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四五(上)
一四五
牧雨澄的圣旨已经被赐下来,皇女牧霜灵将会于半个月后起程。
由于这是微服私访,不能让其他官员,所以是以密旨形式赐下来,牧霜灵在家里接旨后便前往房里收拾行囊。
若水和诗雍已经成为牧霜灵的贴身婢女,当下都转身随她回房。
「霜灵妳要带我们走吗?」若水在房里问道。
牧霜灵打开衣柜,瞧也没有瞧若水便回答道:「还是不要了,毕竟我这次是有正经事去办,带着妳们恐怕都是不方便。」
诗雍问道:「那霜灵妳是要独自离开吗?」
牧霜灵想了想,道:「皇上还没有说清楚呢,过几天我就会入宫跟他谈一下,反正皇上总不会亏待我的。」
她转身抵着衣柜,又道:「而且我都要跟皇上说清楚行走的路线。」
若水和诗雍一左一右地拉着牧霜灵的手,目光里全都是恳求,希望牧霜灵会带她们离开。
毕竟这四王爷府里的人表面上都对她们不错,暗地里都在嘲笑她们本为青楼女子,而她们能留在这里的原因都是牧霜灵,牧霜灵离开之后,她们大约都还能留在这里,可是却留得名不正
言不顺,而且没了牧霜灵回护,那些下人的流言一定会愈发愈猖狂。
牧霜灵都明白两女的难处,但还是说道:「我这次不是去游山玩水,而是要跟那些贪官污吏,甚至人肉贩子斗智斗力,实在带不上妳们。」
毕竟若水和诗雍都不会武功,贸然带上她们只会拖延整个旅程,而且连累她们的安危。
「这才更需要我们啊,我们早就想找那班人肉贩子报仇了,谁让他们当年害得我们跟家人骨肉分离?」若水倒是来了兴头,连连说道。
牧霜灵想来都觉得有道理,诗雍又道:「霜灵妳也知道四王爷府里的人不喜欢我们,如果留下我们,到时候过的都是委屈女子,妳不是说过要带我们过好日子吗?」
若水接口道:「这些下三流胚子的技俩,霜灵妳跟皇上派来的那些人怎会懂得拆解呢?我跟诗雍长年跟这些人交往,自是最懂得他们那些下三滥的招数,对吧?」
牧霜灵倒是被若水和诗雍说动了,先别说她们花言巧语,光是她们所说的内容其实也合情合理,毕竟皇上派来的大多是侍卫士兵,他们长年于皇城生活,或是于沙场谋生,怎会懂得那些
偷鸡摸狗的勾当呢?一个不小心被人骗光了都不知道……
「我会跟皇上提一下。」牧霜灵正色道,若水和诗雍立即展现出笑容。
毕竟她们当年是被牧霜灵所救,只忠于牧霜灵一人,没有她,若水和诗雍觉得这四王爷府里也没有什么东西值得留恋。
皇室贵族,就算是下人也是瞧不起像她们这般的青楼女子。
三人收拾了一阵子,若水和诗雍相视一眼,终于觉得是要趁着牧霜灵心情好时问出来,毕竟现在牧霜灵刚收到牧雨澄的密旨,出京在望,心情自是格外舒畅的。
诗雍开口问道:「霜灵,我们想问妳一些事。」
「想问就问啊,不用这般客气。」牧霜灵苦笑道:「没有妳们,这段日子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渡过。」
牧霜灵没有夸张,自从跟闻萧盼蝶和司怜梦闹翻之后,那段日子的确十分难挨,幸好有善解人意的若水和诗雍陪伴在自己身边,虽然她们不太懂得整件事的真相,但都竭尽全能逗牧霜灵
高兴,使她极为感激。
尤其是现在,司怜梦丢下缘牵书院后便潇洒离开,留下自己一人打理偌大的缘牵书院,更别说大家都对缘牵书院充满期望,使牧霜灵不得不如履薄冰地做事,唯恐一个不慎便搞砸了司怜
梦辛苦建来的名声。
诗雍笑道:「与其说我们帮助妳,倒不如说是妳给了我们重生的机会,如非妳当日赎我们的身,恐怕我们还在寻欢楼里挣扎求存呢。」
若水点头附和。
牧霜灵微微一笑,道:「妳们要什么问的,尽管说吧,只要是我知道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诗雍问道:「霜灵妳之前……不是受过一次很严重的伤吗?虽然我们一直没有问过,但……心里却是很担忧你那次到底发生什么事,一直想问个清楚。」
牧霜灵失笑道:「那已经是一年之前的事,你们现在才问不会太晚了吗?」
若水默然半晌,方才说道:「就是因为是一年之前的事,料想妳也不会对于这问题过于抗拒,所以才会问的。」
她们也实在洞悉人心,尤其是牧霜灵的自尊心,以前的牧霜灵无比倔强,她们就算问了恐怕宦不会得到答案,而且会开罪这个开罪不起的迎秋郡主,现在过了一年,事过境迁,三人之间
的关系更加亲密,她们也方便问出这种问题。毕竟她们都只是关心牧霜灵而已,还记得当日大清早,居于后院的若水和诗雍是被一阵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连忙起床开门,却看见牧霜灵满脸苍白,泪汗交加,衣衫不整,一手捂着小
腹蹲在门前,一副快要晕死过去的模样。
两女吓了一跳,连忙联手把牧霜灵扶进来,却见牧霜灵的汗珠大颗大颗地流下来,一动便几乎要□□出来。
好不容易把牧霜灵送回房里,若水正想找来大夫,却听见牧霜灵连连摇头道:「不要找大夫!」
这样一幕,不禁使若水和诗雍想起之前牧霜灵来看受伤的诗雍时,若水都是这样说的。
可是堂堂迎秋郡主,受伤了岂会怕他人知道?只要一让四王爷知道,恐怕他必定会把那凶手折磨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牧霜灵又道:「妳们可有带之前诗雍受伤时使用的伤药?全都拿来吧。」
「嗯……」若水连忙跑回自己的房间里,把所有伤药全都捧过来,幸好这时正好是大清早,走廊上没什么人,要不然让其他下人看见若水满手伤药,恐怕又会惹来麻烦。
「为我……敷药……」牧霜灵有气无力地道。
诗雍刚才扶牧霜灵的时候,隐隐可见她凌乱的衣襟下有青青紫紫的伤痕,这些伤痕她最为熟悉,不禁脸上变色,此时听见牧霜灵需要敷药,那猜测更是证实得八九不离十。
她上前掀开牧霜灵的衣服时,果然看见白玉似的躯体上全都是青紫瘀伤,可想而知下手者有多么狠心,当她解开下身的衣服时,甚至可以大腿处血迹斑斑……
在一旁看着的若水吓得掩嘴惊呼道:「这……这……」
牧霜灵摇头道:「别告诉任何人,现在我只信得过妳们两人。」
诗雍认真地道:「霜灵妳是否被什么歹人污辱?我们绝不能姑息养奸,假若真的发生了这些事,我们必须告诉四王爷啊。」
「被歹人污辱?真正的歹人是我呢……」牧霜灵满脸苦涩地道:「得此下场也是活该的。」
若水皱眉道:「霜灵妳说什么傻话?为什么说是活该呢?那个歹人到底是谁?」
牧霜灵面色一沉,道:「我是妳们的恩人,妳们胆敢质问我?」
虽然平日牧霜灵随和友善,但此时她摆出了郡主气势,也是充满威胁性,更别说两女本来就欠着牧霜灵,当下唯有闭上嘴来,乖乖地为她疗伤。
其实两女心里都明白,牧霜灵突然这般狠厉地说话,都是因为她不想跟自己解释,更不想多跟自己纠缠,可想而知她一心回护那个行凶的人--
只是那个人到底是谁呢?这个歹人为什么要在重创素来被捧在手心上呵护的牧霜灵后,牧霜灵还要一心隐瞒那人的身份呢?
莫非那歹人就是牧霜灵的情人吗?
就是当日牧霜灵前来寻欢楼讨教功夫,想要讨好的那个人?
没想到那人竟然是如此狠心无情,把如此单纯的牧霜灵弄得遍体鳞伤!
诗雍和若水有私下讨论过这问题,最后的结论是那个伤害牧霜灵的人大约就是当初牧霜灵想要讨好的人,因为牧霜灵缠得太紧,所以狠下毒手,把一位皇室贵女污辱成这个样子。
事后两人验伤,更验得出牧霜灵的下身里也有被伤的痕迹,那人还真的是禽兽不如!
只是事情却有一个极大的疑点,就是牧霜灵的身体上不止有瘀伤,更有许多道抓伤,若水和诗雍都是留有长指甲的女子,加上长年于寻欢楼生活,所以她们一看就看得出那是女子的长指
甲造成的抓伤,不同于一般的抓伤,更不同于被野猫抓伤的痕迹。
难道这事情还牵涉女人?还是那男人是有夫之妇,给妻子揭破了这桩私情,所以对牧霜灵施以毒手,因此牧霜灵才不能说出来,要不然此事一传出去便是大大损害皇室的声誉。
二人愈想愈是离谱,最终还是认为当初的结论最为合理,可是这疑窦却一直徘徊在两人的心中,不曾远去。
这次之后,牧霜灵的性子也愈来愈深沉,或者该说她比以前更为成熟稳重,自司怜梦离开京城后,她便一人挑起打理缘牵书院的重任,虽然司先召名义上已经接管书院,但他毕竟不了解
书院的运作,而是国事繁忙,所以只是挂个名字而已,大部份琐事还是要牧霜灵亲自料理。
但现在牧霜灵快将离开,看来都要尽早把缘牵书院交托给司先召。
话说回来,牧霜灵听到若水的回复,沉默了一阵子,然后才轻叹一口气,道:「那件事的因由极为复杂,有人做错了,我也做错了,结果就酿成这结果。」
自己受到的只是□□上的伤害,司怜梦却是被伤透心,水碧音这一年来都是躲在佛堂忏悔,自己都没有见过她,而自己跟司怜梦和闻萧盼蝶都因此画上句点……
的确是做错了,可是错在哪儿,再来一次又该如何改进呢?牧霜灵却是茫无头绪。
也许彼此之间的相识,就是为了那一日的来临,把一切尽皆燃烧成灰炉。
司怜梦和闻萧盼蝶已经离开京城,却要留下来的人该如何面对这残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