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三九（上）
一三九
「司卿家……司卿家。」牧雨澄把手拿到司怜梦面前晃了晃，方才停止了司怜梦的头不断往下点的趋势。
司怜梦看见一只白晢的手在自己面前晃着，眯着眼睛想了一阵子，然后眼睛马上瞪大，吓得翻身下跪道：「微臣罪该万死！」
「快坐下来吧。」牧雨澄有点没好气地道，今天明明是司怜梦求见自己，说要跟自己讨论女子科举的一些细节，没想到她把文书摊开后不久，就开始现出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微臣……万死不足以请罪。」司怜梦一身深蓝色的官服，上绣麒麟张牙舞爪的威风凛凛，配上一顶乌纱官帽，及腰黑发整整齐齐地盘在脑后，这模样本该是挺有气势的，无奈俏脸却一副
心虚的模样，加上本就身材瘦判，撑不起这样宽大的衣服，整个人看起来未免有点失势。
「无妨，但朕看司卿家似乎很疲累的样子，近来没有好好休息吗？」牧雨澄放下手中文书，关切地问道，反正依司怜梦这副睡不醒的模样，今天也谈不出什么结果，倒不如先解决她的问
题吧。
要知道牧雨澄让司怜梦回来当吏部尚书，是要为他鞠躬尽瘁的，总不成天天都这副模样上朝。
「微臣最近忙着办理女子科举一事，而且要去缘牵书院里授课，然后偶尔都要处理吏部的文书，未免分身不暇……」司怜梦强笑道，最近都是将至鸡鸣时份方才能躺下来睡一阵子，还没有
入睡便要上朝，所以看起来愈发愈憔悴，连厚厚的傅粉都掩不了眼下的青黑。
牧雨澄长眉一皱，这的确是劳烦司怜梦了，但这事情都是跟女人有关，交给别的大臣，恐怕他们也不喜欢处理，当下道：「据说迎秋都有在缘牵书院里帮助妳，妳先把重要的工作交给她
处理，可好？」
「迎秋？」司怜梦可不想把一番心血交给牧霜灵这傻丫头。
牧雨澄看见司怜梦一脸被吓倒的神情，轻笑道：「司卿家就是这般不相信迎秋吗？」
「当然不是，微臣只是怕大才小用，屈就了郡主而已。」司怜梦想让自己听起来诚恳，但语气还是有种说不出的虚伪。
谁要把自己的心血交给那个只懂得闯祸和甩女人的郡主啊！
牧雨澄想起牧霜灵生气勃勃的脸庞，心里大约也明白司怜梦在担忧什么，当下没有强求，只是道：「但司卿家妳毕竟是分身无暇，这样下去一定会弄垮妳的身子。」
「谢皇上关心，微臣以后一定会好好调节自己的生活时间，不再做出刚才失仪的事。」司怜梦懊恼地捶了捶头，怎么会在皇上面前打瞌睡呢？
「司卿家忙碌的不止是这些事情吧？」牧雨澄轻轻地靠向楛背，慢悠悠地道。
司怜梦一怔．脑子里飞快地想了一遍，随即想起另一事－－
但牧雨澄会知道这事吗？
罢了，他早晚都会知道的。
「微臣最近常常收到来信，都是哀求微臣在全国各地设立女子书院，好让天下女子都能尽快得到学习的机气。」司怜梦想了想，续道：「人最适合学习的年龄是在十八岁之前，过了这年
龄要学习任何新技能都有点难度，所以不少父母都想趁着女儿尚是年轻，把她们送进书院里学习，将来光宗耀祖。」
「最近朕也收到地方官员传上奏折，说很多父母都来到官府里谈及这问题。」贪官虽然多，但爱民如子的父母官还是不少的，他们听闻司怜梦那一桩惊人之举之后，都在想着把女子书院
传到自己统领的县里，所以都有上奏折跟牧雨澄提及这事情。
司怜梦点点头道：「微臣都在烦恼这事情，毕竟微臣只有一个人，难以分身到不同地方工作。」
有时候司怜梦看着镜里的自己，真的想请闻萧盼蝶把自己砍成几份，好让自己能出现到不同的地方工作。
这人生啊，有时候真的太短了。
太多事情想做，太多事情没有完成。
牧雨澄玩弄着手中的狼毫笔，漫不经心地问道：「司卿家可有什么良方？」
伴君如伴虎，尤其是这种牧雨澄这种笑面虎，更是绝不能有丝毫松懈，司怜梦当下小心地回答道：「当然是以皇上的想法作为微臣的决定。」「嗯……」牧雨澄沉吟着，侧头打量着司怜梦，嘴角微牵，他的确长得很好看，但司怜梦却被他看得心中发毛。
被一个漂亮的美少年看着是好事，可是假若这美少年是个心狠手辣，一口气把众多贪官连根拔起，前几天才刚刚亲自处决他们的少年天子，这件好事大约都会大打折扣吧。
「司卿家都是成年人了，有些事是该自己想清楚。」牧雨澄笑道：「也许可以跟司丞相商量一下。」
牧雨澄这样有意无意地提起司先召，却是使司怜梦更烦恼了，她不想离开京城的原因有好几个，第一是因为自己难得混到吏部尚书这位置，难道就此丢下来吗？第二是因为多亏自己现在
位高权重，方才能全权负责女子科举一事，万一自己离任了，接手的大多是男人，男人怎会用心管理这女子科举呢？第三则是因为自己在京城尚有牵挂，年迈的父母丶居于深宫的情人丶身边
的两位好姐妹，甚至缘牵书院里那班天真烂漫的女孩……
人的牵挂，有时候真的太多了，难以割舍，所以也会阻碍自己前行的脚步。
牧霜灵是个雷厉风行的人，这点她跟牧雨澄还挺相似的。
话说牧霜灵拿到银两之后，就马上跑到寻欢楼里领人回家，终于在一众青楼女子的艳羡眼光之下，若水和诗雍被这位身份神物的少妇带走了－－
至于那少妇其实是何许人也？
诗雍和若水都不知道，她们只知道牧霜灵绝非普通的少奶奶，但见她性子真诚，当下也没有问太多。
牧霜灵思考了许久，到底该把若水和诗雍带到前门还是后门，虽然很想用前门以表示对若水和诗雍的尊重，可是怕她们看见王府的牌匾会吓倒，而且如果让侍卫看见自己接人回家，然后
跟四王爷禀告的话，自己根本还没有想好借口跟四王爷说，当下唯有委就两女走后门。
幸好王府的后巷也不窄，甚至挺宽阔的，可以容得下一顶软轿通过。
「我爹……他有点奇怪，如果让他知道妳们来了，恐怕会问个不停，所以我们还是走后门吧，很不好意思。」牧霜灵想了许久，方才搔着头发道。
若水和诗雍相视一眼，她们也知道自己的身份见不得光，所以都没有怪责牧霜灵，既然自己决定跟牧霜灵走，那就要做好承担一切后果的风险，对吧？
「无妨。」
外面的轿夫已经道：「到了！」
「好好好。」牧霜灵先跳下轿去付钱，若水也扶着还没有伤愈的诗雍下轿。
来到地上，若水和诗雍方才知道这小巷有多宽阔，竟然能容下一顶软轿，而且长长的小巷里只有这样一户人家，可想而知这府第有多富贵！
诗雍眼尖地看到后门两边悬着上书「王」字的灯笼，向若水打了个眼色，两女的秀眉同时一皱。
她们似乎搭上了一个她们完全配不起的人。
软轿离开后，牧霜灵便上前敲门，只听见她的敲门声三长两短再一长，似乎是某种暗号。
若水刚要发问，牧霜灵已经把手指放在唇上，示意前者先不要说话。
不消片刻，后门便被从内打开，一个胖呼呼的侍女从里面走出来，牧霜灵连忙把若水和诗雍推上前，向那侍女道：「铃芷妳先把她们带到房间里，本宫殿后。」
本宫？
若水和诗雍被这称呼吓了一跳，身子却已经被牧霜灵使劲推进去。
要知道假若牧霜灵随意敲后门，当然会有人听到敲门声然后出来迎接她进去，可是这样一来，其他下人都会看见诗雍和若水，现在牧霜灵还没有对父亲想好措辞，所以万万不能让其他人
看见若水和诗雍，因此唯有命铃芷于这个时辰守在后门，好让自己一敲门她便会出来迎接，再以最快的速度把两女带到自己的房间里。
然后该怎么做？
要知道假若牧霜灵会有考虑周全的计划，那她就不是牧霜灵，她就是闻萧盼蝶了。
于是堂堂迎秋郡主，四王爷府的少主人，竟然要鬼鬼崇崇地为铃芷丶若水和诗雍殿后，幸好今天天气寒冷，大部份下人都选择留在房里，所以一路上没遇见什么人，安全到达自己的闰房
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