧溪流时的沟沟壑壑,脚底沉稳也便轻松踩着过去了。
他那些兄弟也够义气。虽然安越城内人人等着看他出糗,风言风语也说得,那些兄弟们却听不得,若让这声音传到他们耳朵里,闻着味儿嗅也得揪出这人绑上教训一顿。
按他们那个说法:多嘴的人,最好教训,捆起来绑到树上让他说就是了。治他的毛病。
好兄弟要走阳关道,他们自然也得挺着胸膛走在路上。
虽说往日走在路上也只看得见他们的胸膛,但是说起自己有个厉害的兄弟,倍儿有面子!!!
多骄傲啊——
昆晓都打得头阵,说起来,他们自从那次在酒楼得知他要开始修剑道后......似乎再也没碰过面了,想到这,他忽然有些心犯痒痒,找了个机会又照例躲到他家墙外,贴着墙壁打暗号。
正在院里练剑的尤温:“……”这种久违的感觉。
捏着剑柄把剑归了鞘,脚底一蹬翻身稳稳坐在墙上,朝下看,正看到一个浑圆的脑袋正鬼鬼祟祟地左顾右盼。
情不自禁哼笑出声,使坏般的脱了白靴用手抓着慢慢放下去,到他头顶的时候停下来。
脑袋撞到硬邦邦东西,昆晓捂着脑袋回头看过去;“……”
哪儿来的鞋啊???
昆晓翻个白眼“啧”了声,顺着那只罪恶之靴擡头就看到要笑抽过去的始作俑者。
尤温?!
“老子还以为是谁这么无聊,你大爷!!!刚见面不给老子个拥抱就整这事儿……”昆晓瞅准时机一把拽过来他的白靴,一个不注意跑出老远,回过头嘴里还贱贱道,“让你整我,让你整我,来呀来呀,有本事就光着脚鸭子跳……”
看着举着自己的鞋跑的跟个二楞子似的昆晓,刚才还幸灾乐祸的尤温:“哎,别以为你拿着你爹我的鞋我就走不了路了。”
他肠子都悔青了——
奈何死鸭子嘴硬,就算没鞋,堂堂尤二少怎么会认输呢。
“噗通”一声,尤温重重一屁股摔在自家墙外。
看到自己满意的杰作,昆晓捂着肚子哈哈大笑,拎着鞋子扔给他,白靴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掉落在尤温脚边。
揉着自己屁股磨磨唧唧穿上鞋,嘴里还叫个不停。
昆晓架着他站起来,毫不留情嘲笑道:“你不行啊,在家闭关几个月怎么练的,亏老子在外面给你摇旗呐喊,哎,是不是到时候去弟子比试的时候被人家打了还得躺地上销魂叫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