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扯
102
送雌虫回大漠的方法只有一个。
个人赛结束那天，祭台出现过光晕，那是作为副本道具的雌虫回到初始地点的途径。
白璟说想回到大漠，谷唯秋一时间判断不出雌侍是真心的还是在赌气。
躺在他身下的白璟翅膀绽开着，单薄的衬衫被他打开了几个扣子，他咬着白璟锁骨间的那点皮肉，试图让呼吸平复。
许是身体状态不好，白璟的腺体散发出的气息越发浓郁。
谷唯秋的发丝凌乱地落在雌侍没有瑕疵的冷白色皮肤，语气略显疲惫：“这就是你想要的补偿？”
“除此之外，我也想不到别的。”白璟面无表情地说，“既然我来到副本是因为你，那你就送我回原来的地方吧，从此以后，互不相——”
话没说完，锁骨被咬了齿痕的地方再次传来疼痛。
啃咬的动作比刚才重了许多，白璟轻抽一口气，刚要开口，又随着逐渐尖锐的疼痛闷哼了一声。
“我真的很佩服你。”白璟睫毛颤动着推谷唯秋的头，“f级雄虫在现代虫族，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你却能在条件恶劣的副本里活那么久。”
“你想说什么。”谷唯秋问。
白璟低声说：“……以后没有了我，你也能活得很好吧。”
谷唯秋撑起手臂，他和白璟体形差不多，高了几厘米的身高在床上看不出区别，却足够把雌侍的身体困在两条手臂间。
与此同时，白璟也侧开了脸。
锁骨的齿痕破了口子，出血量不大，被衣领一蹭，斑驳地落在了白色的布料上。
谷唯秋眼眸间暴露着危险的气息，他受够了白璟下意识的回避。
玩家和“道具”闹到这一步，闻所未闻。
看到的观众都会说句“动感情必死”，他倒也不在乎破个记录。
白璟每说一句话似乎都耗尽了心力，没看他的时候，胸口起伏着，呼吸声充斥着夜里静悄悄的病房。
雄虫信息素因为情绪的激烈动荡不自觉地散发，因为精神力不足，远到不了控制住雌虫的剂量。谷唯秋无意控制雌侍，可虫族是比人类更接近兽物的存在，信息素暴露了他心底最危险的想法。
谷唯秋抗拒着被“雄虫”的身份裹挟，此刻又难以自控，所有的细胞在叫嚣，都想放任本能去撕扯身下的雌虫。
没有比现在更合适的机会了。
雌虫精神海紊乱，情绪也临近崩溃。
只要再往前走一步，就算分道扬镳，白璟也不会再真正属于任何雄虫了。
想法一旦窜入脑海，就始终挥之不去。雌虫的信息素相当好闻，等级提高后越发诱人，那就像魔鬼引诱他，让他想看到雌虫在痛苦和愉悦中死去活来。
谷唯秋咬住牙闭上眼，直到感觉到白璟在轻微的发抖。
他正想说，你别害怕。
我不会伤害你的。
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到了白璟小声的请求。
“……别标记我。”
随后又厉声呵斥他：“走开！！”
白璟的眼漫上血丝，像受了惊吓的小兽一样。
谷唯秋没见过白璟这样。
他知道天生的军雌都不怕死，却没想过白璟会怕这个。
是明知道原主兰斯特·戈洛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还要死守着原主雌侍的身份。
谷唯秋甚至产生了奇怪的满足感：要是这么怕失去身份，他倒也不用担心白璟回到大漠后被其他雄虫标记了。
“别害怕。”谷唯秋的手指扫过雌侍修剪整齐的发梢，“我不会伤害你的。”
他以为这话能稍稍安抚雌虫的情绪。
可白璟喉咙间哽咽，只说：“……我不想永远都记得你。”
谷唯秋起身坐回床边。
在上衣口袋最熟悉的地方摸出身份卡，鎏金的卡片比月光更夺目，写着“兰斯特·戈洛”的名字。
谷唯秋看着它，心底升起一股冲动，仿佛看到它被自己手中的打火机点燃，在灼烧里化作漆黑的碎屑。
半晌，他回过头，白璟刚起身，在系胸前的扣子。
几秒的思虑，他决定尝试最后一次。
让雌虫接受雄主一夕间变成人类不是容易的事，白璟没有在得知真相后对他发动袭击，似乎意味着他们之间还有转圜的余地——他是这么安慰自己的。
“做个了断吧，白璟。”
谷唯秋面向雌侍，把身份卡捏在指间，名字就对着雌侍的视线。
“选我，还是选它。”
白璟瞳孔一抖，语气维持着冷漠，“选了会怎么样。”
“选我的话，从这一刻起，我只属于你。”谷唯秋稍一停顿，“选它的话，我送你回大漠，从此互不相欠。”
“算是威胁么。”
谷唯秋淡淡一笑，“算是吧。”
他知道这个选择对于白璟意味着什么。
赌上虫族身份观念的深沟壁垒，他想把白璟带走。
只要白璟抛下兰斯特·戈洛，他愿意在交易的天平放上任何东西。
白璟沉默了许久，小声说：“……对不起，我不能。”
谷唯秋问：“你想么。”
“那不重要。”白璟抱住身体。
片刻。
谷唯秋深吸了一口气，让它慢慢挤压离开阵阵发痛的胸口。
“送你回大漠的事，我来想办法。”谷唯秋整理了一下衣服，走到床角时回过头，拿着身份卡露出温柔又戏谑的笑意，“这个东西我还得用几天，用完留给你当纪念品。”
白璟正要开口，门外的走廊传来骂骂咧咧的声音。
有虫来了。
“这边，前面那个房间！”是护士的声音。
脚步声凌乱，来了不止四五条虫。紧接着，雄虫的声音传来。
“你看错了吧。”雄虫嘟囔抱怨，“怎么会有劳工敢杀工厂的侍从？”
“喂，大晚上你可别骗我们。”又一条雄虫说，“我倒想看看是什么样的雌虫。”
旁边的雄虫问：“快到了吧。”
“就在前面。”护士说。
“喂。”雄虫粗着嗓子叫护士，“这条雌虫能标记么？”
护士殷切地回答：“当然可以。”
谷唯秋停下了脚步。
不愧是工厂的雌虫护士，怎么对付病号相当有经验。
以白璟精神海不稳定的情况，叫再强大的雌虫来也只能白送命，叫雄虫才是正确的选择。
大半夜叫来几条雄虫，柜台前每每笑岑岑迎接雄虫的护士对付起同性别的雌虫，手段毒辣到令人发指。
白璟坐在床上，咽口水时喉结抖动，他喘了几口气，“你找个地方躲起来，我对付他们。”
“你连我都对付不了，”谷唯秋回头，“还想对付他们？”
“……”白璟额间冒汗，“别开玩笑了，我知道系统没给你任何对付npC的武器，你……你没我在身边，根本活不下去的。”
脚步声更近了，伴随着护士的引路声，雄虫说下流话时的笑声。
“我没和你开玩笑。”
谷唯秋眸间的冷意越发深邃。
房门推开的那一刻，白璟下了床直奔门口，想要抢夺先机。
到了这一步，白璟预料到了自己无法扛过雄虫们的信息素侵袭，除了硬着头皮发动袭击，没有别的办法。
谷唯秋站在原地没动。
护士带着笑意进门，一看谷唯秋还在屋里，笑容僵在脸上，心虚得眼珠直转。
“您……”
谷唯秋的视线里，白璟正冲向了他们。
他眼神骤冷，随即擡起手腕，通讯器的红外线指针落向护士的脸。
【系统提示：是否绑定护士“胡弗”为您的雌虫】
【是】
【您已成功绑定“胡弗”】
【系统提示：您已选择“胡弗”作为祭品，请按“确定”进行献祭】
【确定】
叮。
【指令生效】
……
砰——！！
随着爆炸声，站在门口赔笑脸的雌虫瞬间四分五裂。
周围的雄虫受不得惊吓，加上飞溅的虫血热乎乎地洒在身上，当场就吓晕了两条。剩下的惊魂未定，惊叫着，捂住脆弱的心口头也不回地跑了。
白璟愣愣地站在原地。
雌虫从被绑定到死亡只在片刻，温热的虫血和碎肉伴随着铁锈的气息，把他白色的衬衫染成了可怖的深蓝色。
溅在脸上的血，顺着白璟的脸颊滑落，在下巴停留几秒，滴落在地。
谷唯秋垂下手臂，没有因为护士和猝死的雄虫有情绪波动。
雄虫倒地时处于极度惊惧中，信息素不自觉地冒了出来。白璟嗅到不寻常的气息时立刻捂住腺体，它已经侵入了鼻息。
谷唯秋看向通讯器。
【系统提示：您的道具“白璟”处于严重的精神海动荡期，请您立刻安抚雌虫，否则他将不能再持续为您带来星币的收入】
白璟抓着领口，坐在地上喘息着。
谷唯秋关闭通讯器放回口袋，向门口走去。
没有回头。
夜晚的走廊，柔和的月光掩盖不住森白墙壁透出的寒意，死亡的雌虫和雄虫，血腥味，还有信息素的味道到处都是。
谷唯秋沿着走廊向外走。
一路走过前台，又走向流水线安置着无数磨盘的地方。
卡玛还在那里一丝不茍地推着，即便他不在，也没有片刻停下来。
头顶古钟的秒针还在嚓嚓作响，马上就要到凌晨1点了。
看到谷唯秋路过，卡玛以为今夜的折磨要结束了，他扶着磨盘，空出的那只手擦着汗水。
雄虫的身材相当好，身直腿长，眼眸和下巴的弧线也非常完美。
卡玛看着谷唯秋，不自觉地露出贪婪的目光。
想着，再等等，只要熬过了这个篇章，雄虫就……
雄虫仿佛没看到他，抄着口袋继续走。
卡玛正要喊一句雄主，忽然听到一声清脆的系统提示音。
叮。
【指令生效】
卡玛一怔，身体瞬间撕裂。
古钟的秒针正好指到整点，“铛”的一声，回响在了夜里空旷的工厂。
大片的虫血喷洒在地，磨盘在爆炸的冲击下掀翻在了地上。
……
谷唯秋在流水线走了二十几分钟，终于找到了一块巴掌大小的碎玻璃。
它是镜子的一角，不知是谁弄碎后落下的，摔碎后四角齐全，反倒像件艺术品了。
谷唯秋薄黑的眼眸盯着镜片，里面照不出他的脸。
“我有话要问你。”
他对着镜子，冷声唤了那人的名讳：“花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