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侣
谷唯秋是真有些生气了。
他骨子里不是个有耐心的人。
不了解他的人多用温柔描述他，那是他从小学会的、降低社交成本的方法。
谷唯秋不否认，他所有真实的温柔都给了白璟，一条初次见面就让他想呵护起来的雌虫。
和白璟之间的感情，谷唯秋能头头是道地分析出一套自我劝退指南。
瞥开他们不是一个物种不谈，白璟过去对他的好源于雌虫良好的雌德，源于把他当做了原主兰斯特。外加不会嫉妒不会生气，八成根本不懂爱情。
这些情况或是系统导致的，或是虫族社会的通病，谷唯秋不想去计较。
唯独有一点，白璟是条不坦诚也不干脆的雌虫。
在赫里工厂的病房，谷唯秋曾半威胁地给过白璟机会，兰斯特和自己，二选一。
白璟选择了兰斯特。
还亲口要求要回到虫族大漠去。
说什么去祭奠死去的“雄主”。
结果在拿到回虫族世界的道具后，转眼出现在了无妄之城。
白璟看他表情冷漠，问：“你是在生气我‘糟蹋’了你几乎用命换来的道具么。”
“不是。”谷唯秋说，“我的目的是帮你实现愿望，不管你选择去哪里，对我来说都是值得的。”
“那你……”
谷唯秋侧开脸，眼底落着阴霾：“我知道你来这里是放心不下我，可我不需要你的愧疚。你做出了选择，就走得干脆些。或者你后悔了，就把话说得干脆些。”
白璟小声问：“那我该说什么……”
“你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谷唯秋冷声道，“你不说，是因为你既放不对？”
“……”
白璟被说得眉眼间充满了不安，刚才那股战斗时的狠戾荡然无存。
熬夜看直播的观众有点精神。
谷唯秋表现出来的强硬让他们惊讶。
跟了那么久，从来不知道谷唯秋还有这么一面。
[虽然但是，你也不要这么凶白璟啊！]
[对啊，他刚才救了你啊啊啊]
[他是条出生几个月的雌虫，他什么都不懂啊，别说这么伤虫的话！！]
[……我看主播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齐路早就劝过的，只怪白璟非要来]
[哎呀，我看他就是在意当初白璟不让亲的事儿]
……
白璟几次欲言又止，最后只说：“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你说我还是兰斯特的时候？”谷唯秋逼近几步，“怎的，如果我真的是雄虫，刚才说的话对你一条雌虫来说不算过分吧。现在知道我是人类了，受不了了？”
白璟双眸空洞，木桩子似的杵在地上。
谷唯秋还没说够，硬生生把更过分的话咽了下去。
他有点失控了，白璟追来的不是普通副本，是九死一生的无妄之城。
搞不好，他们都会死在这里。
半晌，谷唯秋叹了口气，把怀里的邪官儿往地上一丢，咣的一声用铁锹敲了一下那白白软软的肚皮。
邪官儿惊得蹦起来，一看到白璟，吓得匍匐在地上，“我招，我都招，是花聆把我变成你的呀，他让我来挑起‘主人公’的妄念，我也只是个无辜的小生命啊！”
“……”
谷唯秋没见过不打就招的npC，而且还是boss的亲信。
“你吐得那么干净，就不怕花聆杀你灭口么。”
“主子待我很好。”邪官儿两爪抱着贴脸，“他会理解我的苦衷。”
“……”
白璟见谷唯秋要把没了头的女孩儿挖出来，闷声夺了铁锹，几下就刨了个大坑。
邪官儿在土里翻找，摸到一块木牌翻过来一看，“哎呀，怎么是【伴侣】，我记得她是【主人公】来着，我记错了！”
谷唯秋见道具出来了，打开通讯器扫描。
【系统提示：“入场券”扫描中……】
【匹配失败，请玩家重新寻找“入场券”匹配】
不过，系统还是开放了关于【伴侣】的介绍。
谷唯秋点开右上角的问号。
【“伴侣卡”，无妄之城的“入场券”之一。被认定为“伴侣”的玩家，会为“主人公”提供感情方面的精神鼓励，是“主人公”进入终极副本的必备成员之一】
【当“主人公”的团队成员全部拿到“入场券”后，“主人公”将被赋予带领团队进入无妄之城的权限】
【温馨提示：每位“主人公”自带的成员不同，不过，只有少数“主人公”不会匹配到“伴侣”哦】
……
谷唯秋正要开口，邪官儿当即说：“你就是那少数的‘主人公’，你的团队里没有【伴侣】，只有【朋友】【杀手】【黑客】……”
站在几米开外的白璟耳朵动了动。
“我知道。”谷唯秋扶着右腿，一瘸一拐地往回走，“我哪里来的【伴侣】。”
那本是句自嘲的话。
邪官儿蹦跳着跟在后头，“不不不，你有【伴侣】，只是你的【伴侣】进不了无妄之城，去下一关等着你了！”
谷唯秋回头，一脸诧异。“你忘了？”邪官儿叫道，“雷伊斯·赫里啊，那颗你救下的、卵壳印着金色眼镜蛇纹的高级雌虫！你、你别走啊！”
被无视了的邪官儿扁扁嘴，看到默默跟着的白璟，“对了，你也是雌虫，你知道雷伊斯吧？”
“知道。”白璟闷声说。
“他当然知道，”谷唯秋适时地回过头，“他还跪着孵过一段时间呢。”
邪官儿只和花聆相处过，对外头的察言观色一窍不通。
正乐得开心，却见白璟一个箭步上去，把走在前头的谷唯秋往肩上一扛，继续向前走去。
“你干什么？”谷唯秋推白璟的肩膀，雌侍的手相当有劲，箍着他动弹不得，“放我下来，我的腿很痛，你慢点走！”
“我看你走路费劲。”白璟说，“到地方了我就放你下来。”
……
园丁遗弃的小屋。
睡不着的曾思涵托着下巴坐在篱笆上，远远看到白璟扛着谷唯秋回来。
走的时候都挺高兴的，怎么回来了反而气氛怪怪的。
“还顺利吗？”曾思涵上前试探。
白璟点点头，从她身边走过，把肩上的谷唯秋丢在了稻草堆里。
谷唯秋一落地，嘶的倒抽半口凉气。
“有药么。”白璟问。
曾思涵愣了一下，“有。”
邪官儿他们去外头的屋顶待着了，说是想吹吹风。
谷唯秋背靠墙壁坐着。
右腿伤了的事他没瞒着曾思涵和程淼，却也没有如实说过伤情。
每次伤口疼痛，他就会想起周宁看他时布满血丝的双眼。那个算计了他，又被他算计至此的前队友，凭着一股恨意支撑，硬是拉长了无妄之城重开的战线。
谷唯秋从虫族石窟就在关注无妄之城的动向。
十个队友，几天内死了一半，等他闯到赫里工厂，就只剩周宁还活着了
针扎进骨头的疼痛难以忍耐。
小腿被周宁缠住时，花刺扎进了腿骨。
谷唯秋没想让白璟照顾自己，他只是搞不过白璟那身蛮力。
白璟的膝盖落进稻草，低身挽起他的裤腿，脱口而出的第一句话是：“……红色的血。”
虫族的外貌和人类并无差异，白璟要是褪去翅膀，混在人群里也不会有违和感。
唯独血液的颜色，清晰地昭示着他们不一样。
谷唯秋想把腿抽回来。
白璟握着他的脚踝，拆掉已渗出血的纱布，“他还活着么？”
“谁？”
“伤了你的人。”白璟触摸着几处血孔，“他不袭击你的要害，把力气都花在废掉你的腿上，是和你有仇吧。”
谷唯秋擡头看白璟，打打杀杀的事，白璟的直觉敏锐得惊人。
周宁的确没打算让他轻易死掉。
或是想慢慢折磨死，或是想弄断他的腿扔在玫瑰园，看他被其他人头围攻。
“是我从前的队友。”
“副本里的队友也能相信么。”
“早就认识了，他也不只是副本里的队友。”谷唯秋拧着眉头，额角落汗，“你下手轻点，人类的身体也不比雄虫结实到哪儿去。”
白璟拉开绷带缠住他的腿，放缓了力道。
……
邪官儿他们回来了。
说是屋顶的凉风吹够了。
白璟去到院外，在井水边清洗染血的布条。
“多好的雌虫啊。”邪官儿透过窗户看去，扭头问谷唯秋，“你就当兰斯特不好吗。”
谷唯秋唇角一僵，又听到那个名字了。
都说系统配发身份卡“相当谨慎”，谷唯秋至今想不通，自己哪里戳了主神的神经，给他弄了这么个糟心的身份卡。
“当雄虫不好吗？”邪官儿又问。
谷唯秋枕着手臂，“然后呢，看着你可以随意支配的雌虫匍匐在脚边，假以时日，逐渐变得暴虐，愚蠢，目中无人，骨头像被蜂蜜腐蚀了一样无力，却还要盯着雌虫的脊背，脑子里想着交i配的事，然后又浑身充满了力量。”
邪官儿瞟他，“可你看起来不像是脑子里想着交i配的雄虫。”
“你也说了，是‘看起来’。”
谷唯秋向窗外望了一眼。
白璟背对着他，正从井边直起腰身，那双比例完好的翼骨微动，又缓缓放松垂落下来。
“看到没有？”谷唯秋指着自己的眼睛，“我现在还保持着这样的习惯。”
窗外。
白璟点开通讯器，找到了后台唯一的好友，输入消息：[你知道“周宁”是谁么]
叮。
[吴隐知：知道呀，想要他的位置？]
白璟：（想把他腿扭断）（想把他嘴堵上）
谷唯秋：（想摸他的背）（想和他交i配）
作者：希望你们以后的第一次不会太……刺激（揉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