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四(下)
牧霜灵在离开牧雨澄的视线范围后,立即飞奔往闻萧府里,连门口的侍卫也来不及招呼,就直接冲去闻萧盼蝶的闰房里,反正那些侍卫也见惯了牧霜灵,对此自是一笑置之。
却见闻萧盼蝶还在房里悠闲地绣花。
看见牧霜灵冒冒失失地冲进来,闻萧盼蝶也是司空见惯,笑笑说道:「妳来了。」
「盼蝶,妳以后小心一点。」牧霜灵关上门后,便煞有要事地说道。
「怎么了?」闻萧盼蝶淡淡地道。
「皇上对妳的事似乎有点起疑。」牧霜灵认真地道。
「妳刚才见过皇上?」闻萧盼蝶不解地道,牧霜灵怎会无故入宫见牧雨澄?
牧霜灵想了想,还是把刚才在外面遇见牧雨澄后的对话娓娓道来。
听罢,闻萧盼蝶也没有放下手中针线,只是道:「皇上起疑是正常的啊,毕竟我在这节骨眼上失去武功,正常人也能看出不妥。」
看出不妥不是问题,最重要的是牧雨澄不会查出真相,就算他明知道自己装假都没有证据。
牧霜灵见闻萧盼蝶似乎成竹在胸,也没有再危言耸听,当下又道:「我刚才跟皇上说要替他私访民间,到时候如果他批准了,我就可以跟妳和闻萧老爷一起走,妳说好吗?」
闻萧盼蝶揑了揑牧霜灵的脸蛋,轻笑道:「妳这种迷糊个性,谁愿意放心让妳出去呢?」
怎么盼蝶说话跟皇上咚么像!甚至都在揑自己的脸!
「你们怎么都不相信我!」牧霜灵不满地嘟嚷道。
闻萧盼蝶摇头浅笑,牧霜灵气得在闻萧盼蝶身上粉拳乱捶。
「嘶……」闻萧盼蝶突然抚着胸前箭伤,秀眉紧蹙。
本来还在闻萧盼蝶身上乱揍的牧霜灵连忙停下手来,关切地问道:「没有伤到妳吗?」
「妳刚才这样乱打,打中了伤口……」闻萧盼蝶可怜兮兮地道,牧霜灵担心地看着她半晌,却看见闻萧盼蝶突然笑起来。
「妳骗我!」牧霜灵快气死了,天知道闻萧盼蝶原来这般狡猾!
牧霜灵当下不再留情,站起来擡脚就把闻萧盼蝶踹到地上,骑在她身上继续乱揍。
如果闻萧盼蝶的枪下亡魂在场,看见女修罗此刻娇笑着毫无还手之力这副小女儿的模样,大约会气得从坟墓里跳起来吧。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直至牧霜灵累了,她方才把双手分别撑在闻萧盼蝶的两侧,正脸对着闻萧盼蝶的俏脸,鼻尖与鼻尖之间仅有一指之距。
大约是坐得不通风的房间太久,闻萧盼蝶额上微微沁出汗珠,牧霜灵见状便从怀中取出上次闻萧盼蝶送给她的手绢,细细地为她抹走额上香汗,再在她的额头亲了一口。
闻萧盼蝶害羞地笑了笑,眼珠乱转,硬是不对上牧霜灵的眼光--
免得自己又会被牧霜灵眼里的温柔溶化。
牧霜灵双手抱着闻萧盼蝶的脸,食指整理着闻萧盼蝶鬓边的乱发,紧贴在脸上的食指带着温热,使闻萧盼蝶不禁俏脸微赧。
这人,怎么如此容易害羞呢。
牧霜灵不再赘言,俯身便含着那两片柔软的唇瓣,在那一瞬间,闻萧盼蝶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她以前是否也曾经这样亲吻过尹依依,这样向着尹依依微笑,这样深深地凝视着尹依依呢?
恍然发现自己原来在吃醋,闻萧盼蝶不禁为自己的想法有点苦恼,原以为自己不像一般女子便善妒,没想到原来自己还是逃不开这命运啊……
「妳没有专心。」牧霜灵撑开身子,歪头向闻萧盼蝶道。
「对不起,在想别的事情。」闻萧盼蝶歉然道。
「这可是要惩罚的呢。」牧霜灵眨眨眼睛笑道。
「无妨。」闻萧盼蝶含笑说道。
牧霜灵划了划闻萧盼蝶的琼鼻,道:「惩罚妳要在皇上面前为我美言,让皇上答应让我出京。」
这个……也太难的吧,换着自己是皇上恐怕宦不会放妳走啊,一个不小心妳出了什么事,四王爷夫妇可会找自己偿命的啊。
眼见闻萧盼蝶面色为难,牧霜灵皱眉道:「我就这样不可靠吗?怎么皇上会觉得妳比我可靠呢?」
因为我实在比妳可靠啊。
闻萧盼蝶不想再伤害牧霜灵的自尊心,所以只是笑笑说道:「这有什么难度,我跟皇上说几句吧。」
「不过记住要待一段日子之后,免得皇上又抓着妳问关于散功的事。」牧霜灵急急地道。
「嗯,我会记住的。」闻萧盼蝶握着牧霜灵的手,柔柔地道。
午后的阳光洒在干净的木板上,同时落在闻萧盼蝶俐落精致的脸上,牧霜灵再也忍不住心中冲动,捧着她的脸就深深地吻下去。
几天后,牧雨澄在早朝上宣布准奏司怜梦举办女子科举的要求,身为吏部尚书的她又多了一件责任在身,就是全权负责女子科举的事宜,同时也宣布司怜梦筹办的缘牵书院将成为天下第一女子书院,为表嘉奖,牧雨澄甚至亲笔写了一幅上书「天下第一女子书院」的金漆牌匾给司怜梦,使她几乎感动得当场哭起来。同时,牧雨澄得闻闻萧盼蝶失去武功但已渐渐康复一事,所以宣布于半个月后举行为闻萧兄妹及麾下军队举行的洗尘宴,也会借此宴庆祝女子科举正式成立。
由于闻萧盼蝶一直重伤在身,牧雨澄念其军功,所以一再拖延洗尘宴,直到现在闻萧盼蝶已能行走,他便择日举行洗尘宴。
当真是普天同庆,可喜可贺。
当天夜里,但见瀚海殿里衣香鬓影丶觥筹交错,一副太平盛世景象,牧雨澄执着酒杯,一手托腮看着
不得不出席此宴的尹依依正坐在牧雨澄旁边,眼见牧霜灵跟闻萧盼蝶神情亲昵,心里恨得牙痒痒,几乎就要揑碎手中酒杯。
「皇后。」突然听见牧雨澄唤了一声。
「怎么了?」尹依依转脸看着牧雨澄,表情有点……咳咳,狰狞。
「妳不舒服吗?」牧雨澄眼见尹依依一副快要杀人的模样,当下很体贴地问道。
「没事。」你才不舒服!
牧雨澄瞄了瞄远处的牧霜灵,便又瞧着尹依依道:「不久之前,朕跟迎秋聊过,她说她想出京闯荡一下。」
他上次见牧霜灵不甚在意于京城的联系,心里甚感奇怪,毕竟牧霜灵跟尹依依在一起,她大约都会舍不得离开尹依依吧,所以牧雨澄认为两者的关系说不定有变,因此在这宴会上也有意无意地留意着二人的交流,偏生就让他看见尹依依盯着牧霜灵和闻萧盼蝶,一副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的模样,不禁好奇发问。
毕竟一方是自己的堂妹,一方是自己的发妻,因为尹依依有那么多人护着,自己不能轻易伤害她,所以对于牧尹二人闹翻,他还是挺喜闻乐见的。
好吧,牧雨澄从来都不否认自己是个心胸狭窄的男人。
「是吗?」尹依依漫不经心地道,眼睛照样追踪着牧霜灵和闻萧盼蝶,直到她发现有些不妥后,连忙转头问道:「什么?」
牧雨澄靠在龙椅上,眨眨眼道:「前阵子不是闹出安贵县一案吗?迎秋见朕为此事心烦,自动请缨见替朕去民间调查一下还有没有类似的事情。」
他隐瞒了部份事实,因为那些是他的秘密,最重要的是他把自己想说的都说出来--
也就是牧霜灵想离开京城,而且可能是一段颇长的时间。
尹依依颦着秀眉,低头不语。
牧雨澄见状,心知这两人有些不妥,当下凑上前问道:「你们俩不是感情挺好吗?怎么连迎秋想离开京城,妳也不知道?」
尹依依被牧雨澄击中痛处,非常不满地移开身子,尽量远离牧雨澄,然后才道:「我们很久没有来往了。」
「哦?」牧雨澄挑眉,他也听说牧霜灵最近没怎么找尹依依了,本以为她们都在幽会,所以其他人不知道,没想到原来是闹翻了。
尹依依不会说谎,她此刻如斯难看的脸色,和刚才盯着牧霜灵那副眼里冒火的模样可见她跟牧霜灵的关系大不如前,而牧霜灵对于离开京城毫无眷恋,也代表她跟尹依依早就不复往日的亲密。
「你倒是挺关心的啊。」尹依依冷笑道,她总觉得牧雨澄那惊讶的模样是在落井下石。
「朕也只是怕迎秋离开了,妳会寂寞而已。」牧雨澄心情大好,虽然说此事对于他没有直接影响,但至少去除了他心中的一根刺--毕竟两个女人谈什么爱情,大约是自己长期冷落娇妻,而宫里也没有男人,所以尹依依才会选择牧霜灵。
另一边厢,司怜梦却在席上,麻木地应付着宾客敬来的酒,虽然说身边的闻萧盼蝶和牧霜灵都有替自己挡酒,但自己还是喝了不少酒。
毕竟今天是庆祝自己成功的大日子,事实上自己也特意悉心打扮出席这场合。
明明自己对于今天的成功早已翘首以盼,为什么现在却完全高兴不起来呢?
大约是因为看见坐在牧雨澄另一边的水碧音吧。
水碧音依然如此美丽,美丽得光芒万丈,一身金丝云萝及地长裙,上绣大红牡丹,显得她娇媚艳丽,精神奕奕,凤眼画得似挑未挑,柳眉入鬓,朱唇如霞,肌肤白里透红,在宫中的翡翠琉璃宫灯下更添丽色。
跟自己说过千千万万遍,自己此生跟这个女人再无纠缠,但当这个女人出现时,自己的目光还是不由自主跟着她走。
说起来,已经有一个月没有见水碧音了,上次的事后,自己没面子再见水碧音,水碧音也没有主动来找自己,她当作水碧音已经跟自己绝交,偏生这满肚子苦水却不能向任何人倾诉,只能一人独自在夜里流泪。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可是让司怜梦再选一次,说不定她还是会告白,毕竟她觉得自己已经无法再假装成水碧音的朋友了。
因为她想要的,比当朋友还要多。
偏生自己却如何都忘不了水碧音,早上自己是自信飞扬的女状元,事业得意,蒙皇上宠爱,夜里她却只是个情场失意的平凡女子而已。
疯了,快要疯了。
怎么办?我疯狂地想要见妳。
水碧音的美丽映在司怜梦的瞳孔里,如斯刺眼。
为什么当日我疯了似地思念妳时,妳却像个没事人一样,照样过着妳高高在上的日子?
因为一直以来只是自己的痴心妄想啊。
注定是一场幻梦。
却还是执着不肯清醒。
烈酒冲击着司怜梦的脑子,压抑良久的思念缺堤崩溃,泛滥成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