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意

诚意

赌场,虫声喧哗。

肖恩一夜未归,板正的西装皱皱巴巴的,嘴里叼着雪茄把一叠牌砸在桌上。

桌台叫好声不断,陪酒的亚雌惊讶肖恩的大手笔。

“兰斯特劫走的雌虫?哦,叫白璟的。”肖恩吐着烟团,张罗让牌友下注,几轮过去输了几把也满不在乎,“别看他现在风光,没我的帮忙早就饿死街头了。”

没有虫不给这位臭名昭著的律师面子,好歹也是平民雌虫的天花板。

咣当一声门板踹开的声音传来。

咔,咔——

闯进十几条穿着赫里家红黑条纹虫侍服的雌虫,领头的那个开了几枪,吓得赌客和服务员包头鼠窜,包厢乌烟瘴气。

领头的雌虫半句话不说,对比通讯器的照片看了肖恩一眼,一把扯起肖恩的领子就狂风呼啸般离开了赌场。

待到赫里家的家卫离去,惊魂未定的亚雌们跌坐在地,老板抚着胸口向外张望,庆幸赫里家只是来抓虫的。

……

赫里家,刑房。

四方空间的昏暗房屋,叫天天不应。

冷水泼在脸上的感觉让肖恩清醒了些,他双手反捆,岔开腿坐在上刑用的椅子上。

脖子上的项圈把他禁锢住,接通了随时可能置他于死地的电源。

罗威问他和兰斯特在交易些什么。

肖恩说了句不知道,电流窜过身体当场把他电晕了过去。

这回,肖恩也不敢说话了。

当律师多年,深知杀虫不犯法的贵族惹不起,他也从不蹚浑水。

自认也没有得罪过赫里家的地方,怎么就成了兰斯特发展的下线。

肖恩的脑子还算灵光,直觉告诉他是被哪个大佬算计了,可他真的半点思路都没有。

上刑椅发出铁色的寒光,血腥味附着多次,冲洗不掉。

罗威一掌拍在他面前的桌上,发出忍无可忍的低语:“你不要指望兰斯特救你,他现在可没空见客。”

“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肖恩欲哭无泪地哀嚎,“您就放过我——”

家卫无情地按下电击键。

按得时间足够长,强大的电流始终通着,肖恩发出凄惨的叫声,身上冒着白烟,一股焦糊的味道弥漫在刑讯室。

罗威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匕首指着他:“再不说,我就挖掉你的腺体。”

眼看肖恩再次昏迷,罗威回头问虫侍:“怎么雷伊斯发完消息就没动静了?兰斯特的阁楼那么好待吗,还没回来?”

虫侍看向通讯器,“刚才又发过消息,未读。”

“去查!”罗威喝道。

……

……

阁楼上空,军用直升机盘旋。

飞行员悬停片刻,逐渐往阁楼中心的上方移动。机内数名元帅府的心腹等候,记者的报道不胫而走,非得出动来看看不可了。

身材魁梧的哈顿元帅拉开舱门,军用望远镜俯瞰。

副将指着:“在那里!”

这一出院子里的热闹,可不是谁都消受得起。

记者都是外行虫,只知道称快叫好,全然不知元帅府的重磅将帅几乎都在直升机上了。

为的就是看一出年轻雌虫的较量。

院落内。

摄像头跟进,不敢轻易挪动。

两条雌虫移动的速度都太快了,就他们的手速完全跟不上节奏。

白璟扼腕,雷伊斯目光狠戾,仗着个头高以身形压制,白璟擡起一脚,翻身让开一个缺口。

雷伊斯找到机会,像猛蛇扑住猎物般按下白璟的肩膀。

可只有处于漩涡正中心的雷伊斯才知道,白璟远比外表看起来强悍,打起架来独有一股凌厉的狠劲,甩都甩不掉。

白璟一记猛击手肘砸落,回手给了对方一拳。

雷伊斯恨的是白璟当初的所作所为。

白璟铆足了力气,要替雄虫进城差点被打死讨个公道。

记者们几声惊呼。

兰斯特的原配雌君和半路截来的雌虫打起来了!

两条雌虫落地掀起尘土,眼神死死盯着彼此,丝毫不让。

雷伊斯胸前的扣子崩掉了几颗,索性全都扯开了。短时间凭借爆发力的战斗不如说是他擅长的,白璟逼得紧,他的腺体异动爆发,金色眼镜蛇虫纹已生出黑色,蔓延到了锁骨以下。

白璟没好意思脱衣服,挽起袖口擦着下巴的汗。

终于有记者感觉不对劲了,探头惊呼道:“这、这条雌虫真的是亚雌吗?!”

怕是普通的军雌都没有这般可怕的爆发力。

雷伊斯就是ss+级别的军雌,竟没在白璟这里占到便宜!

……

阁楼客厅,窗帘遮着雄虫的身影。

谷唯秋盯着院外,等待阻止这场战斗的机会。吴隐知劝他不要轻易路面,这次向全城宣布卧病的效果还没达到。

起码要等见过大多数有势力的家族,看看他们到底想要什么。

谷唯秋宁可错过这次机会也不想白璟受伤。

薄黑色的眼眸目不转睛,然而白璟根本不见颓势,脸上身上都挂了彩,反而越打越起劲。

天生战斗的军雌做久了家务活,八成还是需要发泄的吧。

吴隐知站在后方,“林玖在虫都的几个月充分了解了各大势力,他带领团队前往边境,声称要像当年的挖掘团队一样寻找‘亚莉鹃德’,扩充伊索尔王宫的军需库。”

“然而,林玖和同队的‘古奇’秘密研制了创造一种雌虫的方法。这种雌虫牺牲半数寿命,天生不孕,却极度忠诚,拥有军雌都难以匹敌的爆发力。”

谷唯秋看着院外白璟的身影。

逐渐爬上身体的鳞片成了锋利的武器,变长的头发凌乱洒在肩头,虫不虫兽不兽的了。

看到林玖的手记那日,他就大体猜到白璟的用途了。

——林玖不会相信任何一方势力,唯有自己亲手培育出来的雌虫才是最可靠的。

塑造需求大量雌虫的虫设,为的就是名正言顺从哈顿元帅那里得到赏赐,然后带着那些虫卵去往前线,伺机用“金砖”孵化雌虫,保护团队冲出边境。

白璟真正的用处就是战斗。

亚雌般的相貌,不过是林玖掩饰改造雌虫目的的保护色。

来到虫都前,连谷唯秋都以为白璟是林玖寻欢作乐的恶趣味,他们太在意白璟的相貌了,没有谁会认为这般模样的雌虫战斗那么狠。

吴隐知说:“只要‘主人公’逃离虫都去往边境,城内的势力就会动起来。林玖敢走,想来也是胜券在握,他又有大批雌虫加持,到底是怎么失败的……”

谷唯秋眼角余光向后瞥去:“那块能孵化雌虫的金砖丢了。”

吴隐知瞳孔一颤,片刻后喃喃道:“是了。”

新一批玩家传送到大漠时,正是上批玩家刚被炸死,系统默认了他们继承雄虫身份卡,宣告了林玖的队伍彻底失败。

而谷唯秋孵化白璟,是急中生智借了魔伞的力量。同时,谷唯秋也亲眼看到了其他的虫卵没能孵化成功。

林玖早预料到了虫都的势力会追杀过来,却到死都没能发挥金砖的能量。

这种关键时刻的掣肘太可怕,越思考越有阴谋论的恐怖感。

谷唯秋盯着窗外的白璟。

寸步不离。

……

赫里家,刑讯室。

肖恩被折磨得只剩半条命,呼吸间口鼻喷出鲜血。

赫里家有的是让虫招供的手段,不吐出点什么是没法出去的。

罗威示意虫侍停手。

手腕扼住肖恩的下巴,罗威问:“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和兰斯特到底有什么交易?”

肖恩的脑子几乎不转了,兰斯特的名字仿佛魔咒嚷得他要炸了,关键时刻灵光一现,他抓住救命稻草般叫道:“白璟,就是那条兰斯特带走的雌虫,他曾想申请入伍!!”

罗威凶狠的眼光浮现猜忌的神色,“是要加入哈顿的队伍么。”

“应该是的!”肖恩连连叫道,“那条雌虫可不是亚雌,他竟然有军籍号的!这可能是戈洛家要和哈顿元帅联合的信号啊!”

罗威将信将疑,放着精光的眼珠转动,了然般点了点头,“这么说,你是帮白璟办手续入伍的中介?这就是兰斯特拜托你的事?”

肖恩稀里糊涂地点头,再也编不出别的东西了。

阴狠的赫里家家主总算得到了满意的答案,背着手向血腥味扑鼻的刑讯室外走去,用手帕擦着手上的血迹,阳光照向他苍老的面庞。

刚出刑讯室,轻描淡写说:“卸他一条腿,。”

……

轰鸣的直升机降落在阁楼的院落。

白璟向空中望去。

雷伊斯不给他空闲,一掌劈下来,震得他虎口发麻。

年轻雌虫的体力旺盛到爆表,几轮打下来丝毫不累,围了一圈的记者腿都要站麻了。

雷伊斯和白璟仍在缠斗。

今天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要决一胜负。

直升机还在降落,转动的机翼发出嗡嗡声响,不待落地已吹起了两条雌虫的衣服。

它对于院子来说实在是个大家伙,没有完全降落的意思。

舱门咔的一声再次打开,哈顿元帅铁眸悍臂,跃下机舱落在了地上。

“都住手,像什么样子!”

雷伊斯充耳不闻,白璟亦是奉陪到底。

记者们见元帅来了,感觉这钱挣得要玩命了,当时就吓跑了三成。剩下的战战兢兢,都在盯着哈顿元帅走向两条雌虫的巍峨身躯。

雷伊斯是初生的牛犊,因为家族背景的关系对哈顿元帅年轻时期的功绩有几分了解。

如今太平数十年,哈顿也数十年未亲临前线了,一条百岁的老雌虫,精神力和体力都该在八十岁以后就走下坡路了。

然而,哈顿元帅走近,一股说不出的压迫感随之袭来。

白璟也感受到了,这绝对不是雷伊斯能散发出来的。

眼看就要对上一拳,白璟生了速战速决的心思,对面显然也是这么想的,所有的力量都积蓄在了拳头里。

砰——!!

精神力激荡。

院落里的尘土发出巨响,扬起的飞沙遮住了所有虫的视线。

待沙尘散去,众虫再度看去:白璟的拳头和雷伊斯的拳头只差半寸不到,被哈顿元帅擡掌扼住,动也动弹不得。

老元帅显然对这两条不知轻重的后辈愤怒到了极点。

铁色的眼眸迸发出肆杀的寒气,多年未露出过的军魂气魄令直升机里的将官胆寒,他们都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大气喘一口。

哈顿眉眼间闪过肃杀之意,翻腕一贯,白璟和雷伊斯重摔在地,同时昏了过去。

从直升机降落到眼前一幕,不过是片刻发生的事。

谷唯秋拉开窗帘。

老元帅的眼神正看向他,又很快挪开了。

吴隐知自言自语道:“林玖还是太嫩了,他搞出来的雌虫再厉害,怕也不是这群军雌的对手。”

院外拉上警戒,军官疏散记者。

军医统一佩戴口罩,从医药箱拿出醒神喷雾,操作熟练。

“这边……”

“身体数据没有问题!”

“要抽血化验吗?”

军医向哈顿元帅点头,铁盒取出一支注射器,在白璟的小臂涂酒精。

换好针头,军医正好动手——

“慢着。”

雄虫清冷的声音让军医手一哆嗦。

围住白璟的救护团队回头,谷唯秋披着黑风衣,面色苍白。

谷唯秋看上去体弱无力,毕竟真的饿了些时日。

救护团队让路,暗忖:这还能站起来啊。

谷唯秋说:“他针尖过敏。”

日头过了晌午,树荫渐深,院落没了吵闹的记者,部队有序进出。

白衬衫映托谷唯秋血色稀薄的脸,清晰的下颌线勾勒翻领,比雌虫单薄的肩骨完美撑起风衣,走过的虫都忍不住多看几眼。

眼前的哈顿元帅巍峨似山。

谷唯秋只问:“《雄虫保护法》约束的雌虫,也包括您么。”

哈顿元帅神色不动,单手放于胸前低身:“这是当然的,雄虫阁下。”

“我们的族群、每隔几十年就会出现一位企图改变‘现状’的将帅。”谷唯秋一手插兜,擡眼望向天际,“听说上一任的厄度元帅也犯过糊涂,被您亲手处决。”

哈顿元帅点头,正要开口——

“您也因此获得了雄虫贵族的信任。”谷唯秋说。

元帅苍劲的五官不怒自威,士兵来往,没有虫敢接近这块地方。

“我是条雄虫,享受一切雄尊雌卑的福利。”谷唯秋发丝遮眼,“您要是对‘工业信息素’感兴趣,就要拿出让我甘愿沦为众矢之的诚意。”

“你想要什么。”

“当然,”谷唯秋虚弱舒气,“要等我的‘病’好起来。”

“……”

哈顿按住枪的手松开,象征雌虫最高统治者的双鹰权杖肩章坐落肩头,金属部分多年未换已显陈旧,却藏不住锋芒。

谷唯秋擡眼:“我可以接走自己的雌虫了么。”

围住白璟和雷伊斯的军医赶忙让开。

谷唯秋扶起白璟,对另一头愣着的队伍说:“那只不是。”

秋:心疼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