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权
虫都自上而下,都想打听兰斯特的病情。
没有虫惦记风流雄虫的死活,雄虫背负的无数秘密任凭哪一条被分享,都是大富大贵的买卖。
唯一知道兰斯特病情的神谕,那是通了神的存在,没有虫敢去打扰。
戈洛家的门槛要被打踏破,杜克公爵几日不到多了上百号亲戚,不怎么打交道的贵族同属也要来串门。
杜克知道他们为何而来,其实他更想知道雄子病情如何,要不是神谕那句“风水不好”,也不会头一热就给雄子送回去了。
托当初那些记者的福,兰斯特的阁楼地址被扒了个干净。
如今兰斯特的阁楼盘旋无虫机,到处都是监控,身份不明的虫来往,长期驻扎的官家店铺不堪其扰,高挂调休牌保平安了。
阁楼,一楼客厅。
谷唯秋枕着手臂躺在沙发,一条腿惬意地搭住另一条。
原主对阁楼的设计踩中人类舒适区,大地色绒毯上的沙发面积大还躺着舒服。
就来半年,还若有其事搞房产。
简直都要怀疑林玖的通关愿望是永远留在虫都了。
客厅通风开得好,窗帘长久拉着,把阁楼包裹成了充满秘密的区域。
谷唯秋睡意盎然,呵欠打到中途。
听见白璟下楼的脚步声,赶紧把毯子一盖,翻身冲着沙发去了。
“真的要今天见虫吗?”白璟臂弯搭着西装走来,在他头顶低身,“也不急在这几天,养好了再说吧?”
雄虫擡起晃晃悠悠的手,“帮我穿上。”
白璟没见过如此敬业的雄虫,病成这模样了还要见客。
戈洛家的信使拒了,结了深仇大恨的赫里家和从不来往的元帅府副将却要见见,再有些七七八八的“亲戚”,总共十几号势力。
谷唯秋的态度也很明确,每家十分钟,超时轰出去。
倒也不必亲自轰,超时占了下家的时间,肯定要被猛戳脊梁骨。
窗帘遮得严实,屋内的的光源来自沙发旁的落地灯,它正发出柔和的光,映衬沙发和地毯的颜色,照在谷唯秋哑白色的西装衬衫。
谷唯秋无力地站着,耷拉眼皮。
白璟从下往上系金属纽扣,雄虫胸前的皮肤一点点被遮住,领口勾勒着清晰的锁骨线条,那气息浅浅的嘴唇在他的垂发边挑逗地碰着。
想问问雄虫是不是真的病了,又觉得不太礼貌。
白璟取下临时搭在脖颈的领带,两手配合绕过雄虫低下的头,给领带打结。
谷唯秋的手悄然伸过来一只,手掌落上白璟的脊背。
白璟领带没系完,上半身后倾,雄虫的另一只手又嵌进他的腰让身体贴合,一时间,白璟落在窗帘的侧影弯出了弧度。
还不待推拒,谷唯秋下巴落在他的肩膀,“我好饿啊。”
又说:“可我一点都吃不下。”
这套说辞快把白璟折磨疯了。
雄虫可怜巴巴的,从昨晚就喊肚子饿,可不管他做什么吃的,雄虫愣是一口不进,再喂就说没有半点胃口。
白璟远比雄虫更懂“饿”的感觉,代入感强到爆炸。
尤其是,雄虫他不是不饿,而是吃不下,这就极大地增加了痛苦的感觉。
而且,雄虫很爱干净,有力气洗澡,怎么就没力气吃饭呢。
“唔……”
谷唯秋抱白璟的脖子。
白璟拍拍雄虫的背,小声询问:“我喂你吃点吧?不是要见客吗?”
谷唯秋睁开一只瞳色狡黠的眼,“我努力。”
实在撑不住了。
再不吃……
再不吃就真的饿死了。
白璟把换下的睡衣收好,激动地去厨房张罗了。
谷唯秋看着小母虫子欢天喜地的样子,心想,就该是这样。
……
谷唯秋独来独往,打本也没靠过谁。
认识白璟前,甚至连依赖别人是什么感觉都不知道。个性使然,他对来自外界的关照没有实质的需要,舅舅问他想要什么伴侣,他绞尽脑汁才说出了类似“雷伊斯”的模型。
雷伊斯不过是符号,意味着可以“各过各的”,随时可以分开。
谷唯秋细细品味着发现白璟“不关心”自己时的感受。
白璟有过事无巨细关照他的时期,发现他除了皮脆外没有短板后,只要他没有生命危险,几乎就不操心了。
白璟的厨艺意外不差,谷唯秋怀疑这是在奥切尔家学的技术,因为白璟扎围裙的方法都和奥切尔如出一辙。他家的雌虫做家事不会举一反三,就是照猫画虎地学。
一股浓郁的香味从厨房传来。
米粥都是越煮越香,这回好像又放了炖鸡肉。
谷唯秋照例半死不活地躺回沙发,白璟走路时拖鞋踩地板的声音好听,忙这忙那的,脚步声也有点急促。
“又躺回去了!”
白璟端着瓷碗出厨房,把他扶起来放在怀里,“吃点吧?”
谷唯秋闷声不吭,埋头在白璟的臂弯。
白璟丧气:“还是不吃啊!”
赖了几分钟,谷唯秋接过装了米粥的瓷碗放在沙发旁的茶几,拉白璟的手臂,“上来。”
白璟照做。
他总觉得雄虫衣服换早了。
想来是怕那些饿狼似的来客早到。
黑色西装裤的材质偏滑,骑上去触到皮肤的地方凉丝丝的,白璟怕压到谷唯秋,两条手臂分别撑在谷唯秋的耳侧。
谷唯秋的手指从他的下巴划过,“你看我,一点精神都没有。”
白璟浅蓝色的眼珠往下瞟,“我看你挺‘精神’的。”
俯视的角度看去,雄虫的褐色发丝挤蹭在沙发,薄黑色的眼深邃地看他,轻声说:“那帮我解开吗。”
“——!”
白璟怀疑被骗了。
可惜没有半点证据。
金属扣打开的声音在安静的空间格外清晰。
谷唯秋擡身来到白璟脸侧,尾钩缠住白璟的腰,又用那可怜兮兮的声音说:“换你动好不好,完事我会努力吃饭。”
白璟没当过雄虫,知道雄虫是用生命在繁衍的物种,可谷唯秋这个赝品到底有多少成分符合真雄虫的品性,他作为雌虫也摸不清底细。
“你最好说话算数。”
白璟目露凶光。
谷唯秋贴心地拉过毯子盖住白璟,两虫蒙在了里头。
……
虫都不会有虫猜到处在舆论风暴中心的兰斯特在干什么。
更多的猜测集中在雄虫到底病得怎么样了。
到底是小病小灾,还是病入膏肓?病症有的缓慢,有的却来得很激烈,那守着兰斯特的雌虫会不会坐收渔翁之利?
莫非不见客的要求都是精明雌虫的手笔?兰斯特到了无法正常生活的地步?到处都是眼线,谁也不敢第一个出动。
怎么才能递消息进去?兰斯特你要是被胁迫了就眨眨眼?
吴隐知对着镜子穿戴,罗威交待他自己去探虚实,雷伊斯像条大尾巴狼似的跟着他,想去见兰斯特的心思就差写在脸上了。
吴隐知有点理解当初花聆对谷唯秋的评价了。
只有冲上去干的玩家,哪有躺着还惹得全城出动的玩家。
“也没什么大不了。”吴隐知灰色的眼珠无神,“不过是亮底牌的方式掌握得好罢了。”
……
白璟放在茶几的冰水化了。
水珠顺着玻璃杯落下,流了一滩水迹。
雌侍的一条手臂挣扎着伸出毯子,指尖紧紧抓住了沙发。雄虫什么时候压住他的他也忘了,脑子里乱哄哄的,也没精力想别的。白璟的后背摔在了沙发上,胸腔起伏,谷唯秋拨开他贴在脸上的发丝,俯身亲了他的额头。
“也不关心我。”谷唯秋发狠地折腾他,“你知道有多少虫在惦记我的死活么。”
“……!!”
白璟眯着眼看雄虫。
“回了虫都也不找我。”谷唯秋又无赖地翻起旧账,“没有下次了哦。”
“我、我找了,都怪纳什和肖恩……”
白璟话说到一半,嘴唇紧闭,眼角颤抖了几下。
谷唯秋意外听到了新的名字。
以为白璟到马场是纳什一手促成的。
怎的,这还藏着一条呢。
……
……
半个小时后。
谷唯秋躺在白璟怀里张嘴等着投喂。
瓷勺在碗边拨了几下,白璟神情呆滞地把米粥喂到雄虫嘴里。
总算吃了!
总算吃了……!
发生了那种事,雄虫还是一口咬死身体不好,把刚才的情况定义为“努力”和“回光返照”。
肖恩的事,谷唯秋又问了一遍,白璟讲了大体经过。
谷唯秋额头抵着雌侍的胸口,“怎么也没听你说过这个肖恩。”
“也不是什么好事。”
白璟吹了吹,刚热过一遍,还有点烫。
谷唯秋点点头。
眼底的冷光终究遮不住了。
……
虫都记者掌握了第一手消息。
兰斯特养病几日,第一个要见的是赫里家!
前几天还有兰斯特把雌虫送给好友维德的消息,或许是病了的缘故,雌虫眼巴巴地回了阁楼,看来两虫又和好如初了。
不过兰斯特决定见路卡和雷伊斯,是否意味着后悔了家宴的冲动行为?
蹲点的记者们猛吸一口气,眼看着赫里家的一雄一雌进了阁楼。
吴隐知做好守着病床和谷唯秋打哑谜的准备了。
他这个弟弟简直是甩不掉的膏药,连雄父都妥协了,平日里和弟弟打好交道的他也不能再说什么。
虽然他对“伴侣卡”发挥作用的期待已经降到了零。
事情和预想的有点不同。
吴隐知彬彬有礼地走进客厅,尽显赫里家雄虫的绅士风度,余光瞄到背对着他们收拾碗筷的白璟,唇边轻笑。
谷唯秋擡起软踏踏的手臂,“来了啊。”
两虫走近,雷伊斯锐利的碧蓝色眼眸死死盯着雄虫,巴不得下一刻就挖出点证据,出去昭告天下:兰斯特就是个骗子。
吴隐知不着急说话。
雷伊斯的气场过于强大,高他两个头不止,浑身的肌肉线条还充满了力量感,放在现代就是来一个捅一个的猛一,可惜了是条雌虫。
谷唯秋得感谢《雄虫保护法》,否则灰都得扬了。
雷伊斯抱起手臂,蛇一般的眼打量谷唯秋,“唉,我这两天怀疑自己的眼神不好啊,你那条象牙白色的尾钩我见过呢,不是临时长出来的吧。”
谷唯秋懒得理他。
尾钩大方落在地毯,扫来扫去。
雷伊斯想给他当场跺烂,极力压制愤怒,“我和你说话呢,雄主。”
忽然,吴隐知莫名感觉到脊背嗖嗖地发凉。
回头一看,白璟正盯着这边,手里的碗都要捏碎了,那阵凉意是盯着雷伊斯捎带脚辐射到他的。
吴隐知:“……”
不好,不好。
雷伊斯直觉灵敏,当时就回头眼刀反击,擡下巴瞪了白璟一眼。
白璟湿了的手抹围裙,眼神直勾勾的,就要往这边挪动。
谷唯秋虚弱地咳嗽了几声。
雷伊斯不耐烦地嗅了嗅空气,刚进屋就觉得不舒服,信息素对雄虫影响不大,对雌虫却很致命。
那条躺在沙发上装病的雄虫摆动尾钩,sss+级别的信息素无形中干扰了他的神经。
外面都是记者,时间一久他身体状态不对了,出去会难堪。
须臾,雷伊斯狠狠瞪了谷唯秋一眼,对吴隐知说:“我出去等你。”
吴隐知点头,“别走远了啊。”
自知曾搞出“百年好合”那套,看白璟对雷伊斯的态度,别再迁怒了自己。
雷伊斯出门前瞟向茶几的一叠资料。
边角写着一个名字:肖恩。
稍一停顿,默记那个名字,迈开长腿向外走去。
“我去院子里浇花。”白璟擦干净手。
雌虫接连出门,暂时亮了的客厅又暗了下去。
吴隐知扭头目送弟弟,突然被什么东西缠住了脖子,那股力很大,一下子把他贯倒在了地上。
“喂……”吴隐知拉扯谷唯秋的尾钩,揶揄道,“你不是病了么。”
谷唯秋站得稳稳的,冷眼笑道:“我的病就没好过!”
黑色的双叉尾钩缠上谷唯秋的,吴隐知也不急于起身,“也是啊,哪有病号有工夫在院子里养花呢。”
谷唯秋一怔,“我没养花。”
吴隐知:“那刚才白璟说……”
……
……
阁楼,院落。
雷伊斯烦躁地眯眼,兰斯特的一切都让他讨厌,不知是记者的摄像头闪得太快还是阳光太刺眼,一到这里来就浑身不舒服。
他拿出通讯器,四下看了看,发了条消息:【兰斯特可能在和一条叫肖恩的虫联系,把这个肖恩给我抓起来审!】
白璟也眯着眼,拖拖拉拉地找了根软管接上水龙头。
那水龙头有一阵子没用了,拧了几圈发出嗡嗡声,半天不出水。
记者们眼瞅来活了,都爬了起来。
雷伊斯一回头就看到了白璟,正身讽刺道:“你在这儿住得挺好啊,当初要不是你从车底滚出来用尽手段,我们家几天前也不至于颜面尽失了。”
(罗威:闭嘴!他们都快忘了!)
记者们的眼珠子都要冒火了。
什么?果然是在边境出的事吗?是白璟耍的手段?
有个记者拿着话筒冲上来,“雷伊斯阁下,这事您能再仔细说说吗?”
雷伊斯一拳就把记者打飞回了原来的位置。
一时间所有虫噤声,扛摄像机的胳膊也是哆哆嗦嗦。
镜头里的白璟就是名声在外的“亚雌”了,个头小雷伊斯不少,五官也不够凌厉,只有那对浅蓝色的眼布满杀气,像只弓着脊背随时会扑过来的猫。
雷伊斯缓缓走近,“你明知道自己只是服侍我的雌侍,还要违背训导官的苦心。怎么说,兰斯特也是雄父给我要来的雄虫。”
“是你的雄虫。”白璟擡起无辜的眼,“可现在是我的了。”
说罢,白璟举起水管。
一股猛烈的冰冷水流喷向对面的雌虫,雷伊斯后退几步,金色的发丝贴在脸上,垂眼看着湿透的衣服。
“你他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