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日记

次日鸡鸣时分,张海和站在廊下看日出。,3*8!看·书~网′ ?追?最?新·章_节?小哥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侧,两人影子在晨光里叠成一道。

“其实……”张海和摩挲着腰间的青铜铃,“我记得的不止是习惯。”他忽然从袖中掏出一把铜钱,十二枚同时抛向空中——全部正面朝上,背面冰晶在朝阳下闪闪发光。

小哥眸光微动,这是当年青铜门前他做手脚的铜钱。

张海和笑着把铜钱收好,转身往祠堂走去。晨风吹起他衣摆,露出手背上若隐若现的青色纹路。

那根本不是青铜门的印记,而是他自己用特殊药草绘制的记忆图谱。每道纹路里,都藏着十年间强迫自己不能忘记的碎片。

祠堂门口,张海杏正踮脚往檐下挂新的青铜铃。听见脚步声,她头也不回地喊:“族长大人,今天该去给新弟子讲族规了!”

张海和整了整衣领,迈步的节奏与十年前分毫不差。

失忆是假,但回家的路,他从来都记得清清楚楚。

在整理书房时,他无意间从暗格里翻出一本泛黄的牛皮日记。封面上用朱砂写着“甲辰年·海和手记”,笔迹张扬锋利,和如今的他判若两人。

他随手翻开一页,上面赫然写着:

“愿张家再无枷锁。,e~z/小/说`网+ `更~新*最`全*”

张海和盯着这行字,忽然冷笑一声:“……天真。”

可下一秒,他却将日记本轻轻按在胸口,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扉页上干涸的墨渍,那里有一道很浅的指印,像是曾经有人翻看时,拇指用力压过的痕迹。

“鬼鬼祟祟藏什么呢?”张海杏的声音突然从窗口传来,她半个身子探进来,眼睛亮得像只狐狸。

张海和面不改色地把日记往怀里一塞:“族务机密。”

“少来!”张海杏翻窗而入,伸手就要抢,“你六岁尿床的‘族务’我都见过!”

两人在书架间你追我躲,张海和一个侧身,日记本却从怀中滑落,“啪”地掉在地上,正好翻到某一页:

“今日又罚海杏姐跪祠堂,这丫头偷酒竟不叫我。”

张海杏动作一顿,耳尖突然红了:“你、你当年明明说是老爷子罚的我!”

张海和弯腰捡起日记,指尖在“偷酒”二字上点了点:“现在知道了?那时候我替你跪了半夜。”

傍晚练武场,小哥擦拭着黑金古刀,刀身映出张海和靠在老槐树下翻日记的身影。

“小哥!”张海和突然抬头,“这上面写你二十岁生辰时,我送过你一坛……”

话未说完,小哥刀尖一挑,地上落叶“唰”地飞起,精准糊了张海和满脸。^k_a!n¨s\h?u\z¢h¨u-s/h.o,u~.*c′o^m?等他把叶子扒拉下来,日记本己经到了小哥手里。

“哎等等!那页不能看!”张海和扑过去抢,却见小哥己经盯着某页微微挑眉。

“今日打赌输了,被迫给小哥梳头,这家伙发质居然比姑娘家还顺……”

小哥合上日记,在张海和绝望的目光中淡定开口:“今晚。”

“什么今晚?”

“梳头。”

给小哥梳完头,张海和独自坐在屋顶,指尖勾着青铜铃轻轻摇晃。铃舌上刻着极小的字:

“枷锁易断,执念难消。”

他忽然笑了,把日记本塞进怀中暗袋。檐下传来张海琪醉醺醺的喊声:“族长大人!您藏着的果酒该开封了吧?”

张海和纵身跃下屋檐,衣摆翻飞间,那本写着“天真”誓言的日记,终是妥帖地挨在了心口最近的位置。

这天,张海客在茶室里翻着旧档案,随口提了一句:“说起来,你当年为了从汪家人手里抢回那几个小崽子的尸体,差点把自己和小哥都折在战国墓里。”

张海和正端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顿,眼皮都没抬,嗤笑一声:“蠢货。”

张海客挑眉:“哦?怎么说?”

“为几具尸体拼命,不值。”张海和语气冷淡,指尖却无意识地摩挲着茶盏边缘,那里有一道细微的裂痕,是他小时候不小心摔到留下的。

张海客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没再说话。

当晚,张海和从梦中猛然坐起,额角冷汗涔涔。

梦里是战国墓的甬道,血从石缝里渗出来,黏腻地漫过靴底。

他背着一个己经凉透的小张,而小哥的黑金古刀横在他身前,刀尖滴血,身后是墓穴里弩箭的破空声。

“啧。”他烦躁地揉了揉太阳穴,起身推开窗,夜风裹着初秋的凉意吹进来,却吹不散那股萦绕在鼻尖的血腥味。

第二天一早,张海杏抱着一筐冻梨踹开他房门:“听说你昨晚做噩梦了?”

张海和面无表情:“谁说的?”

“我听见你喊‘小哥小心’了。”张海杏笑嘻嘻地啃了口梨,“怎么,梦见自己英雄救美了?”

张海和抄起枕头砸过去:“滚。”

张海杏灵活躲开,顺手从筐底摸出个小布包

丢给他:“喏,当年你从墓里带回来的东西,一首收在我这儿。”

布包里是一枚青铜铃铛,铃舌上刻着“张海宁”三个字——那是当年死在汪家人手里的一个小张的名字。

张海和盯着铃铛,半晌没说话。

午后练武场,小哥擦着黑金古刀,突然开口:“你当年说过一句话。”

张海和挑眉:“什么?”

“你说——”小哥抬眼看他,目光平静,“‘活人要救,死人要带回家’。”

张海和呼吸一滞,随即冷笑:“屁话。”

小哥没再说话,只是刀尖一挑,地上落叶“唰”地飞起,在空中拼出个歪歪扭扭的“家”字,又缓缓飘落。

晚上,张海和鬼使神差地去了祠堂。推开门,却见张瑞山正往供桌上放一碗酒。

老爷子头也不回:“来看那几个小崽子?”

供桌上整整齐齐摆着七枚青铜铃铛,每个铃舌上都刻着名字。

张海和沉默片刻,从怀里摸出那枚“张海宁”的铃铛,轻轻放在最边上。

张瑞山哼了一声:“当年你浑身是血地回来,第一件事也是往这儿跑。”

张海和没接话,只是伸手拨了下铃铛。

清脆的声响里,老爷子突然往他手里塞了块桂花糕:“吃吧,你当年塞给海宁的也是这个。”

那晚,张海和又做梦了。

还是那个血淋淋的战国墓,但这次,他背上的小张突然动了动,嘟囔着说:“族长,我想吃桂花糕……”

梦外的张海和嘴角无意识地扬了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