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三三（上）
一三三
牧霜灵一踏出朱漆大门，就看见那道站在风雪中，默默撑伞的安静倩影。
平日人来人往的热闹大街，由于风雪过大，所以店子全都关闭，街上空无一人，只剩下北风呼呼鼓动着雪花乱舞。
少女身披宝蓝色大氅，娇弱的身躯被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清秀的瓜子脸，伞上的图案早就被风雪模糊，只看见她纤白修长的手指握着伞柄，油纸伞沿落下的白色的流苏使她的脸
庞看起来更是朦胧。
大雪纷飞，佳人缘何静立风中？
「盼蝶。」牧霜灵站在门廊下，秀眉轻蹙，几乎是没有思考便是冲上前把那道娇弱的身影拉过来，跟自己一同立在门廊下，然后身子倾前，为她拂去脸上霜雪。
清丽的脸庞触手冰凉，牧霜灵把闻萧盼蝶的双手紧紧包在自己的手里，轻声道：「妳怎么不进来？」
「我在想东西。」沾满雪花的油纸伞被随意地丢在一旁，闻萧盼蝶发梢上的雪花溶成雪水，一滴滴落在牧霜灵渐凉的手背之上。
「想东西也不用这般伤害自己吧？」牧霜灵没好气地道。
闻萧盼蝶凝视着牧霜灵，突然柔柔地笑了。
「傻子，笑什么？」牧霜灵弹了弹闻萧盼蝶的额头。
「霜灵，我们一直以来到底在做什么？」闻萧盼蝶轻轻地道。
牧霜灵明白闻萧盼蝶的意思。
原来，闻萧盼蝶的想法跟自己一样。
她们的路走错了，幸好及时回头，方才没有铸成大错。
「不知道呢。」牧霜灵的手轻轻贴着闻萧盼蝶冰凉的额头，低声道：「对不起，当初是我过于主动，什么都没有弄清楚便……」
「无妨，我也有错。」闻萧盼蝶静静地瞧着牧霜灵，然后美眸轻闭，道：「我一直想在妳身上寻找自己的过去，想当回以前的自己，没想到原来昨日已是不可追。」
牧霜灵一手环着闻萧盼蝶的柔肩，抿唇道：「而且我总是分不清楚自己的感情，之前又向妳胡乱撒野，使妳难受了。」
「以后，还是好朋友吧。」闻萧盼蝶站直身子，向牧霜灵伸出尾指，眨眨眼睛笑道。
「还是最好的朋友。」牧霜灵笑着跟闻萧盼蝶勾尾指，道：「以后我们要坦诚相对，可好？」
「成交！」
一场风波，就此消弭于无形。
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春宵。
明明都是这时候了，司怜梦也不知道为何自己会想起这两句诗。
床帐里的绮丽□□刚刚落幕，金丝床幔隔绝了冷清的深宫和燃点着的爱情。
旁边的水碧音睡得正熟，玉臂搭在锦被上，露出白玉似的柔软香肩，朱唇微微红肿，提醒着刚才缠绵深吻的旖旎。
原来水碧音也有如此乖巧单纯的一面，平日的她自信飞扬，机关算尽，算无遗漏，睡着时都是这般小女儿的情态，惹人怜爱。
水碧音的如云秀发随意地披散在软枕上，缠绕着司怜梦的青丝，带有桂花发油的香气，妆容已经被香汗冲淡，司怜梦这才发现，原来那副故作成熟的妖媚妆容之下，藏着如此楚楚秀丽的
娇俏容颜。
毕竟，水碧音的年龄跟自己还是差不多，但在皇宫里打滚多年，她的见识远比自己多，心计远比自己深沉。
可是说到底，都是个花季少女，是个渴望被宠爱的小女孩。
司怜梦心中又怜又爱，不禁凑上前轻轻亲了亲水碧音的脸颊。
「睡不着呢。」水碧音突地睁开眼睛，笑吟吟地看着司怜梦。
水碧音看起来还是一如既往的美丽聪明，却因为妆容半褪的缘故而少了几分气势。
「嗯。」司怜梦一手环着水碧音的香肩，轻轻吻着她的玉背，含糊地道：「我在想起一些人。」
「刚才妳也没有专心。」水碧音故作娇嗔地点了点司怜梦的玉额。
「对不起。」司怜梦吐了吐香舌，又低头舔着水碧音的玉背。
「痒！」水碧音粉拳乱捶，司怜梦只是抱着她咯咯娇笑。
过了半晌，水碧音方才问道：「妳在想什么人？」
司怜梦心知瞒不过水碧音，当下闷闷地道：「盼蝶跟霜灵最近吵架了，不知为何又和好，我都弄不懂原因。」
她以为水碧音不知道闻萧盼蝶和牧霜灵本是情人，所以措辞极为小心。
没想到水碧音不但早就知悉，甚至把这两个女人给拆散了。
水碧音听到司怜梦说她们闹翻时的神情还好，但当听到后半句的时候，秀眉不禁一扬。
和好了？
上次牧霜灵跟尹依依闹得这么僵都是为了同类的事情，这次竟是如斯容易便原谅闻萧盼蝶？这不正常啊。「她们感情不是挺好的吗？怎么吵架了？」水碧音故作不解地道。
司怜梦皱皱眉道：「她们不说，我也没有问，只知道霜灵真的很生气，盼蝶也很难过，后来过了一段日子，她们却和好了。」
水碧音不明白所谓的「和好」是什么意思，难道她们还是情人？
这样说，牧霜灵倒像是真的长大了，不像以前般自我中心。
「这很好啊。」水碧音口不对心地道，她知道司怜梦虽然是大嘴巴，但不至于把好友的私隐告诉自己，所以也没有去问详细的。
司怜梦想起当日闻萧盼蝶问自己的问题－－
「如果皇太妃欺骗了妳，妳会怎么办？」
「看看是什么事情吧，人总是有底线的。」
司怜梦调整一下姿势，问道：「如果我骗了妳，妳会怎么办？」
「生气，然后一脚踹掉妳。」水碧音笑道。
「我是认真的啦。」司怜梦惩罚似地咬了咬水碧音的香肩。
水碧音明显猜到司怜梦会这样问是启发于闻萧盼蝶和牧霜灵，所以装作漫不经心地道：「原谅妳啊。」
「为什么……要这样说？」司怜梦没想到心计深沉的水碧音会有如此爽快的答案。
「因为我喜欢妳啊，所以能原谅妳的错误。」水碧音翻个身，跟司怜梦面贴着面，在司怜梦的唇上啄了一口。
因为妳是司怜梦，在我面前，妳那颗心就是水晶般透明通透，所以妳是没有机会欺骗我的。
水碧音跟牧霜灵都是同样的强势，分别在于前者善于隐藏而已。
「妳呢？我欺骗妳，妳会原谅我吗？」水碧音灿烂地笑道，她先给了这样一个肯定的答案，就是为了堵住司怜梦的答案，让司怜梦不能回答比自己更差的答案。
「看看是什么事情。」司怜梦想了半晌，还是决定顺从自己的心意。
「原来怜梦对着我还要考虑啊。」水碧音嘟着嘴道。
司怜梦揽着水碧音的玉颈，低声道：「我这人就是极为重视原则，所以……」
「明白了，我的女状元大人。」水碧音嫣然一笑，伸手抱着司怜梦柔软的腰肢。
二人又缠绵缱绻了一阵子，司怜梦方才喘着气道：「忘了告诉妳，三天后我不能入宫授琴。」
水碧音奇道：「为什么？」
该不会这么快就厌倦了自己吧？
司怜梦的玉颊酡红，明显还没有从刚才的情动中冷静下来，她埋首于水碧音的玉颈间，轻轻啃咬着佳人颈项里柔软的肌肤，低声道：「三天后是奶娘的死忌，我想要过去替她扫墓，她在
京城里没有其他亲戚，只有我一人会为她扫墓。」
「哦……」司怜梦彷佛感到水碧音的身子有一瞬间的僵硬，然后又笑道：「我陪妳去吧。」
「妳陪我去？」司怜梦一怔。
水碧音点头道：「嗯，那毕竟是妳的亲人啊，我陪着去没问题吧？」
「妳怎么能轻易出宫？我不想让一大堆宫女太监跟着我去，免得惊扰奶娘。」司怜梦摇摇头道，语气中不由自主带些伤感。
水碧音亲了亲司怜梦的脸颊，轻轻地抱着司怜梦，让二人的身子毫无缝隙地紧贴着，温热柔软的肌肤被香汗弄得黏黏的，彷佛就此连在一起永远都不会分开。
「上次我不是带妳走秘道吗？我从那边出去不就好了吗？玉环宫内殿里都是我的心腹，她们不敢胡乱说话。」水碧音闭上眼睛道。
司怜梦轻轻地道：「那里毕竟是皇后娘娘的地方啊……」
「皇后跟我的交情颇佳，妳别担心。」水碧音想起尹依依外冷内热的性子，不禁轻笑道。
「有多好？」司怜梦的醋劲倒是来了。
「不知道呢。」水碧音转动眼珠，娇笑道。
如果让司怜梦知道水碧音和尹依依的交情有多好，她大约会气得吐血吧。
司怜梦在水碧音肩上又咬了一口，水碧音又好气又好笑地道：「妳属狗的吧？一生气就要咬人。」
「不说实话就咬死妳。」司怜梦轻嗔道。
「在后宫里不联群结党怎么成？当初皇后还是太子妃的时候，我们帮过彼此不少忙，所以便结下交情。」水碧音选择性地说了某部份真相，至于另一部份还是不让司怜梦知道为妙。
司怜梦其实也没有起疑，只是佯嗔而已，当下约定跟水碧音在宫外相见的时辰和地方，又问道：「这时候还行吧？」
「日正当空，挺好的啊。」水碧音点点头道。
司怜梦伏在水碧音柔软的的怀抱中，深深地吸了一口专属于水碧音的甜香，感受到丝丝的安全感。
原来不止是男子坚实的怀抱能给别人安全感，连女子的温柔体贴都能让自己感到安全。
司怜梦和水碧音都跟男子如此亲密地接触过，但最后还是发现原来最舒服的，还是抱着这样一副温香软玉的娇躯。
拥有着相似的娇软，相似的心灵，方才会明白该如何体贴对方，爱护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