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报
林玖死死瞪着谷唯秋，要是能起身，他会不顾一切。
身体只有眼球能转动是玩家在梦境或幻境醒来时的典型表现，谷唯秋无法改变副本的时间流动，就改变了他对时间的感知。
仅仅18秒，削一个苹果都不到的工夫，在他的意识里过去了一个周。
林玖一睁眼就看到谷唯秋堵在白璟面前。
回忆起过去，起码在“彻底成为雄虫”的那段日子前，他只能用身份卡和信息素约束身边的雌虫。
虫族的雌性大多比雄性高大一圈，生理和繁衍那些事捏在雄虫手里才老实。
谷唯秋是人类里的高个子，白璟是小些的军雌，他俩站在一起莫名和谐，但拥有强大力量的白璟却表现出了少有的“驯服”。
林玖有点怀疑谷唯秋的话。
这里真的是无妄之城么？难道白璟也是“妄念”的一部分？
谷唯秋应该没有信息素了，雄虫身份卡不出意料也是个空壳子，白璟没必要再跟从谷唯秋。
很快，林玖否认了猜测，谷唯秋和白璟说话的感觉，不像是面对幻境中的雌虫。不然也太自欺欺人了。
……
谷唯秋见林玖醒了。
苹果连同水果刀都递给白璟，返回床边。
“算你狠。”林玖说话时很平静，“副本保留幻境72小时，你是打算修改我的意识，让我在这72小时里感受到长达100年的时间流逝吧。”
谷唯秋看着动弹不得的林玖，“100年有多久，我们人类心里一清二楚。”
林玖知道谷唯秋说的是白璟200岁的寿命折半的事。
“你留着我，就是惦记我知道的情报。”林玖用力地看向谷唯秋，“你比我懂得怎么让人痛苦，但你别指望我会开口，我巴不得你也去死。”
在恐怖游戏，下一轮副本的情报好比人命。
谷唯秋在虫族石窟和雌虫相处过，到了赫里工厂更快适应了任务，对故事的背景也比一般玩家知道得多。
这一点，林玖作为上一轮的玩家，心知肚明。
白璟不懂交涉的技巧，也听出了林玖不肯松口，难免着急。
谷唯秋不慌不忙，说：“难道你希望那些要了你命的虫子好过么。你死得很快，应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吧。”
“……”林玖眼角抽搐了一下。
“你被迫成了边境的军雄，赴任那日不光是你，波尔家的古奇、赫里家的路卡也都死了。炸死的，死无全尸的那种。”
谷唯秋说得很慢，观察着林玖在听到古奇和路卡两个名字时的反应。
前者有点哀伤，后者有点松了口气的成分。
说到最后，谷唯秋低身凑近，“你不恨害死你的虫么。你对自己的实力很自负，应该清楚告诉我多少情报，能让我和他们势均力敌吧。”
林玖听出了潜台词：让仇敌拼个你死我活，死了哪个都高兴吧。
林玖头顶的伤口没了麻药，疼痛最难熬时想起过往，勉强能动的手指扯住了医院暗白色的床单。
“我也想告诉你，遗憾的是，我也不知道自己死在了谁手里。”
平淡又冷静的语气，久违的真诚话。
谷唯秋沉默半晌。
难道兰斯特去前线镀金也是阴谋的一环么。
这么说来，虫族都城必然势力错综复杂，兰斯特又是戈洛家的雄虫，派出去死了，戈洛家也是吃了哑巴亏。
谁干的……
赫里家？可是吴隐知的原主路卡也死了。
自导自演的苦肉计？路卡精神力ss＋，能去给f级的兰斯特垫背？
如果不是系统赋予了“主人公”身份，谷唯秋甚至要怀疑那场袭击的目的是杀路卡了，毕竟死了那么多雄虫。
谷唯秋打开系统。
不对，那些虫就是要杀兰斯特。
“我问你件事。”谷唯秋点开程淼的资料，“有条叫维德的雄虫，你知道么。”
听到这名字，林玖不屑地冷斥一声：“不是什么大不了的虫，他的雌虫倒是很有来头，是哈顿将军的远亲，位至中将。”
谷唯秋登时想起了程淼的代号“黑客”。
原来“黑客”是这个意思。
是给“主人公”秘密提供军雌们动向的角色。
废除帝制后，哈顿元帅已经成了虫族事实上的最高统领。
还挺危险的。
程淼心思细又谨慎，倒是合适。
谷唯秋切换界面，又去看曾思涵的信息。
“还有条雄虫，叫凯瑟。”
“神父的继承者。”林玖说，“你知道当初的国师吧，现在的虫族，也挺信那些神叨的玩意，每次去前线都会派点。这次老神父卧病，凯瑟是第一次出远门。”
谷唯秋点头，看来曾思涵代表的“喇叭”，就是替主人公散播传言的。
“这些是我去了虫族后，花了大半年才搞清楚的。”林玖自嘲地笑了声，“便宜你了。”
谷唯秋擡起手指挠脸。
兰斯特坐享戈洛家的子孙的位子，有波尔家的古奇提供技术、赫里家的路卡在暗处动手、军方的维德偷情报，还有搞玄学出名的凯瑟……
就这还死了十二位主人公，背后的势力也是有点那啥了。
……
谷唯秋继续问了剩下的问题。
“无妄之城的剧情是固定的么。”
“我也就去过一次。”
“你进城那天，花聆做了什么东西给你吃吗？”
“我想想，”林玖思忖，“是羊肉汤，很鲜嫩的小羊。”谷唯秋沉了口气，“看来剧情是不一样的，难怪不会开放直播。”
“以及，”谷唯秋又问，“如果我必须要去那里，有没有可能不以兰斯特的身份过去。”
林玖瞳孔晃动了一下，“你……”
“这个角色，可是个众矢之的啊。”谷唯秋玩味地说，“白璟真实地存在着，虫族也是现实世界吧。我活生生地回城了，情况只会比你更糟。”
林玖掩饰不住面上的震惊。
他们只知道往前冲，谷唯秋却想出了由明转暗的思路。这也太敢赌了。
谷唯秋说：“我的身份卡和通讯器丢过一次，拿了我东西的玩家变成了兰斯特，说明系统给的‘身份’也不够靠谱。”
“……”
林玖说：“那你也要有通讯器。现在你被关在无妄之城，只有你的队友在，你抢了他们的位置互换，也没有意义。”
话题到了这里，似乎进了死胡同。
……
吴隐知这一轮听出了话外音。
花聆表情平和，邪官儿却在林玖的一次次“剧透”中一惊一乍。
毕竟，谷唯秋还未动身，掌握的情报已远远超过了历代所有的主人公。
“可惜呀。”邪官儿在沙发蹦跳，“直到你们通关，无妄之城是不会再放玩家进来的，谷唯秋的想法不错，就是晚了点。”
“不晚。”吴隐知抱起手臂，“感谢城主的‘大度’，我们阴错阳差多了一个通讯器。”
邪官儿瞬间反应过来。
眼白一翻，跌在了地板上。
……
病房。
窗帘在风中轻动。
谷唯秋拿起白璟的通讯器，“白璟本来就是虫族的雌虫，如果我拿了这个通讯器，系统会分配新的身份给我。”
谷唯秋笃定自己的猜测：白璟没有“雄虫身份卡”，这个通讯器还是张白纸。
林玖的胸腔耸动着，“早该派你去，我也就不会死在那里。”
……
走在医院的长廊，谷唯秋回头，雌侍不远不近地跟着。
“怎么了。”
“通讯器能还给我吗。”白璟小声说。
谷唯秋递还。
长廊被两堵细长的白墙夹着，远远看过去像没有尽头的迷宫。
终于。
白璟开口了：“抛弃戈洛家雄虫的身份不会让你更安全，他们把兰斯特弄到边境才动手，说明都城是安全的。”
谷唯秋后背一僵。
他没想到白璟能敏锐至此。
白璟捏紧手里的通讯器，“……你只是，不想变成‘兰斯特’，对么。”
雌侍说话时，谷唯秋向来会看着雌侍的眼睛。
这一次，谷唯秋停下了脚步，没回头。
白璟说：“你也说通讯器是一张白纸，换身份是一场豪赌，我不希望你——”
“我们该准备醒来了。”
谷唯秋说罢，径直向前走去。
“再多待一天好吗？”白璟犹豫了一下，“上次见你的家人，我都没有好好和他们吃顿饭。”
谷唯秋心下动容，轻声应了。
＊
无妄之城。
叮。
系统声打断了花聆他们的思绪。
城外的玩家们苦等，再次发出惊呼声。
“靠，又醒过来一个？！”
“这轮的玩家都是怪物吗？说好了妄念难以克服呢？”
“我的天，我不会在门口见证了一次团队通关吧！”
“谁？这次又是谁？”
吴隐知主动接了杯水，递给满头汗的程淼，“辛苦了。”
程淼对这位“杀手”充满了不信任，盯着水杯看了挺久，才接过来小喝了一口。
邪官儿惊道：“你又是怎么出来的？尽情复习公务员考试不快乐了？”
“快乐。”程淼语气全是不甘心，“可惜幻境里真正考试的日子就要到了，要是我继续待下去，会不小心看到考题，那我以后回到现实世界，岂不是成了作弊的人。”
邪官儿：“……”
吴隐知看向花聆，“你好像不是很意外。”
花聆撩动衣袖，换了个坐姿，“能战胜妄念的玩家，历来都是被‘目标’牵绊住的。公司的转正也好，公务员考试也好，到头来都是为了自己，哪怕放弃也容易。”
又话锋一转：“被感情牵绊住的玩家，就很难出来了。”
咔哒。
外面传来房门打开的声音。
程淼和吴隐知快步走过去看，半睡半醒的曾思涵满脸是泪，颤抖着嘴唇，“城主，我想去玫瑰园。”
花聆递给她一把铲子，“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