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数

异数

廖云峰的脑子里现在一团乱麻,少帅执意发兵戴州,唯一可能拦住少帅的参谋长病发入院,参谋部提议的秘密和谈得到了少帅的支持,加上眼前这个刚刚被参谋部撤了职的主力师师长。

武平在自己的办公室干净利落的收拾着自己的东西,没有什么表情,但廖云峰清楚这家伙心里窝着火。

倒是一旁的小警卫员、满腹的抱怨就差写在了脸上:“师长好歹是少帅过命的兄弟,少帅居然为了白狗子和师长翻脸,太不像话了!”

武平一掌就乎在了警卫的帽檐上:“老子都没说啥,你小子瞎抱怨什么?”

警卫员怯怯的低下头:“对……对不起。”

武平沉下脸:“别再让我听到你议论这些。”

廖云峰见人收拾的差不多了,一把抱起箱子揽到了自己门口的车上。武平无奈,只好跟着上了车。

廖云峰将方向盘一转,驶上马路:“这几天住我那。”

武平闷着脸:“不去。”

廖云峰叹气,带着些恼怒:“祖宗,这几天已经够乱了,别再火上浇油了,行不?”

武平沉默不语。

“老实说我停羡慕你们几个的。”像是想到什么,廖云峰眯起眼睛:“当年均川有三个当家的,最后就只剩我一人,其实我挺好奇的,你说当年拜过二爷,喝过血酒的弟兄,怎么转眼就成了为了杀我不择手段的敌人。”

“都说过了,你不是外人,别总是多想。”武平哑着嗓子。

“谢谢。”廖云峰神色动容:“认真的。”

像是终于决定了什么,廖云峰的方向盘一转:“我认你是兄弟。你的事,我管到底。”

武平看着吉普行驶的方向,突然反应过来:“你这是要去医院?!”。

廖云峰不加反驳,算是默认。

“可是少帅不是说不准?”

廖云峰态度决然:“管不了那么多了,参谋长要是再不管,准要出大乱子。”

“你俩等会,大夫在现在里面。”病房门口的喜耀伸手拦住二人,一如既往的充当着门神的角色。

老实停下步子,武平冲着喜耀笑道:“怎么样了?”

“还不错。”喜耀摸摸鼻子总结道:“参谋长头一回这么老实的住院。”

“对了!!”喜耀立时有补充道:“咱可先约法三章,小少爷说了参谋长这一个月只管治病。你俩要是乱讲些有的没的,我可保不住你们。”

廖云峰笑眯眯的摆出一副老实姿态:“喜耀,想多了。我俩就是来看看参谋长,不谈政事。”

说着还提起手上的果篮晃了晃。

喜耀表情松了下来,但还是叮嘱道:“医生说了,参谋长的情况还不稳定,容易反复,你俩清楚是啥意思吧?”

“自然自然。”廖云峰满口答应,心却下闪过一丝迟疑和犹豫,若真是这样,还要不要把文择元拉下这摊浑水。

而廖师长的身旁,武平则是好奇的问起:“耀哥,咋是你在这?裴远呢?”

喜耀嘿嘿一笑,解释道:“这不是小少爷怕裴远看不住参谋长,叫我看着。对了,小少爷为了让参谋长安心养病,要和戴州打仗的事还没和参谋长讲,你俩待会别露馅了。”

“不对不对、”喜耀又摇摇头:“你俩就别提这些东西。”

心虚的避开喜耀的目光,武平有意岔开话题道:“裴远怎么了?”

喜耀则是满满的嫌弃:“这小子太不靠谱,他一个近卫,参谋长出事的时候居然在左孟华那边练枪,小少爷直接就把他撤了。”

廖云峰疑惑道:“警卫营是参谋部直属,参谋长也同意撤裴远?”

武平笑着摆摆手不以为然道:“得了吧,要不是参谋长平时惯的,裴远他敢天天往外跑。参谋长对这小子好着嘞。”

廖云峰:“难道说参谋长没同意,少帅越过参谋部硬撤的。”

对统帅部这些职权架构毫无兴趣的喜耀摆摆手兴致厌厌:“参谋长当时醒都没醒,哪来这么多弯弯绕绕的。”

三人的话头被病房内医生蓦然的高声给打断了,一向文质彬彬的科室主任许平几乎是在扯着嗓子喊了。

喜耀手疾眼快的瞬间就丢下武平和廖云峰推门进了屋。

廖云峰带着武平也跟进去,从门口的位置已经可以清楚的看到许平银白色眼镜框下的充着血的瞳仁了。

许平现在不是一般的上头,脑子里简直火势燎原:“要不是我发现了,你他娘是打算把我这主治医生也直接瞒过去吧?!”

床位上的向来辩才无碍的文参谋长倒半个字也没见反驳,正老实的挨着训。

跑上去的喜耀已然把狂怒中的医生往后拉了一两个身位:“大夫!!消消气!!有什么事好好说!!”

许平却并不买账,怒气腾腾的一把挣开喜耀:“好好说?!!那也得他跟老子说!!自己都不对自己负责的话指望我们医生负什么责?!!”

“生气归生气,咱们差不多就行了。这位大夫,够可以了,”武平按下气血翻涌的许平,笑嘻嘻的打起圆场:“真不诓您,就是在统帅部里都没人这么训过参谋长。”

武平肩上亮闪闪的将官星徽让许平稍微冷静了少许。这个作为病人的小青年没有这层楼的各路大爷们呼来喝去的架子太久,一不留神就忘了,理论上,这人才是这层最惹不起的。

但仅限于理论。相处了这么久,要不是门外明明暗暗的警戒哨和每天进进出出像廖云峰这样的人物,许平甚至都得怀疑他这病人当真是干平府的二号人物?

反正许平想象不出来面前这能被自个训的半点脾气没有的小青年那里像个高级军官了,也就不怎么怕这个理论上他并惹不起的病人,许平别过脸,仍是没有好气的闷声道:“被自个病人蒙在鼓里,长官您说,作为医生我如何不生气?”

廖云峰连忙赔笑:“许主任,没别的意思,您是主治医生,不管什么事我们肯定都全力配合。这样,什么事您跟我说,我铁定给您做主。”

站在原地沉默的看了文择元半响,欲言又止的许平咬咬牙,却是一甩袖子径直离了病房:“什么事你们自个儿问他去吧!”

屋内,炭火安静的泛着红光,各种水果、补品在角落堆了一地

穿着蓝白相间的病号服的文参谋长低头干咳一声,拿过手边的一份报纸,似是准备掩耳盗铃的无视掉屋内的两人。

廖云峰却不准备放过这个问题:“参谋长心虚了??”好整以暇的拉过椅子坐下:“话说我挺好奇,许大夫这么好的脾气,要怎么着才能被您气成这样?”

见躲不过去,文择元只得无奈道:“没什么,就是瞒着他吃了点医嘱单上不让吃的东西。”

廖云峰了然摇头笑道:“果干还是糕点?”

“……果干吧。”

廖云峰无奈叹口气:“您也就乘着这几天少帅忙,尽乱来。”

随即又想到对方现在还并不知道这几日戴州方面可能要打响的战事,犹豫了一下廖云峰还是先移开话题道:“少帅最近不是不让参谋长只管养病?怎么还在看这些报纸?”

文择元直接把手中那份报纸递了过去:“《勋报》,以前攒了挺多没来得及看。难得清闲,正好把张寒老先生的几篇小说看了。”

廖云峰信手将报纸翻了一番:“那个前黎的状元?”

武平不屑:“这都什么年代了,还状元?”

文择元难得正色:“张老先生还是近代以来杰出的实业家,旧体制中产出的人才并非皆为腐儒。”

“是是是,是我的想法太激进了。”武平赶忙赔不是,小心翼翼的提防着方才喜耀口中容易反复的病情。

文择元有些奇怪的望向武平:“小五,你怎么了?”

这家伙什么时候这么怕自个儿了?

武平尴尬的笑笑:“没什么。对了,参谋长你现在到底怎么样?”

“挺好的。”

“那刚那个医生什么情况?”

“许主任的性格就是这样,比较较真。”

一时不知道该讲些什么,武平只得用胳膊肘捅了捅身旁的廖云峰。

而廖云峰‘呃’了半天,却是没讲出半个字,欲言又止。

廖云峰的异常自然没有逃过青年的眼睛,收起方才的散漫与戏谑,文择元对着二人认真问道:“出了什么事?”

相较于支支吾吾、顾左右而言他的武平,到底还是廖云峰更靠谱些。

廖云峰一咬牙,还是在武平担忧的神色下将事情和盘托出。

病床上的青年沉默半响,然后道:“也就是说,现在豹子被调豫州,小五被革职,然后林钧宸还要和犬封和谈?”

廖云峰斟酌道:“也没有那么严重,小五被撤应该是暂时的,和谈之事也尚未开始。”

文择元蹙眉,无奈一叹:“没有那么严重,你不会来找我。”

廖云峰一怔,无言以对。

确实,现在的局势,仅凭廖云峰一人根本无法撼动。

青年一叹随即宽慰廖云峰道:“我没事的,你们不用那么战战兢兢。”

文择元:“作战会议开了吗?”

廖云峰一愣,随即应道:“开了。”

文择元:“作战计划,兵力部署图和后勤保障书带来了吗?”

廖云峰:“目前为止,参谋部只同后勤部联合规划了后勤保障的部署。”

随即将一份后勤部署的文件交给了文择元。

快速翻了一遍手中的文件,文参谋长神色诧异:“也就是说四天后林钧宸就要发兵,而到现在他还没有一份完整的作战规划?”

廖云峰咽了口口水,点头。

文件被重重掷到地上,廖云峰难得看到自家参谋长怒形于色:“胡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