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接
清晨。
谷唯秋在浴室的镜子前整理衣领。
看了眼通讯器的时间，再有一个小时，他会去和乔纳交接雄虫崽。
《雌虫养成手册》是玩家获取工厂秘密的途径，他冒然在手册写字，笔者乔纳在那之后，再也没有更新过了。
从今以后，他在情报方面，会比其他玩家吃不少亏。
谷唯秋凑近镜子，昨晚和白璟共用过的浴桶在镜子的角落，脖子留下的抓痕还有点疼。
“嘶……”
扣子系到脖颈，谷唯秋把通讯器的腕带缠到手腕。
说起来，育雏这种事，带着大个子的齐路肯定比他处境更艰难。
脑补了一番机械军雌育雏的样子，惨不忍睹。
可通讯器后台显示，齐路的位置不在“育雏区”，而是在一个叫“机械制造区”的地方。
谷唯秋本想顺便替齐路要一条靠谱的雄虫崽通关，齐路的位置给他提了个醒：不是所有的玩家都在养虫崽。
起码在赫里工厂，还有个叫机械制造区的地方。
这或许和雄虫身份卡对应的背景有关。
谷唯秋系好袖口的扣子，意识还在神游，通讯器的滴滴声传来。
乔纳在手账更新了消息：【我要出发了，我的时间不多，半个小时内必须回去】
出了浴室，谷唯秋犹豫要不要叫醒白璟。
雄虫容易神经衰弱，一旦兴奋起来半夜就睡不着，倒是精力旺盛的雌虫，累个半死，睡上一觉就能恢复如初。
他下床那会儿看白璟，比昨晚清爽多了，不像自己，走路都感觉脑袋沉重。
谷唯秋盯着白璟卧在床铺的身影，慢慢走过去，俯身撑着身体，手掌落在白璟的后脑勺，“喂。”
他是去见一条雌虫，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误会，还是带上白璟稳妥。
赫里工厂不比其他副本，雌虫比雄虫的处境更危险，加上发情期还没结束，他独自出门心里肯定会惦记。
白璟身上的睡衣宽松清爽，昨晚睡前头发还湿着，经过一晚上的辗转，已经睡出了好几撮翘起的毛。
发情期的雌虫除了精神海不稳定，肌肉也会发酸发涩，变得比以往柔软许多。白璟结合了亚雌和雌虫特性，肌肉是匀称美型的那一款，昨晚他捏了一把，白璟差点蹦起来。
“嗯……”
白璟微微睁开眼，看到屋里的电子表，瞳孔倏地放大，“我睡过头了？说好了晚上要去领虫崽来着？”
谷唯秋笑着说：“如果你说的晚上是昨晚，那你确实睡过头了。”
“怎么办。”白璟的声音还有点沙哑，“现在去，岂不是又堆了很多抢虫崽的雌虫？”
“那就去个没虫抢的地方？”
“？？？”
……
乔纳经历了在赫里工厂最难熬的一上午。
他以为，来工厂应聘被雄虫调戏，已经是最糟糕的经历了。
更糟糕的是，他被不知名的雄虫威胁了。
对方指名要他的雄虫崽。
昨晚雄虫向他提出要求时，他第一反应是，虫崽是他的命，他宁死也不交。后来又想，交出虫崽，自己就能免于日记的内容被爆，也是合适的。
乔纳在半夜扯着头发抓狂，他再也不写日记了。
工厂里的雌虫大都有精神问题，他们不能和周围的虫讲话，工厂发的日记本是宣泄情绪的好东西。大家都写日记，可他再也不敢写了！
乔纳不是能参与“大事”的虫。
却也听说过，工厂来了一批雄虫后，流水线上的雄虫崽就全都换成了军雄的后代。
至于剩下的一批，养在专门的雄虫仓库，由他们亲自照顾。
上面的虫说，过一段时间，虫崽们会陆续替换流水线上的那批虫崽。
当然，他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给威胁自己的雄虫发完消息，乔纳一如往常在仓库打卡，把昨晚睡在身旁的雄虫崽放在灯光下扫描，然后喂奶喂药，抱着哄一哄，最后抱出仓库。
养育雄虫崽方面，艾德给了虫崽的雌父们自由。
没有哪个雌父会不善待自己好不容易生下的宝贝金疙瘩。
乔纳把虫崽用柔软透气的毯子包裹，加快了脚步。
他从没听说哪条雄虫急于抱养一条虫崽，而且还是三天的那种。
这不就是租借？
图什么呢？
一股发冷的感觉漫上后背，乔纳抱紧自己。
莫非对方是条中年油腻私生活混乱又渣的雄虫，借虫崽只是说辞，实际是看上了他这条雄虫生育率极高的雌虫？
如果是这样……
那倒好了。
他就是因为没雄虫要，才不得已到工厂过活的。
乔纳不在乎雄虫的长相和脾气。
昨天短暂的交流，他发现对面的雄虫别的不说，胆子绝对是一等一的大。
他起初害怕被监工发现，拒绝了提供虫崽。
还郑重其事地说：不是我危言耸听，工厂没有哪个地方不在监视中。
结果，雄虫轻描淡写地来了句：厂长休息室？
靠……
谁来救救他的心脏。
这一定是平时很会“玩”的雄虫吧。
……谷唯秋去配种室那日，把周围的地形大抵摸清了。
出门前，他给白璟选了件灰色连帽棉衫，这会儿，白璟正穿着它，全身上下只漏了一张发烫的脸。
谷唯秋拉住帽带打了个结，把雌侍弄得像感冒去医院的小孩儿，他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乔纳yy成了各种不堪入目的形象。
路过流水线时，玩家们的雌虫还在哄抢。
那里都形成产业链了，雌虫多的玩家让雌虫们分批白天晚上换班，折腾两天，对雄虫的生存率早就绝望了。
谷唯秋快步离去，借着运送货物的电梯向四层移动。
赫里工厂最热的当属一层的流水线，二层接待雄虫，三层住着雌虫，到了四层，除了清扫工时常出入，几乎没有虫过来。
厂长艾德年逾古稀，行动全靠轮椅，在工厂里有十几个休息室，在哪里停止当天的工作，就在哪里休息。
谷唯秋四下查看，没有发现尾巴，拧开把手推门而入。
厂长休息室陈设简单，一张临时用的办公桌，放杂物的橱子，衣架挂着室内穿的宽衣，没有床。
乔纳就躲在铁橱后头，听到他的动静冒头，然后灰溜溜地盯着他。
谷唯秋差点没认出乔纳。
他从没见过那么消瘦的雌虫。
不是粗线条的长相，骨架和普通雌虫相当，眼窝深陷，身上没有足够支撑骨骼的肌肉，显得有点吓人。
一看就是长期吃不饱的样子。
谷唯秋回过神时，乔纳也在盯着他看。
那目光让他有点不自在，“怎么，我脸上有字？”
“没！”乔纳瞥开目光前，又贼溜溜看他一眼，这才抱着虫崽凑近，“三、三天后，你真的会把它还给我吗？”
“绝对说话算数。”
谷唯秋招手示意白璟去接，忽然有种自己是某小说霸道总裁的既视感。
来吧白璟，它以后是你的孩子了！——什么的。
……
要说乔纳怀里的虫崽，比流水线的虫崽要大好几圈，肉嘟嘟的小脸，含着奶嘴好奇地看着周围的一切。
谷唯秋一眼就觉得靠谱。
单看精神状态，完全不是病恹恹的雄虫崽能比的。
来的路上，白璟已经知道了“领养”的原委，真正从乔纳手里接走沉甸甸的虫崽时，心里还是很紧张。干仗行，拼命行，养虫崽，有点不行。
白璟把虫崽沉甸甸的身体托在手臂里，学着乔纳刚才的样子哄，他有点担心虫崽忽然离开雌父会不适应，没想到虫崽擡头看着他，嘴一张，奶嘴掉在了地上。
“哎……”
虫崽伸出胖胖的小手，扯住了他帽缝里掉出来的垂发。
谷唯秋正被乔纳叫到一旁。
他以为雌虫担心虫崽，要多交待几句。
“你不用担心，有情况我会写在手账里，你看到记得回复。”
“不，不是……”
乔纳支支吾吾，小心地偷看了白璟一眼，凑过来低声问他：“您身边的这条雌虫看着挺笨的，好像没有照顾虫崽的天赋。”
“这样么。”谷唯秋说，“我会和他一起照顾的。”
“……”
乔纳看怪物似的看着谷唯秋。
一般雄虫知道“雌虫没法照顾虫崽”，第一反应是自己宝贵的基因得不到好的照顾，继而打发雌虫滚蛋。
乔纳打量白璟很久了。
白璟的精神力看着不错，就是身条不健壮，个头也比普通军雌小了四分之一。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信息素味，乔纳鼻子灵，闻了许久，也没闻到信息素中熟悉的味道：发情期促进雌虫怀孕的成分。
“他发情期第几天了？”
“第二天。”谷唯秋有点警惕，“你问这个干什么。”
“……正是多的时候。”
“什么多的时候。”
乔纳若有所思地点头，小声对谷唯秋说：“你的这条雌虫很漂亮哦，可惜……”
“什么。”
“如果我没猜错，”乔纳说，“他大概率是不孕的。”
这次，果然看到了雄虫惊愕的神情。
就是说，雄虫怎么可能不在乎基因的传承呢。
“为什么？”
“如果不是后天受过重伤，”乔纳说，“那就是天生的。”
谷唯秋回过头，白璟还在重复抱虫崽的动作。
“所以……”乔纳的一根手指勾住他的手腕，“介意换一条么？”
“介意。”谷唯秋抽回手。
“那，介意多一条么？”
“介意。”
“……好吧。”乔纳耸肩，“当我没说。”
回去的路上，谷唯秋一直在回忆兰斯特埋哪儿了。
白璟所有的不幸，都是因为成为了原主兰斯特的实验品。一条不管从外形还是实用性都相当优越的雌虫，成为雌侍后，只有通过产崽稳固在家里的地位。
可兰斯特，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给那一车“童养媳”任何希望。
真就是纯粹的玩物么。
谷唯秋心里烦躁，一路抄着口袋闷声不说话。
旁边被抱着的虫崽张着嘴傻笑，手里抓着几根扯下来的咖啡色头发。
谷：虽然我不喜欢虫崽，但是……不耽误我很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