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
养伤期间，谷唯秋翻了不少后台资料。
无妄之城远比想象中特别。
其一，来过的玩家不是死了就是去到七星副本了，加上地处偏僻信号不好，直播间时常中断，没有人知道剧情的走势。
其二，进了副本才知道，花聆作为唯一六星副本的把关者，花里胡哨的招数不少，但综合数据甚至打不过二星副本的boss。
尤其是第二条，看得谷唯秋一度以为是后台出问题了。
仔细回想起来，又觉得有迹可循。
比如，被精神力B级的白璟一拳打碎了幻境。
这年头，副本boss也不好当。
赫里工厂的厂长艾德，一出场就是五星副本的boss，算是破了有史以来的记录，结果被花聆算计得灰飞烟灭。
副本达到四星以上后，系统发布的任务往往不要求玩家必须杀死boss。
玩家当然可以做，但得不偿失。
杀死四星以上的boss，难度比通关要大得多。
谷唯秋又确认了一遍花聆的数据。
没想到花聆看似无懈可击，实则脆得很。要知道，脆皮的boss是很难一步步爬上来的。
总有超纲的玩家出现，然后给boss致命一击改变剧情。
被袭击的次数多了，副本降级不说，boss本身也会经历系统的重新评估。
再看花聆的记录，竟然一次都没有被杀死过。
匪夷所思。
就没人想过动手么。
谷唯秋百无聊赖地用垫腿的稻草编稻草人，“你家主子没有被玩家袭击过么？”
“有啊。”邪官儿玩着耳边咖啡色的垂发，“主子是被主神关照的人，就算被杀死了也会毫发无伤地复活，而且那些袭击主子的玩家后来都死了。你就别动歪脑筋了。”
谷唯秋指着通讯器，“可后台显示他没有被玩家杀死过，无妄之城也没有被更改剧情的记录。”
“说了他会毫发无伤地复活啊。”邪官儿耸肩，“死过又怎样呢。”
谷唯秋差点把那传言忘了。
被主神关照的玩家自然一帆风顺，被主神关照的boss，亦是如此。
但凡走几轮副本，都多少听说过花聆和主神的关系。
这可是不得了的“关系”。
其他boss惹不起，玩家更惹不起的关系。
“你可不要乱传哦。”邪官儿一本正经地提醒他，“主神的事可是个秘密，我家主子不希望这种事传得到处都是。”
“嗯，一个尽人皆知的秘密。”谷唯秋眸间稍停顿，瞥向邪官儿，“我倒想知道，来到无妄之城的玩家不是死了就是通关走了，这个有来无回的地方，是谁把花聆和主神关系的事儿传出去的呢。”
“——！！”邪官儿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谷唯秋笑道：“我好像问了什么不得了的问题。”
邪官儿浅蓝色的眼珠飞快地转，“不管怎么样，你都别打这主意！我家主子有复活玩家的能力哦，没人会笨到得罪有这种能力的boss！”
谷唯秋没再多问，却也留了个心眼。
直播间的镜头正怼在谷唯秋的眉眼处，那双薄黑色的瞳孔，在细细地思索着什么。
就像当初思索艾德为什么不把伊索尔元帅的画像挂在画廊一样。
观众们看久了，心中莫名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爽感。
[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楼上的大哥你别说，或许我和你想的一样？]
[别做梦了，艾德确实很厉害，但他和花聆终究不是一个等级的boss，你们就别指望看到花聆和艾德有同样的遭遇了]
[看了赫里工厂的回放我才明白，为什么老粉都管谷唯秋叫“高阶boss的噩梦”]
[rip，碰上谷唯秋是艾德这辈子最大的失算]
[放个耳朵]
[我为什么这么说，因为艾德会死就是源于得罪了花聆，那癞蛤蟆说得清清楚楚，凡是对花聆动手的玩家，也无一例外都死翘翘了！]
[喊话谷唯秋，不要打花聆的主意了，没有玩家能逃脱主神的追责]
……
叮。
【系统提示：欢迎新一轮的玩家进入“无妄之城”】
【副本情报正在公开……】
……
谷唯秋刷新着通讯器，等待后台的更新。
副本信息是玩家最初能接触到的最宝贵的情报了。
叮。
【副本名：无妄之城】
【属性：？？？】
【赛制：？？？】（通关后不可指定下一轮副本）
【难度：★★★★★★】
【历史最高通关进度：？？？】（正在计算中）
【无妄之城没有向导npC的引领，请各位玩家小心行事哦】
【进入无妄之城前，请取得“入场券”】
【玫瑰园的花儿开了，去摘一朵戴在身上吧！】
……
谷唯秋看着满屏的问号，对邪官儿说：“实在不想公开的话，可以不公开……”
邪官儿不好意思地抓头发，“嘿嘿。”
嘴上这么说，谷唯秋却不觉得这些问号是巧合。
夜里玫瑰园比白天安全。
埋在营养土里的人头还保持着良好的作息，个个都在闭目养神，只要不发出巨大的声响，它们不会醒来。
月色当空，玫瑰花枝还在静静地生长。“你的腿不要紧么？”邪官儿跟着他问，“要么我扶着你？”
谷唯秋走在前头，右腿的伤比想象中严重。
刚出来的时候还好，走路时间长了，疲劳和疼痛都找上门来。
谷唯秋停下脚步，回头看去。
被花聆变作白璟的邪官儿歪头看着他。
玫瑰在夜风中摇曳，传来阵阵沁人心脾的浓郁香味，躲也躲不掉。
谷唯秋忽然就想起白璟了。
邪官儿个性奔放，一言一行完全和拘谨的雌侍不像，谷唯秋和他待着也不会产生联想。
唯独不说话的时候，是真的像了点。
不出意外，白璟应该回到当初的大漠了。
修整些时日跟着军雌的队伍返回都城，就能回归正常的生活。
正常的生活……
谷唯秋收回思绪，说：“不用了，我自己走。”
花丛里的人头睡得很香，有男有女，像一个个藏在地里的西瓜，照在月光下阴森惊悚，都是比他提前进入无妄之城的玩家。
他白天被程淼和曾思涵救下时，回来的路上亲眼看到几个人头被砸碎。
短短几秒，后台的玩家人数也发生了相应的变化，说明地里的人头还维持着“存活玩家”的身份。
谷唯秋慢慢挪动脚步，“他们变成这副样子，不期待被救，反而袭击其他的玩家，不是没有原因的吧。”
“嗯哼。”邪官儿颠哒着脚步，“谁说他们想被救了。”
按照邪官儿的指引，谷唯秋拿着铁锹，来到一颗睡相疲劳的人头面前。
那个是女孩儿，小鼻子小嘴，约莫十六七岁左右。
她的皮肤晒成了麦色，金发里长出的玫瑰花茎刺破皮肤，留下堆积的疤痕。
铁锹拨开一层薄土，看到女孩儿脖颈处的白皮肤，和暴露在外面的肤色差了不少，一看就是被埋在这里很久了。
“你确定要挖这个？”谷唯秋低声问。
邪官儿连连点头，“她几天前被袭击过好几次，已经快撑不下去了，白让你捡了个便宜。”
谷唯秋将信将疑，围着人头挖了一圈儿没看到衣领，问：“她穿衣服了没？”
“有什么关系，副本都是虚拟的啊？”
“可她人是真的啊！”
邪官儿叫道：“哎呀，穿了啦！可能是低领的，你挖吧没事的！”
谷唯秋眯眼看对方。
忽然觉得脊背一阵发冷，他回过头，没看到什么。
再低头时，那女孩儿正瞪着绿色的眼珠子看他，并在下一秒发出了凄厉的惨叫声：“啊啊啊啊啊啊——！！！”
“糟了！！”邪官儿惊叫一声，“他们要醒了，快跑！！”
谷唯秋腿脚不利索，当下看准退路要走，邪官儿激动地上蹿下跳，一下子绊倒在他的铁锹上，整个人压倒下来。
谷唯秋只感觉到视线被笼罩，刚跌坐在地，又听到一声惨叫。
夜空中飞速掠过一抹白色的身影，一击将邪官儿打飞了出去。
那身影追得很紧，第二拳却打空了。
玫瑰地传来“呱”的一声，一只现了原型的癞蛤蟆仰面朝天倒在地里。它平时被养得肥肥的，掉在地上还弹了一下。
谷唯秋已听不到人头的尖叫了。
白璟落在田间收起翅膀，白衣轻盈，一把拎了邪官儿的腿走到他面前，“他要袭击你。”
满眼冒金星的邪官儿吐着红色的大舌头。
谷唯秋：“……”
白璟又问：“你没认出来吗？”
谷唯秋站在原地，不知该说些什么。
女孩儿的头颅尖叫着，很快吵醒了附近的人头，白日里才会袭击人的花枝被惊动，纷纷缠绕过来。
它们的枝条上生着赤色的尖刺，狰狞地盘绕卷曲，像毒蛇一般窜出，直奔谷唯秋而去。
谷唯秋擡起铁锹抵挡，雌侍已冲上前来，熟练地把他丢到背后，飞向了天空。
玫瑰花枝紧追不舍，醒来的人头不停地咒骂声，他们都被女孩儿的叫声吵醒，伸向夜空的花枝长到数米，紧缠住了白璟的脚踝。
白璟眸间一冷，小腿生出硬化的鳞片，身形一旋割断花枝，又夺过他手里的铁锹，在退却的枝条间看准了地上的一点，将铁锹扔了出去。
铁锹的速度堪比刚离弓的羽箭，闪着金属光飞向了女孩儿尖叫的头。
砰——！！
……
玫瑰花园彻底安静了。
谷唯秋落地，怀里抱着吓昏的癞蛤蟆。
铁锹插在营养土里数寸，女孩儿的只剩了血淋淋的脖子，头不知道去哪儿了。
“头还要么。”白璟淡淡地问。
“……”
他再也不想看到那个头了。
谷唯秋无声地继续挖土，血腥味直往鼻子里钻。
他的腿站不稳，白璟伸手想拿他的铁锹帮忙，他没理会。
“你是不是生气了。”白璟问。
“你看出来了？”
谷唯秋扶着腿直起身，走到白璟面前。
玫瑰园映着他们的身影，清冷的月光钻进他们不足二十厘米的距离。
谷唯秋有一瞬间动摇，却没问出那个问题。
他侧过脸，凑向白璟的嘴唇。
白璟被他突然的动作吓到，后退了几步。
一时间，距离拉开了不少。
谷唯秋轻微沉了口气，“所以，你来这里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