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夕
雄协的位置，贝利坐着出奇得稳。
因为没什么本事，哈顿把他当成了花瓶。又因为是条雄虫贵族，罗威对和他打交道抱有一丝兴趣。
会长坐席摆放大堆资料，贝利叼笔痛苦面具，干了几天才想过来：为什么他放着好日子不过要来当打工虫呢。
前段时间，兰斯特一回城就闹了个天翻地覆，最近又消停了。
就是自那几日起，虫都的风声愈紧，街上风流浪荡的雄虫都变少了。
平民雌虫们下了班就赶紧回家，所到之处巡逻队站岗，赫里家闭门不出，许久没有在媒体抛头露面了。
……
赫里家。
吴隐知的精神状态好了。
在贵族吃香喝辣会让他良心难安，这种今明两天就要打起来的气氛倒让他安心。虫都对于雄虫玩家，就是个更大的“赫里工厂”。
吴隐知每天看日子，距离最后期限还剩四十天。
虫族当然不会到了日子就天降陨石把他们一波带走，吴隐知怀疑，期限代表，过了某个时期，系统剧情将无法再推进。
比如……
雄虫再也无法镇压雌虫贵族的反抗。
吴隐知灰色的死鱼眼活动两下，谷唯秋让他不要轻易动，他就真安逸了四个多月。他有自己的节奏——每天观察他的雄父。
罗威两手交握。
散在城内的虫侍每天送来消息，今天的在桌上放着：哈顿集合外城亲勋，边境军队有异动。
罗威问刚进来的虫侍：“奥切尔那边呢？哈顿还没有再启用他的意思？”
“没有，他的军队也遭到限制，”虫侍如实禀告，“听说哈顿元帅架空奥切尔中将的事，也引起了部分军士的不满。”
罗威点头，“下去吧。”
吴隐知擡眼看罗威。
哈顿对奥切尔的处置，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我们该——”
“兰斯特，雄协的事一定是他搞的鬼。”罗威背着手走动，几日来愈演愈烈的城内局势已让他焦躁，“金砖的事到现在还没有下落吗？兰斯特去过的地方都搜了没？”
吴隐知又淡定问了一遍：“我们该怎么办。”
说这话时，罗威眉头紧收。
吴隐知起身，走过那块庄严的办公区域，他要把自己和罗威的关系从上下级拉回亲眷。
平时的他谦和有礼，今日忽然这般，罗威也有些错愕。
“我少不更事，却也不想看着赫里家万年大族在这一代沦陷！”吴隐知抓住罗威的衣襟，膝盖一软跪下来，“雄父，军政财政都在雌虫手中——我们雄虫怎么就能安逸享受特权万年？”
在罗威听来，是他那向来寡言少语的雄子在危机中顿悟。吴隐知眼底寒光，他只想知道罗威的底牌是什么。
这老头子像煮饺子的茶壶，让他至今不能放开手脚。
哈顿是明牌，掌握的一切几乎透明。罗威是暗牌，谷唯秋一手推进虫都的内乱，就是想撬开罗威的嘴。
送茶点的管家敲门，看到眼前一幕吓了一跳，匆匆放好就离开了。
罗威扶住雄子，沉声道：“我们的家族有过与神明交易的记录，越是有价值的灵魂，就能通过献祭换来越多的筹码。”
“献祭……”吴隐知瞳孔地震，装的。
“生前就许诺会献上灵魂，比死后才决定更显诚意。”罗威不紧不慢说，“坎布二世杀死伊索尔元帅，也是这条路数。”
“……”
换做普通玩家脑子都要懵掉，吴隐知冷静问：“您已经承诺献祭了吗？”
罗威摇头，“不到万不得已，我也不愿走这条路。金砖找不到，我们还有民间阴养的死士，会有雌虫为我们效力——这也是赫里家向来善待雌虫的原因。”
赫里家对雌虫的宽容是因为这个？
长久以来表现出的平等观念，都是为了暗箱操控的便利？
没有虫怀疑赫里家的诚意，毕竟雷伊斯屡屡犯法，也没遭到过严厉的惩罚。
“一旦元帅府发难，我就会召集他们。”罗威道，“事发突然，我们也没有必胜的把握，到那时，我就会献祭——”
“雄父！！”
吴隐知当场落下泪来，抱着罗威的裤腿，“赫里家不能没有你，要献祭就让我去吧——！！”
“路卡，你……”罗威震惊地看着素来胆小的雄子。
“我知道自己的灵魂没有足够的价值，我也愿意试一试！”
没有虫会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主神品鉴灵魂，看的是宿主生前的血统、权势和财富。
这一点，吴隐知心知肚明。
“管家。”
听到公爵的声音，门口的管家推门，低身待命。
罗威说：“传话下去，从现在开始，路卡就是我指定的继承者。”
管家身形一僵，“是。”
吴隐知缓缓起身，泪眼婆娑。
此刻，雄父看他的眼神充满慈爱，他看雄父的眼神也尽是崇敬。
——最冷血的“杀手”分配到了最冷血的家族，罗威这么做，只是想增加他这具灵魂的“价值”罢了。
正好，他也拿到了自己想要的。
副本的高阶玩家，对局势的掌握各有风格。
林玖不相信任何一方势力，选择培植自己的亲信。谷唯秋打算把水搅浑，“弱小”的玩家要趁乱才能逃生。
……
阁楼，卧室。
谷唯秋翻着林玖的笔记，“每个主人公的团队配置不同，我猜林玖的团队一定没有‘杀手’，以他的性格，不可能容得下害过自己的人。”
“杀手”是团队中最不稳定的角色。
他们风评差，不讲人情，只能用利益买通。
白璟舒展羽翼渐丰的翅膀，在穿衣镜里看他，“如果能通关，你会放吴隐知一条生路吗。”
主人公还掌握着队友的契约，被“放逐”的队友将付出惨痛代价。“嗯……”
谷唯秋合上笔记，“是个好问题。”
白璟悄然回到床边，闷声不坑，一头扎进谷唯秋怀里。
“喂……”谷唯秋拍着白璟的背，“我跟你说我定力不好，快两个月了我真是‘一点就着’。”
“违背剧情预设的路线，都是为了我……”白璟的声音越来越小，“对不起。”
谷唯秋知道白璟肚子里憋着话，在医院的时候，白璟几乎想劝他回归主线，让“伴侣”回到团队里来。
白璟说：“我终究是局外的虫。”
“我以为你会继续劝我。”
谷唯秋等了数日，也没等到白璟“雌德”发作，在雌虫的价值观里，雄虫的利益胜过一切。生命可以舍弃，自己的利益也不在话下。
“我……”白璟脸埋在他胸前，“我不想你去。”
谷唯秋吸了一口气，分几次吐出，“……别再说了。”
他不是传统玩家，容易被外物分神，偏偏他遭遇的“困境”比意志坚定的玩家多。
如果不是时机不合适，他真想向所有虫分享他的喜悦：我的雌虫、他终于想要“独占”我了！
白璟早就在行动上表现过，说出来还是头一回。
“我知道你承受了很大的压力。”谷唯秋把白璟抱在怀里，轻声说，“没关系的，系统给的时限是一回事，你我之间是另一回事。”
白璟紧抓他的后背，“你选择我，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别那么紧张。”
谷唯秋低头在雌侍发顶亲了一口。
……
数日后。
城内局势愈演愈烈。
虫民出门走在街上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元帅府和赫里家僵持，气氛炒得火热，谁也没有率先出动。
大街上巡逻队两小时走一圈，仍有密报传出消息，赫里家附近聚集了一些来路不明的雌虫。
“嗯，是的，”通讯器里，谷唯秋态度强硬，“如果我交出‘工业信息素’，您要以元帅府的名义承诺我可以私吞所有的‘亚莉鹃德’。”
“你的胃口倒是不小。”哈顿说。
“我要的‘诚意’就是这个。”谷唯秋大方说，“剩余的‘亚莉鹃德’在哪里我心知肚明，您出个公文，我去趟边境。”
电话那头，哈顿缓缓道：“你又要去边境？”
“工业信息素的配方，我放在了发现‘亚莉鹃德’的地方。”谷唯秋苦恼说，“那种东西复杂得很，我这脑子也记不清楚。”
许久。
哈顿道：“好。”
谷唯秋满意自己的虫设，多亏了前十二任的努力，虫都恐怕没有虫会怀疑他贪婪无度的“本性”。
通讯器挂断。
白璟问：“金砖的事怎么办……”
金砖，系统留给林玖的筹码。
林玖明目张胆孵化雌虫，它的用途在虫族早就不是秘密了。
谷唯秋总觉得，这才是林玖注定被截杀的根本原因——金砖是元帅府的死xue，它既能令赫里家迅速培植雌虫势力，又能让壮年雌虫迅速老去。
炸死林玖团队的炮弹，想必也是最了解军队行程的元帅府投放的。
赫里家处心积虑想拿到金砖，更在意林玖的死活。
而对哈顿来说，拿到金砖固然好，不让对家拿到才是最重要的。
死。
不管金砖在哪里，
“兰斯特”都是死路一条。
谷唯秋找到根源，也就掌握了一线生机。
去边境是一场豪赌。
——赌见不到“金砖”的赫里家不会动，赌见不到“工业信息素”的哈顿也不会动。
谷唯秋在当天发出消息：【晚上十点，线上集合】
……
距离系统规定的时间剩余1个月。
对于玩家通关“副本”，一个月是充足的。
鉴于之前的十二个团队覆灭，这轮的玩家也做好了觉悟。
谷唯秋：[明天我们尝试第一次离开边境，期限到来前，保住性命比成功通关更重要]
曾思涵：[要一起走吗？我们的名义是什么？]
谷唯秋：[他们的目标是我，条件允许的话最好分开，不过程淼已经和我绑定太深，我一旦离开就会被抓，还是跟我一起走吧＠程淼]
程淼：[我知道了]
齐路：[我也一起走，波尔家是赫里家的爪牙，他们以为你还拿我当“朋友”。我以监视你的名义跟你出发，也能稳住他们]
吴隐知：[……]
谷唯秋：[你在城里看住罗威，等我们顺利到了边境，你再带着曾思涵逃出来＠吴隐知]
吴隐知：[好]
不和主人公一起行动，存活率会高出不少。
吴隐知不认为谷唯秋是好心，他不能脱离罗威的视线是一回事，曾思涵继承了神职，不能跟团队离开。
留下自己，不过是想保护曾思涵顺利逃生罢了。
……
放下通讯器，谷唯秋换了衣服。
“出门吗？”白璟问。
谷唯秋调整领口：“贝利约我去他家喝酒。”
白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