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抗

对抗

无妄之城,城门大开。

玫瑰园的上空红云密布,落雷频繁降落,玩家们在苦等中终于看到了一位不那么可怕的玩家。

上一个进无妄之城的团队太恐怖了,四人团队短短几天就接连醒来两个。

闪电照亮的地方,曾思涵拿着手柄刻了骷髅头的铲子,短发的女孩身姿还维持着不怎么女孩的感觉,就把铲子大咧咧地架在肩膀上,晃悠悠地向外走。

城堡里的状况更糟,吴隐知和程淼只追到门口,系统就发出了“禁止外出“的指令。

挣脱了“妄念”的玩家,要么通关,要么死,否则不可能离开城堡。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曾思涵的身影逐渐远去。

玫瑰园里争夺“入场券”的玩家都看傻了。

曾思涵一到园里,就开始四处找合适的地方,她看中一块安静的角落,一铲子下去砸烂了那里的人头。

仿佛有什么控制了她,她嘴里叼着一片镜子,不断地举起铲子挖土。

玫瑰园只有3500个位置,看着很多,也不少几个新人的位置。可实际又很少,每来一个,就要走一个。

玩家们各有团队,都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围观议论着。

十分钟后,曾思涵刨出了足够大的坑,她歪头看着,无力的手颤抖。

只剩最后一步,契约就能完成。

跳下去,她的四肢就会变成玫瑰的根须,她的头颈就会长出玫瑰,只要不看到镜子里的自己,不被其他玩家袭击,她就能一直活在妄念里。

花聆说,沉睡在妄念的人不能照镜子。

换句话说,就是永远都不能再面对过去的自己。

当初周宁的崩溃,就是看到了镜子里真实的自己,它的镜像打破了周宁所有的妄念,让他想起自己在谷唯秋的算计里受过怎样的屈辱。

曾思涵咬着镜片,没有注意到玩家们黑化的目光。

她是独自从无妄之城出来的,没有过去玩家成群结队的气势,她已经很累了,只要扎根在土里,就是玩家最容易夺取“入场券”的猎物。

曾思涵全然不顾,跳进土坑,把土壤往身边填。

终于,有个玩家跃跃欲试了。

玩家放缓脚步走近,握着击打人头怪用的棍子走到曾思涵身后。

他刚举起棍子,背后忽然传来剧痛,嗷的叫了一声。

人群里的玩家都看傻了。

直到有人认出了动手者的脸,“齐路……”

新来的玩家们打本进程晚一步,对齐路的长相很熟悉,可他们都不敢认。齐路是副本里难得的好人,不拐弯抹角也好说话,从没有主动袭击玩家的记录。

那个玩家发出哀嚎,齐路眼神冰冷,接连打了十几下,直到对方趴在地上昏过去了。

土坑里的曾思涵半闭着眼,脖颈已悄然生出花枝。

玩家们见了,都陆续离开了。

齐路没走,一下一下刨开曾思涵颈边的土,“快点醒过来,我们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不要死在这里。”

花枝缠住了刨土的铲子,曾思涵擡头,漆黑的眼珠已变成可怖的白色,她龇起牙,发出嘶哑的声音,充满了威胁。

齐路挣开花枝,一铲子砸了下去。

曾思涵在猛烈的头痛中清醒了些,张了张嘴,血从头顶的伤口涌出,分成几股流下,打湿了外翘的短发,也染红了脸。

她勉强看清齐路的脸,恨恨地说:“你凭什么……”

齐路说:“就算我不袭击你,你也会在将来的某一天,死在别人的铁锹下。”

曾思涵说:“你不懂我。”

“我也失去了自己的雌虫。”齐路站在原地,“我的雌虫比你的还惨,他没来到副本的时候是军队的苦力,他的身体在高强度的劳作中一点点坏掉,他花光攒下的钱,把坏掉的肢体换成机械,可他干活挣的钱,追不上肢体维修的速度。”

曾思涵眯起眼,这回,她流下了眼泪。

她记得,雌虫死前用她教的手语比划了几个动作,说:我想永远保护你。

齐路说:“还记得凌迁要杀你的时候么,他死在了暴走的雌虫手里,那是你的雌虫死后在保护你。”

曾思涵擡头,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齐路说:“向主神献祭自己灵魂,主神也会实现他的愿望,你的雌虫肯定和我的雌虫一样,变成这怪诞世界的一部分了。”

曾思涵始终想不通那次死里逃生的原因。

听齐路这么说,想到雌虫死前的样子,不禁啜泣起来。

齐路开始闷声刨土,把四肢僵硬的曾思涵从土坑里抱出来,重新向无妄之城走去。

“入场券,”曾思涵虚弱地说,“你还没有……”

齐路只说:“没关系,我能进无妄之城。”

……

无妄之城的大门再次敞开了。

程淼惊讶于齐路没有入场券依旧获得了准许。

花聆说:“他的雌虫献祭了自己。”

说罢看向沙发上的黑雾:“对么,主神。”

吴隐知问:“那条雌虫全身只剩半个大脑,他知道齐路想要什么吗?”

“他是不懂的。”花聆垂下眼睫吹茶杯,“不过,他知道什么是‘好东西’,他觉得,谷唯秋给白璟的那个,肯定是好东西。”

吴隐知和程淼登时一愣。

……是可以通往任何地方的道具。

邪官儿大声说:“不会吧?那齐路就可以直接离开游戏了,为什么要到这里来?”

花聆摇摇头,“真是个怪人,我从没见过这样的人。”

……

程淼在照顾虚弱的曾思涵,齐路在水池平静地洗掉手上的血,去擦手的途中看到了门口的吴隐知。吴隐知擡起浅灰色的眼,“你为什么要骗她呢,那次获救,是谷唯秋耍的诡计吧。可笑谷唯秋间接杀死了那么多玩家,到头来也没几个人知道。”

“献祭是有缘分的,她的雌虫可能没被主神看中。”齐路说,“如果能的话,她的雌虫一定会这么做。”

吴隐知说:“你没懂我的话。谎言是假的,你骗了她。”

“妄念也是假的。”齐路压低声音,“她陷入妄念,就是想从雌虫死亡的阴影里解脱,谎言和妄念,没有区别。”

“我觉得有区别。”吴隐知小声嘟囔。

齐路从他身边走过,“不是所有人都像你那么追求清醒。”

吴隐知叹气,“你是个可怜人。”

齐路说:“你才是。”

……

谷家。

白璟吃完了谷衡勤订制的蛋糕。

昨天他没胃口,李阿姨就放进了冰箱,冻过后的蛋糕更好吃了。

妈妈和两位阿姨又做起晚饭,在厨房忙进忙出。

谷唯秋躺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换台,一会儿换一个,眼神也没有好好盯着屏幕。

白璟去到厨房,“今天我就要走了,让我帮点忙吧。”

“来。”沈秋招呼白璟,往客厅偷看一眼,小声说,“唯秋从小就这样,都是我和他爸做得不够好。你要是不舒服了,也别老惯着他。”

白璟点了点头,问:“我一直想知道,他到底喜不喜欢吃甜的。”

沈秋犹豫了一下,如实说:“不喜欢哦。”

白璟想起了副本里的往事,谷唯秋会向npC要甜味的餐点,又总是吃得很少。他有点怀疑,又想着是不是雄虫胃口小。

没有了林玖的家,餐桌上就只有自己人了,舅舅一贯闷声喝酒,有了柒柒和玥玥俩活宝,一家人倒也吃得开开心心。

“小白哥哥,你们要常回来呀。”

两个妹妹跑到白璟臂弯里,白璟搂着女孩们细窄的肩膀。

谷唯秋笑着说:“你们两个家伙,光想让他回来,就不想我。”

“反正你也不回来。”玥玥嘟着嘴怼哥哥。

晚饭过后,李阿姨她们麻溜地收拾好桌子下班了,沈秋在厨房整理消毒柜里的盘子,一回头看到了门口的白璟。

白璟的身影不太真切,“妈,我走了。”

沈秋笑着说:“去吧,记得回来啊。”

难怪谷唯秋的笑容很温柔,原来是像妈妈。

……

又是一天夜里,谷家人都上楼睡觉了。

昨晚,林玖倒在地上。今晚,谷唯秋依旧在同样的地方。

谷唯秋没有按下结算键。

白璟知道为什么。

谷唯秋见白璟来了,沉了口气起身,“你变聪明了,知道昨晚先把通讯器要回去。”

白璟说:“我不能让你去赌。边境的军雄不多,炸死的雄虫里,不会再有比兰斯特更好的身份了。”

“我喜欢你,连命都可以不要。”谷唯秋一步步走近,“你扪心自问,你要过什么我没给?”

白璟咽了咽口水,“你连命都可以不要,为什么不可以当兰斯特?”

“你知道为什么。”谷唯秋一提到这个名字,声音就变得冰冷,他放缓语气,“听话白璟,唯独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

白璟惊讶于谷唯秋的“清醒。”

昨日那般折磨林玖,也打消不了对兰斯特的恨意。

谷唯秋把“妄念”玩弄于股掌之上,能达到目的,却消化不了情绪。

白璟问:“你是对我昨晚的表现不够满意么?”

“满意。”谷唯秋说,“但我以后可能会死,我不想死后成为他的十三分之一。我宁可被遗忘,也不想你对我的记忆转接到下一位主人公身上。”

白璟动容,他知道谷唯秋的话发自肺腑。

可白璟摇头,“我也不想你再因为我去拼命了。在我眼里你是我的雄虫,可这件事,我也不会让步的。”

谷唯秋在他面前摊开掌心,“拿出来!”

白璟护住胸前,“不。”

话音刚落,脚下瞬间生出的花枝,白璟早有防备,翻身落在桌上。

谷唯秋向前一步,蓝玫瑰的枝条刺破地板,千拥万簇,形成无可逃避的包围圈,向白璟冲去。

白璟一脚踢翻桌子,俯冲的花枝尽数撞在了桌板上——

白璟知道谷唯秋为什么没有按下结算。

这里是谷唯秋作为雄虫、唯一能以武力制服他的地方。

谷:你扪心自问,你要过什么我没给?

白:永久标记啊?

谷:闭嘴,不然艹你。

吴隐知:每天都想“主人公”去死,平等讨厌所有感情走在理性前头的人。

齐路&曾思涵:↑这人真可怜↑

程淼:(表示中立)

花聆:要么你们直接投了吧?

啊对了,系统之前不建议谷唯秋拿“伴侣”“强盗”的牌,“强盗”是指凌迁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