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质化
————聊天室—————
30607：那条新闻是怎么回事？谁干的？
74969：谁口味那么特殊啊，韦安那模样的雄虫都下得去手！
50606：别说了，那帮雄虫贵族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30607回复50606：那你说怎么办？
49697：大家都是自己虫，谁干的出来说一声，怎么还能让雄虫跑了呢？
49996：没看报道？韦安说得好像是“雄协”？
59745：脑子烧坏了吧！
50979：还好韦安落在了我们手里。
……
最后一行字浮现。
程淼盯着屏幕咽了咽口水。
暗地里能经营这么大的私密论坛，高价雇亡命虫绑架雄虫，关键是从没被抓住过——仔细想想也能猜到是那群虫干的。
话虽如此，真相摆在面前，还是有些震惊。
谷唯秋说论坛用户都是“自己虫”，让他假借一条长期休假的雌虫的名义注册账号。
论坛入口私密，注册后程淼砸了好多钱，审核员从没怀疑过他的背景。
这也是程淼还能放心在群里待一会儿的原因。
讨论还在继续。
74969：我早就说过论坛该实名制，每次登陆id都随机分配，这不太合理！
49697：以后我们都小心点吧，这样的买卖暂时别做了。
49996：赫里家那边会查到这里？
59745：说不好。
程淼咽了咽口水。
敲下几个字。
69494：韦安的事我们该怎么办？
70933：不能再让他露面了，反正他在镜头前喊出了雄协！
57672：行了，找个机会把他弄死吧，我总感觉这事出得太蹊跷，莫名其妙的。
89492：他喊雄协我也是懵了！
……
元帅府，金台。
背投中记者的声音尖锐，晚间节目有几条时髦的雄虫和雌虫，正看着那段仅有的录像资料讨论白天发生的事。
“听说已经在附属医院救治了。”雌虫主持人说，“不光是我台，几十家公司的记者都被拒之门外，说韦安阁下不远见客。”
个子矮小戴着高帽的雄虫嘉宾说：“太可怕了，竟然有那么恶劣的针对雄虫的绑架！”
“《雄虫保护法》颁布多年，还是没法保护我们雄虫的安全啊！”
美艳的亚雌嘉宾说：“这恐怕也不是第一起了吧……”
“我也这么觉得！”旁边的雌虫拼命点头，“他们的业务熟练到可怕！”
副将用遥控器调整音量。
晚餐过后，哈顿元帅在办公室守着光屏，也没在看背投里的晚间节目。
“关了吧，你也出去。”
“是。”副将颔首。
窗外夜色将至，罕见下起暴雨。
附属医院就在办公楼对面，走廊的红灯在漆黑的外景里清晰又刺眼。
办公室的门关闭，发出金属弹动的咔哒声。
与此同时，哈顿元帅拨了一下光标。
处于沉睡状态的光屏亮起，浮现出几十条未读的聊天记录。
论坛的消息还在更新。
争执狂吠，雌虫们激烈讨论韦安的善后问题，抱怨不知哪条雌虫失误放跑了雄虫，或是担忧论坛的安全。
没有掌灯的金台办公室。
哈顿元帅从军大衣贴近胸口的口袋摸出了一块老式怀表。
它没有在走动。
表壳打开，窗外打落一道闪电，照亮了表壳里那张破旧的半身照。
——伊索尔元帅仅存的肖像。
这位生平事迹充满了传奇色彩的雌虫元帅，是军队里将帅们的信仰。
历史上伊索尔的记录起初不多，直到古迹陆续出土，各家族的文献也陆续被挖出来，伊索尔参与过的战役也逐渐佐证补全。
也正是如此，当史料摆在面前时，当代虫族对伊索尔的评价走向了高峰。
雄虫贵族更是大加赞赏。
不管是开疆扩土的伊索尔元帅，还是呕心沥血的艾德厂长，他们作为那个时代最具影响力的雌虫，都选择了为雄虫的利益献出一生。
……
哈顿合上怀表。
比普通雌虫驰骋颇多的后背贴向座椅，表情在光屏前变得困惑。
先贤总是品德高尚，供奉在金银廊的雌虫将领们位高至此，他如今也没机会问他们一句，为雄虫家族做的一切是否发自本心。
哈顿释然。
想来先贤之所以是先贤，就是了却了世俗的。
哈顿也这样要求自己——可他手下的将领们做不到，雌虫的阴暗面藏在深不见底的心里，财富和权力之外，再去为了雄虫的信息素卑躬屈膝，只会感到屈辱。
但也没办法。
毕竟是老祖宗都解决不了的问题。
哈顿看着屏幕，眼底升起恨铁不成钢的厌恶之色。
……
很快，程淼眼前出现了意料之外的一幕。
————聊天室—————
系统提示：001[管理员v]正在申请解散论坛……
系统提示：001[管理员v]正在申请解散论坛……
系统提示：001[管理员v]正在申请解散论坛……
001[管理员v]的申请已通过
论坛正在解散中……
系统资料正在清除……
“这……”程淼拧起眉头。
看来，论坛的运行者已经打算让雄协背锅了。
……
元帅府，金台办公室。
哈顿元帅关上光屏。
握住旧怀表，等待着什么。
不出十分钟，走廊外凌乱的脚步声传来，将领们有的在加班，有的住得近冒雨前来，一个个都气喘吁吁的。
“元帅，论坛不再运营了吗？”
“我们以后怎么办？”
“当初升迁时，这是元帅府对我们承诺的福利啊！”
在众将领关切的询问中，哈顿元帅迟迟没有开口，直到雌虫们的情绪冷静，才道：“当初建立论坛，是希望你们私下别太过火，才管理起来。”
“至于现在，分寸你们把握。”
掷地有声的回应。
雌虫将领们愣了片刻，逐渐回过神来，都松了口气。
窗外暴雨愈发猛烈。
雨滴敲打窗户。
办公室清脆的电话铃声打断了雌虫们舒缓的心绪。
铃铃铃……
连响了几声。
哈顿似乎知道是谁打进来的，他没有示意将领们出去，拎住白手套的末端提了两下，拿起听筒。紧接着称呼道：“兰斯特阁下。”
电话那头，谷唯秋附近护士来往，“这份厚礼您还满意么。我必须通过这件事让您明白什么叫‘诚意’。”
哈顿握住听筒的手收紧。
兰斯特必然掌握了论坛的内情，否则韦安被绑架的路径不会如此眼熟。
然而，兰斯特没有顾及作为雄虫的利益，转头一盆脏水泼到了懵然不知的雄协头上。
好似早知元帅府对雄协和贵族的联合恨在心头，又明目张胆地下了个钓饵：你这个雌虫统治的最高机关，要更进一步吗？
雌虫天性好斗，不摆在明面的挑衅更为致命。
兰斯特又开口了：“别误会，我是看雄协不顺眼罢了，您可不要借题发挥、把戊琉区夷为平地了。”
“……”
雌虫将领们愕然，看彼此的眼神充满了试探。
还没有虫敢这般和哈顿元帅讲话，更不要说是条身子骨脆得一把能折断的年轻雄虫。
哈顿问：“你想怎么样？”
“嗯……”兰斯特拖长音，“我倒是有个好主意！”
……
两日后。
购物广场的中央大街上，巨大的光屏滚动播放消息，主持人一脸严肃：“关于韦安阁下控诉雄协拐卖雄虫，事件尚未有进展。”
“元帅府初步突击审讯了雄协骨干，其对收受巨额贿赂的行为供认不讳。”
“府内发言虫接受采访时说，他们对于这场‘雄虫迫害雄虫’，‘官家勾结贵族’的行为表示深切的遗憾……”
贝利怀着忐忑的心情来到戊琉区。
如今的戊琉区没有工厂，只有林立的高楼，驻扎行政机构。
雄协的牌匾仍在。
昨天来了一批军官，不出三个小时，络绎不绝的万年协会就被搬空了。
资料收进专用纸箱封存备用，会内自上而下全部抓起来候审。
门卫郑重接待，引领他去三楼。
贝利难得穿得板正，整理领口，跟着进电梯。
十分钟后。
贝利缓缓把屁股坐向雄协会长的黑色皮椅，一股莫名舒爽的感觉贯穿全身，他倒抽一口凉气，眼前的一切仍如做梦般。
“我真的能坐这个位置？”贝利问对面的雄虫。
谷唯秋规矩地坐在来宾位，椅背转动冲向贝利，起身走过去，手落在贝利肩头，“当然，没有谁比你更懂雄虫的需求。”
“你说得对，这个位置真的对我很重要！”贝利眼睛发亮，激动地摸桌子。
谷唯秋笑道：“你坐在这里，对我也很重要。”
贝利干的第一件事，就是废除雄虫25岁婚配的法令。
哪个说雄虫不爱劳动？
那多半是雄虫没遇到喜欢的劳动而已！
“哎！”贝利拨谷唯秋的手臂，“关于雄虫死后财产的问题你有想法吗？雄虫生活无度，每年暴毙的不在少数，按以往经验，雌虫缴纳的部分不会归还，从雄虫死亡月份起，雌虫可以寻找新的……”
话还没说完，谷唯秋轻瞥眉头。
“怎么？”
“雄虫死了就能找下家，也难怪雌虫不会尽心服侍雄主了。”谷唯秋幽幽道，“他们难道不该是雄虫永远的财产么。”
“你听说过一种制度吗。”
贝利停笔，“什么？”
“雄虫死后，家中的器物、牲畜和雌虫共同葬入墓xue，来保证雄虫地下的冥福。”谷唯秋薄黑色的眼眸看向贝利，“——俗称，殉葬。”
啪嗒。
笔落在桌上，贝利怔怔看着好友。
作为一条本土雄虫，仍在那一刻脊背发麻。
谷唯秋看通讯器的时间，“你接着忙，我还有事，先走了。”
……
出了雄协大楼。
白璟正好从飞行器下来。
两虫汇合，向约定好的医院走去。
这回他们走得低调，去的也不是公立医院。
前台确认预约，“请跟我来。”
高级病房的尽头开了间临时接待室，负责的医生四五十岁，经验丰富。
房间关着门，医生检查白璟的后背，说出预测。
白色帘幕把屋内隔开成两部分，左边白璟在穿回上衣，右边医生守着表情不甚好看的谷唯秋。
“那么久……”谷唯秋捂额头，“要整整两个月？我感觉最多也就三个星期？”
医生看着诊单：“恶劣的环境会让硬质化加速，不过虫都不是边境，他的衣食住行被照顾得很好，所以……”
医生觉得自己今天见了个奇葩。
不愧是传说中的兰斯特，就是和普通雄虫不一样。
——硬质化会让雌虫的外表半虫半兽，雄虫看了扫兴雌虫看了沉默。眼前这雄虫，好像偏偏喜欢雌虫的大翅膀儿，惦记得心痒痒。
雄虫也给了解释，说最近兴起，想给家里的雌虫修剪翅膀玩。
医生给出了专业的解答：不给信息素，俩月可成。
雄虫困惑：话说得再明白点？
医生：禁欲。
雄虫石化。
白璟穿好衣服出来，正听到谷唯秋问医生：“就没有别的办法了？”
医生拉开抽屉，取出一只铜制项圈：“改变生存环境，比如让他处于没有光照的狭小房间，不定时电击他——”
说这话时，医生的语气平稳冷淡。
谷唯秋：“不用了谢谢。”
“很高兴今天为您服务。”
医生平淡说着，收拾好桌上的材料，恭敬向他行礼，离开了房间。
没过多久，齐路压低鸭舌帽，在走廊张望几眼，推门道：“委屈你了，林玖的队伍走到半路被炮弹炸死，这回我们要走，还是需要白璟开路的。”
“我会保护好你们。”白璟认真地说。
谷唯秋坐在床上抓头发。
齐路问：“金砖的事怎么样了？我这边恐怕很难有进展，没了它，怕是很难笼络赫里家。”
“停止金砖实验吧，耗不起。”谷唯秋擡起头，“你去帮我准备另一件事。”
齐路点头，“对了，曾思涵让我问你雄协的事她该怎么办。”
神谕和雄协都有点玄学成分在，起码在外虫看来，他们是无法分割的利益团体。尤其是老头子们被赶出去后，没入狱的都跑去司天枢求救了。
谷唯秋眯眼：“让她闭嘴。”
“好。”齐路说。
神谕不肯开口，会越发坐实雄协的丑闻。
“以及……”齐路眼角余光看白璟，稍作犹豫，问谷唯秋，“那张‘伴侣牌’的事你想好了么？”
主神在无妄之城修正剧情，代表雷伊斯对主线有不可或缺的作用。
所谓“伴侣”，意味也相当明确。
“我知道……”谷唯秋沉声道，“系统想让我在边境救下雷伊斯继而爱上他，然后回虫都镇压元帅府，如此一来，赫里家就能重回艾德统治时期的巅峰状态。”
——之后他再以溘然落幕的结局消亡在大漠，成为永久的神话（ps：也可能像伊索尔一样被杜撰成雌虫）。
“不过以现在的情况，罗威是不会把底牌亮给我了。”
罗威绝对有抗衡哈顿的办法。
老狐貍三缄其口，连家里的雄子都瞒着。
齐路摇头：“我知道你不愿混入任何一方，不过‘伴侣牌’没有在它该在的位置……吴隐知的担心是对的，没有赫里家的支持，我们解决不掉哈顿。”
“系统给了每个‘主人公’最优解——林玖可以用金砖建立保护自己的逃亡的队伍，”谷唯秋越说语气越冷，“怎么到了我这里，就成了要借‘雷伊斯’打通赫里家的关系了。”
答案谷唯秋当然知道。
十二位主人公接连失败，“兰斯特”这个ip已经成年，主神也不会相信几个玩家能扳倒庞大的军团势力了。
派玩家进入虫都，就是要帮雄虫们撑过这次危机。
貌似到了他这里难度在降低，笼络住一条雌虫，获得雌虫家族信任，平安通过大漠的概率就会迅速拉高。
“那个，”白璟低头看着衣摆：“要么你就……”
“我会想别的办法。”谷唯秋说。
要写到这个故事的最后一个大高潮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