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我来
老邢头近日很不顺。
他拎着一袋干粮向前走着,又到了给那小子送水送食的日子。
说到这个事儿他心里就烦得很,这都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明明早就派兄弟们拿着信物去找袁大人,可到现在都音信全无。
这个烫手山芋如今杀也不是,送回去也不是,还得三天两头过来跑一趟,送水又送粮,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这是在山洞里养狗。
平日里杀抢掳掠的匪徒,怎能一直就在同一处窝着?
他心里正恼着,身旁的张大却管不住自己那张臭嘴,明知故问道:“联系上你那袁大人了没?”
老邢头停下脚步掏出烟斗,没好气地说:“没呢,这破地方差人送信都得好些时日,哪儿这么快。”
张大瞪大凸起的牛眼,大惊小怪道:“这都快要一个月了!难不成就一直养着那小子?”
张大凑到老邢头身旁,作出佯装砍头的手势:“要不,还是像先前说的那样,把他给杀了?”
老邢头看着张大那鼠目寸光的面相就心头升起邪火,他怒斥道:“你懂什么!大字不识的蠢货!”
张大看上去极为不服,念及这臭小子跟了自己那么多年,老邢头又转头向他解释道:“你也不想想金主之前是怎么跟咱们说的?把人带走把人带走,他说让咱们把人杀了吗?”
张大嘟囔道:“可那人最开始不也说了把他给处理了吗,说是处理,可不就是杀了他的意思?他还说把尸体扔到别处,难不成我还能理解错了?”
老邢头吐出一口浊气:“谁是花钱的主,咱们就听谁的,别说那人一天一个主意,就是他一天八个主意,看在银子的份上,咱们不还是都得一一照办?”
见张大还是有些心有不甘,老邢头细细地与他说道:“依我看,这对咱们来说没准是件好事。你看,天岳如今这样乱,既然有人花重金要杀他,自然就会有人想花重金救他。咱们如今已是拿到了这笔杀人的钱,何不将计就计,再想办法赚一笔救人的钱。一个货,赚他个两笔!这不比直接杀了他来得划算?”
老邢头吸了一口烟斗:“瞧你这狗急的样子,不过就是多等几日罢了!你怎就不动动脑子?他一个,抵得上你去抢一百个、一千个!”
老邢头喷起人来口水乱飞,张大迎了一脸,忍不住顶嘴:“我看那人的意思就是喊咱们把这货给杀了,然后再把尸体扔远点罢了!若是再这么拖下去,咱们没准可会惹上大麻烦的!”
“富贵险中求,再说接这票的时候,咱们根本就不知道要杀的竟是个孩子。”张大还想说些什么,老邢头举起手示意他闭嘴。
张大心头有气,心想老邢头连自己老子都杀,今日这是在装哪门子好人,便忍不住揶揄:“你这专干杀人越货的老邢头,没想到竟如此有良心?”
老邢头终于笑了,他露出满口黄牙:“这事儿要能成,赏钱起码黄金百两,单是为了这黄金,我的良心能连夜生起你信不信!”
像是怕张大还跟他狡辩,他又赶忙说道:“这货是什么人?这货是天岳宫里头的人,既是宫里来的,自然值钱得很!”末了他不忘补上一句:“此事一成,钱定是少不了你的,你且就安心等着。”
张大似被说服,却又忍不住小声嘟囔:“本就只是杀个人这样简单的事,偏叫你搞得这样复杂!”
老邢头心知与张大这种人不必多谈,心中暗想:可得赶紧联系上袁大人,只要一有消息,就赶紧把这小子给送回去。
他收起烟斗,转身看向身旁的张大——他正挥着手臂驱赶着身旁蚊虫。
这张大虽是一贯没脑子,今日说的话却歪打正着,要再这么拖下去……没准银子拿不到,还会给自己惹上大麻烦。如此一来,别说赏钱了,小命都难保。
日头着实有些毒,老邢头被晒得气不打一处来,他拿出钥匙打开石门锁链,推开门将干粮袋子扔到景宸脚下。
布袋激起灰尘,这小子看上去还是老样子,半睡不醒,蔫儿了吧唧。
老邢头捡起地上空了的水袋扔给张大:“灌满。”又拿脚轻踢了景宸一下:“死了没?你可别给我死这儿了!”
男孩蠕动了一下,一句话没说。
老邢头咬了咬牙,压下心头那股邪火,心中想着:定要尽快把赎金弄到手!他娘的!老子绝不养闲人!
***
程绪宁一直躺到景宸回来,她在地上擡起头问:“仇家?”
景宸点点头:“算是吧。”他坐到了程绪宁身边问道:“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说着向她伸出了手。
程绪宁握住他的手被他一把拉了起来:“我叫程绪宁。”她赞赏地比了个大拇指:“你力气还挺大。”
景宸笑了笑,又问:“你刚才为什么说这里都是宝藏?”
程绪宁用手指了指
说完她才想起景宸应该啥也看不到,只好耐心解释道:“我生下来就会《辩矿》,越是珍贵的矿石在我看来就越是发着强光,这都是宝藏。你不是朗月人,不知道这些倒也正常。”
景宸看起来有些疑惑:“我们如今在朗月国?”
程绪宁点点头:“是啊,我们现在所处的地方,应该是废弃的月矿矿道。”程绪宁看他人也挺好的,刚刚又带回来了鼓鼓的水袋和粮食,便有些好奇地问道:“你刚才说你是被人绑来此地的,你是哪儿的人啊?”
景宸:“我是天岳人。”
程绪宁有些不解:“天岳离这里很远吧,你这是犯了什么事儿?竟让他们不远万里把你绑到这儿来?”
景宸耸了耸肩膀:“我也不知道,怕是碍着谁的眼了吧。”顿了顿又说:“你是朗月本地人,我又这样被贼人迫害,既是相遇在这个山洞里这也算是一种缘分,要不你我二人合作一把,想办法一起逃出去?”说着又向她伸出自己的手。
这小子似乎挺爱朝人伸手啊。
程绪宁低头看了看他的手,又擡头看了看他的脸:脏归脏,穿的也不像样,不过,尽管这样灰头土脸,还是能看出底下清隽的模样。
这种长相的,总不会是坏人吧?
再说,自己喝了他的水也吃了他的饼,他这人似乎还挺好客的。
一个人是逃,两个人也是逃,想到这里,程绪宁果断地伸手把他的手握住,革命友谊自此建立,她准备救他一起出去!
战友关系确认之后,程绪宁便直接开口说道:“跟我来,我带你一起出去。”
说完程绪宁便走到洞口br/>
程绪宁说蹲下,他也立刻跟着她一起蹲下。
只见女孩女孩将双手贴着在地上,高喊一声:“起!”
话音刚落,景宸便感到周围构成山壁的干土和石块在向女孩双手的方向汇集,她的双手和意志就像是赋予了这些沙土生命!
她用意念将山石沙土造就成一个缓缓向上生长的塔,这个塔不负众望将二人托起,景宸身量高些,先爬出了洞口,然后他果断地伸出手,将程绪宁一把拉了上去。
***
景宸一将她从洞口拉出,二人总算是松了口气,一齐躺倒在地面上。他刚才近距离旁观全程,对她佩服得简直是五体投地。
程绪宁大口大口呼吸着,她终于回到了外面的世界,再一次触碰到了大地。
二个半大孩子的视线撞到了一起,看着对方,忍不住咧着嘴相视大笑。
只躺了一会儿,景宸便马上起身顺便拉起程绪宁,他一边拉她起来一边忍不住赞叹:“你这技能还真够猛的,你天生就会操控砂石吗?”
程绪宁点点头:“是啊,这技能叫《移石推土》,我小时候就会了,就是以前从来没想过它竟然还能拿来逃命。”
程绪宁被眼前的盛景吸引,她指着天边感叹道:“你看,是夕阳!””
此时正值傍晚,二人齐齐看向了眼前的天地。
落日盛大,好似也在为他们勇敢的出逃庆贺,夕阳的余晖亲自为彼此的衣衫镀了金。
身居高处,鸟瞰大地,景宸这才发现,这是此前从未见过的风景。原来,世上并非只有高阁耸立,庭院深深。
世上还有此番广阔天地。
程绪宁辨认出,这里仍是朗月地界,她转向景宸说道:“这儿应是多罗山脉半山腰处,朗月国以月为尊,我们大多住在离月亮更近的高处,下方是矿洞和矿民居所。”
她指向前方:“前面有树林,我们先往前走。”
二人途径树林入口,发现了一些红色野果,程绪宁看了一眼便说:“这是朗月常见的红桑果,红桑果树吃水多,前方应有水源。”
程绪宁摘了些果子,往景宸手中也塞了几颗,将剩下的一股脑全往自己嘴里送。
景宸这一个多月来只吃干粮,早已忘了何为五味,红桑果的酸与甜在他口中炸开,咽下果子之后,他果断说:“走,我们先去找水源。”
***
在水源旁,程绪宁这才知道自己脸有多脏,这么脏,说不定昨天自己摔下去时是脸着地的。她虽是自小贪玩但向来干净,小命保住,总算有功夫洗把脸。
“我们得赶紧在天没黑前找到过夜的地方。”声音从女孩侧旁传来,她转过身,发现景宸已将脸洗净。
他看上去脸色有些苍白、眉毛很浓,眼睛深邃无比,神情则透着坚定。
程绪宁颇有些惊讶:“原来你长这样啊。”
洗干净了居然比自己先前以为的还要好看不少。
景宸见女孩儿盯着他看,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走吧,赶路要紧。”说完顺手拉起程绪宁,有些警惕地说:“这树林很是古怪,你别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