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病
白璟把橘色腕带穿过通讯器，佩戴在手腕。
花了十分钟观看使用说明，又花了十几分钟实际操作了一番，还是没太搞明白所有的功能。
后台记录写着当前的身份：玩家。
身体数据的五围图（血量，体力，精神力，战力，敏捷度），说好了玩家各有千秋，他的数据每个都超出了规定的格子。
坐标显示，他被传送到了玫瑰园的西北角，要拿到一张“入场券”才能进入无妄之城。
白璟不关心任务，他想知道谷唯秋在哪里。
寻找的中途，他飞起了几回，把几个刚进本的玩家吓得魂飞魄散，嘴里喊着有高阶怪物，瞬间跑得没影了。
上万亩玫瑰园一望无际，静谧地环绕着无妄之城。
玫瑰长得茂密，专挑路过的玩家下手，不远处传来哀嚎，是两个结伴的玩家被缠住，拖去了花丛中。
白璟踩中了一具尸体，似乎刚死亡不久，身上的血都被抽光了。
蔓延的玫瑰茎窸窸窣窣地爬过来，缠上他的脚踝，一路向上捆住了他的腰。
脚下传来阴森的嘿嘿声，四五个埋在地里的人头露出滑稽又残忍的笑意，集合了数根枝条向白璟袭来。
接近这边的玩家听到动静，早跑得无影无踪了。
白璟看着缠满花茎的手。
浅蓝色的瞳孔一收，精神力调动，自颈后的腺体向全身涌出。
紧接着，他掌心一握，手臂突然生出锋利的蓝紫色鳞片。
白璟手臂向上一提，脚边的人头发出凄厉的叫声，花茎硬生生被斩断，剩余挂在身上的，都枯萎成了褐色。
他抖落了枯枝，再往前走，路途顺利了许多。
后台显示无妄之城至少有3000多名玩家，虽是时刻都有玩家退场，进来的也足够多，基本维持在3000上下。
不知是不是玫瑰园过于广阔，总觉得玩家远远没有达到3000。
又走了近百米，白璟隐约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这家伙……
吴隐知拿着商城买到的尖头锤，花茎把吴隐知的手固定地死死的，一来一往，身上划伤了数道血口子。
要说体力，吴隐知比谷唯秋还要差一截，挣扎了没几下就到强弩之末了，趴在地上喘着气，还在不放弃地挣扎着。
白璟目送吴隐知被拖走，从旁边经过。
“喂！”
吴隐知的手指抓进营养土，极力阻止身体被拖走，“救命——！”
白璟充耳不闻，继续向前走。
“救我，你不会后悔的！”吴隐知挣开枝条，又在瞬间被死死缠住，“你是来找谷唯秋的吧，我知道他在哪儿！”
白璟停了脚步，回头说：“你要是骗我，我就杀了你。”
……
吴隐知白得吓人，四肢纤细，身条也细，五官耐看却配了双死鱼眼，乍一看像没睡醒，仔细看又觉得颓废，带着一股强烈的厌世气质。
躺在土里等着白璟救，到是一副乖巧的样子。
白璟深知吴隐知的秉性，手掌接近小指的地方长出十厘米长的尖刃，擡手划断了吴隐知身上的花茎。
吴隐知伤得不轻，进本就残血，又被围攻，差点就没命了。
“告诉我他在哪里。”白璟淡淡地说。
“稍等。”
吴隐知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拎起地上的尖头锤向袭击自己的人头走去。
人头发出惊悚的叫声，吴隐知手起锤落，明明被折磨得只剩半口气了，愣是硬撑着猛砸了十几下，把那活着的人头砸了个稀巴烂。
温热的血溅在脸上，吴隐知没有再擦。放任它流成水柱，顺着下巴滴落，打湿了衣襟。
白璟站得脚发麻。
吴隐知回过头，森白的脸换上和善的笑容，“谢谢你了。”
“不用。”白璟说，“本来我们也不是朋友。”
“此一时彼一时，”吴隐知撩起浅灰色的衣襟擦手，“你还是不开窍，才总用看敌人的眼光看我。”
白璟的脑回路没跟上。
刚要仔细思考，赶紧收回思绪。
吴隐知低头看着通讯器，“走吧，我带你去。”
……
白璟一路跟着吴隐知，警惕异常。
眼前瘦弱的人类，他一伸手就能杀死，却顽强地活过了数个副本，手上沾满了鲜血。
“你把他的位置告诉我，我自己去。”
“可以啊。”吴隐知回头，“不过这附近信号不好，我怕暂时定位不准，没关系么？”
白璟站在原地不动了。
吴隐知笑着看他，“好吧，我想让你再送我一程，这周围太危险了。我保证自己去的地方和你顺路，成不成？”
“你为什么说实话了？”白璟问。
吴隐知说：“骗你这种虫，良心太痛了。”
“你还有良心？”
“好吧，我没有。”吴隐知看他，“我不会对付你的，我可不想站到谷唯秋的对立面。”
白璟瞪大眼：“你们还不是对立面？”
“我们是吗？”吴隐知挠脸。
约莫走了二十分钟。
十几人的玩家团队从他们身边走过，灰头土脸的。
他们看到白璟都愣了一下，相互对了眼神，开始小声议论起来。白璟被议论好几次了。
人类无外乎是看他的翅膀奇怪。
吴隐知叫住他们：“几位哥哥，你们在讨论什么？”
队伍里的玩家见他瘦弱又浑身是伤，拉他到一边，操着一口浓厚的方言：“喂，你怎么和系统刚刷新出来的怪物走在一起啊，快跑吧！”
吴隐知灰色的眼珠顺着玩家的手看向白璟，问：“你怎么知道他是怪物？”
不是一个方向来的，这批玩家应该没见过白璟才对。
“系统新建的模型啊。”玩家叫道，“我们半个小时前还见过一模一样的，玩家和npC总不会出现这种情况吧？”
吴隐知礼貌地送了玩家们离去，细细想了片刻，在白璟面前笑了出来。
“肯定是花聆干的好事，他最会变些小戏法。”吴隐知突然擡眼，看着六神无主的白璟，“不过你别担心，谷唯秋那么喜欢你，肯定会很快认出来的。他要是知道npC假扮你，一定会很生气吧，除非——”
“什么？”白璟下意识问。
吴隐知眼角下垂，遗憾地说：“除非他不在乎你了，或者根本没在心里在乎过。”
玫瑰园许久没打理，被园丁遗弃的小屋荒芜得长满杂草。
谷唯秋的旧伤添新伤，右腿失去知觉，坐在稻草堆上静养。
如果不是曾思涵和程淼来得及时，他已经丧命在周宁的袭击中了。
曾思涵和程淼的出现不是意外，原本在中转站休息的两人在光屏看到直播，临时决定提前进入无妄之城。
“趁你在无妄之城，我可得赶紧进来，不然以后更难过。”曾思涵脸上贴着创可贴，她也在斩断花茎时被划伤了，嘴上满不在乎，“记得带我通关啊。”
程淼依旧话少，用绷带缠住谷唯秋的腿，“我看你几天内好不了，解绑的后遗症还在吧。”
谷唯秋虚弱地点头。
从成为玩家的那一天起，千算万算。
终究“选”了个最糟糕的状态进入无妄之城。
残血体弱。
debuff傍身。
没等到副本刷新。
对boss花聆一无所知。
“没得选。”谷唯秋轻轻用手掌贴住右腿，阵阵闷痛传来，真是一点都动不了了。
曾思涵看着当前的处境，莫名就想起了自己死去的雌虫。
程淼见她又要抹眼泪，“好了，总会有办法的。”
三人正沉默着，门口传来熟悉的声音。
谷唯秋正闭目养神。
那声音直接钻进了他的耳朵。
“雄主！！”
谷唯秋倏地睁开眼。
曾思涵见了白璟，已经冲上去拉住白璟的手臂了，“太好了，你来了我们就有救了，太好了！”
程淼看了谷唯秋一眼，拉了曾思涵的袖口，“我们先出去吧。”
……
门一关，屋里的气氛有点古怪。
被花聆变作白璟的邪官儿头一次见到现实中的谷唯秋，莫名感觉和镜头里看到的不一样。
许是受了伤的缘故，谷唯秋脸上的血色都褪去了，显得有点难以接近。
邪官儿知道谷唯秋和白璟的情况。
主子派他过来，就是知道谷唯秋的心病在哪儿。
没有了斗志的“主人公”，是万万不成的。
邪官儿咽了咽口水。
谷唯秋看着他，眼神说不出的奇怪。
邪官儿低头看自己，他这么像，总不会是露馅了吧。
“……”
有点尴尬。邪官儿自认是规矩的npC，从不为难玩家。
“喂。”谷唯秋冲他勾手，“过来。”
邪官儿眼珠直转。
再次见到白璟，一点儿情绪都没有么？
邪官儿喉结抖动，迈开脚步，慢慢向谷唯秋走去。
还有半米，谷唯秋一擡手拉住他，他一个踉跄跌在了对方怀里。
“那个——”
谷唯秋缠了绷带的手臂已顺势揽住他的肩膀，另一只手拿着通讯器，压低身体在他面前按下一行字：【要死还是要活？】
邪官儿瞪大眼，谷唯秋和他对视，露出温柔的笑容。
嗯……，这才像镜头里的谷唯秋。
“要活！”邪官儿哆哆嗦嗦的，“他、他是这轮的boss，看不到你的情况，要是没事儿的话——”
谷唯秋把他勒得更紧，没有血色的嘴唇低语：“几张无妄之城的‘入场券’，换你的命合适不？”
“合适……”
谷唯秋终于放开了他。
邪官儿吓得浑身冒冷汗，擡头瞄了谷唯秋一眼，“我变得不像么？”
“像。”谷唯秋说，“一模一样。”
“那你怎么——”
谷唯秋摸着伤痕累累的手腕，垂眼轻声说：“他应该……不会再叫我雄主了。”
白璟跟来后一看，“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