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六(下)
过了一个时辰,荔枝酒已经被喝了大半,由于门窗紧闭,所以房里弥漫着荔枝的香气,芳香扑鼻,沁人心脾,加上酒香浓郁,嗅起来更为醉人。
司怜梦早已经喝得晕头转向,她的酒量本就远远不及水碧音,加上刻意被水碧音灌酒,所以被灌得酩酊大醉,犹自要举起双手猜拳。
「还猜啊?」水碧音笑盈盈地道,司怜梦眯起眼睛去看,总觉得眼前人像只狐貍,尤其是唇边那抹得逞的笑意。
「还要!我还没有输!」司怜梦站起来想要增加气势,双脚却不自觉转动,结果左脚绊倒右脚,几乎就这样倒在地上,幸好她及时抓着桌布,方才没有出洋相。
眼见司怜梦的身子前后摇晃,水碧音嘻嘻笑着把她按下来坐好,道:「妳说猜,那就猜吧。」
结果当然又是司怜梦输掉好几场,这下子她的眼睛几乎睁不开了,她打了个酒嗝,身子便向桌子上伏去,摇手道:「我不玩了……我要睡觉。」
「别在这里睡觉。」水碧音的眼睛亮得像要发光,她还不够呢,这司怜梦怎么就倒下来呢?
水碧音绕到司怜梦身边,想要扶着她往床边走去,毕竟这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如果着凉了就不好。
幸好司怜梦还有些意识,一手绕过水碧音的玉颈,搭在她的右肩上,身子由于站不稳的缘故所以只能紧紧地靠着她,嘴里连连呼出酒气,呼得水碧音都有点醉了。
「碧……音……睡觉……」司怜梦突然擡起手指戳戳水碧音的脸颊,傻笑道。
平日总是在水碧音面前保持仪态的司怜梦何曾展现过这样傻呼呼的一面?看得水碧音都不禁笑起来,任由她乱摸自己的脸颊也没有发恼。
其实自己还不抗拒司怜梦的接近,对吧?
好不容易来到床边,水碧音一抖肩膀,想把司怜梦自觉地松手倒在床上,没想到司怜梦虽然明白水碧音的意思,但手臂的动作却已经跟不上脑子的命令,竟然使力一推水碧音的玉颈,使她也跟着倒在床上,整个人则软绵绵地压在水碧音身上。
水碧音眨眨眼睛,司怜梦果然中计了。
她突然双手捧起司怜梦的脸颊,鼻尖贴着鼻尖,轻轻地吐了口气在司怜梦脸上。
司怜梦定定地凝视着水碧音,眼前这张脸变得无比熟悉清晰,轮廓精致可人,眸若晨星,瑶鼻樱唇,脸若傅粉,长长的羽睫一眨一眨的。
刹那间,宇宙天地之间彷佛只剩下两人贴在一起,耳边只剩下那一阵阵的喘气声。
水碧音静静地看着司怜梦,眼里的倒影清晰得如同对镜自照。
司怜梦的贝齿轻咬下唇,心跳是从未见过的飞快,身体里发出着一阵阵火热,烫得她急需一些东西来消除这恼人的燥热。
身下枕的是温香软玉的娇躯,每个部位都是一模一样,她们知道哪里是最敏感的,哪里是最应该触碰,哪里是最柔软的。
司怜梦俯身,吻上水碧音的樱唇。
比想像中还要柔软,比想像中还要香甜……
正当司怜梦闭上眼睛沉醉于这个禁忌之吻的时候,水碧音目里闪过一丝狡黠,她突地推开司怜梦,掩嘴大叫道:「妳做什么?」
司怜梦被推得踉跄退后几步,跌坐在地上,呆呆地看着水碧音。
「妳干嘛亲我?」水碧音怒道。
司怜梦眨眨眼睛,此时被重重一推,加上摔倒在地上,她的理智总算稍稍回复过来。
水碧音说罢,便大步流星地往外面跑去,狠狠地摔上门。
只留下司怜梦一人坐在原地,摸摸自己的嘴唇,回想起自己刚才做的事情。
天啊!自己刚才到底做出什么事情!
自己居然亲了自己最尊敬丶最爱护的人!
一定是因为牧霜灵和尹依依!一定是她们把自己变成像她们一样古怪的人,所以自己才会做出这些天理难容的事!
现在水碧音会如何想自己?认为自己是个变态?
司怜梦闭上眼睛胡乱捶着地面,恨不得时光能倒流到刚才那一刻,那她一定不会亲下去。
一定不会!
现在水碧音生气了.自己该怎么办?该去找她吗?可是若是去找她,会不会是火上加油呢?
还是先不要找了,明天看见她再道歉吧。
该怎么道歉呢?
自己做出了这些人神共愤的事,难道还要求水碧音的原谅吗?
司怜梦捧着头,只觉得头痛欲裂,别人说「酒后乱性」,果然没说错,自己酒后就是做出了这些以下犯上,有违人伦的事!
亏自己还有面子指责牧霜灵,其实自己不正是跟她一样的禽兽不如吗?
司怜梦却一直没有思考,或者是拒绝思考一个更重要的问题--所谓酒后吐真言,自己刚才所做的,是不是自己心里一直想做却不敢做的事呢?
翌日,司怜梦便迁出玉环宫,她一直没有看见水碧音,也不敢向宫女太监询问水碧音的行踪,唯有满怀愧疚地离开玉环宫。
却不知道水碧音正站在小楼高处,默默地看着司怜梦带着一箱箱藏书离开,被吻得红肿的双唇勾起来,现出一个成竹在胸的微笑。
于是,日子似乎回复平常的节奏,无风无浪,偶尔有从战场前线传来的捷报,有正面的,也有负面的,但实际情况却是谁都不知道,或者该说牧雨澄未必会把一切真相都披露出来。
这天,司怜梦正在家里盯着一箱箱书发呆,自从回来之后,她就一直没怎么动过这堆书,因为她本人极为爱书,所以不让下人碰这些珍藏,可是她却提不起劲去打理这堆她本该珍爱至极的藏书。
长长地叹了口气,司怜梦百无聊赖地抱着软枕坐在床上,自从那件事之后,自己一直想找水碧音道歉,却怕她会把自己赶出来……
那天,水碧音看起来真的很生气啊,自己从未见过她如此生气呢。
其实水碧音生气得来也有道理,毕竟自己利用她的感情来做出这种事情……
自己算是失去了这个朋友吧。
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难过无奈,如果当天自己不喝这么多酒,也许一切都不会发生吧。
司怜梦垂头丧气地戳戳手中的软枕,晦气得无法再晦气。
此时,敲门声却响起来。
「进来吧。」司怜梦闷闷地道。
结果牧霜灵一进来,就发现司怜梦那几箱藏书正被打开着晒太阳,至于她则坐在床上,一副乌云盖顶的模样。
「发生什么事?」牧霜灵吓了一跳,连忙上前道:「是不是有人打劫了!不是劫色了吧?」
司怜梦无奈地白了牧霜灵一眼,她看起来这么悲惨吗?
「心情不好而已。」司怜梦索性躺下来拿软枕盖着自己的头。
「妳怎么了?」牧霜灵拍拍司怜梦的肩膀,示意要她挪动一下让自己坐在床上。
「没事。」司怜梦打了个呵欠道,挥挥手道:「今天没心情陪伴妳。」
「该不会……皇太妃对妳做了什么吧?」牧霜灵突然想起前阵子司怜梦到玉环宫住了一段日子,莫非水碧音的魔爪已经伸向司怜梦……
呃,好像不是皇太妃对司怜梦做了什么,而是司怜梦对皇太妃做了什么啊。
司怜梦屁股着火似地跳起来,怒道:「妳说什么啊!」
「被说中了?」牧霜灵倒是淡定,因为她极为了解司怜梦的性格。
「没有!闭上妳的乌鸦嘴!」司怜梦没好气地把软枕丢向牧霜灵,牧霜灵倒是悠哉悠哉地把软枕抱入怀中。
「既然什么都没有发生,就跟我出去散心吧,我见妳回来都没有找过我,以为妳病了呢。」牧霜灵拉着司怜梦的手便要下床。
「出去干嘛?」
「散心啦,妳看妳头发凌乱,脸色苍白,跟一只女鬼没分别,再不出去真的要原地成仙了。」牧霜灵毫不留情地道。
「妳才像鬼。」司怜梦嘟嚷,她又问道:「这些日子我都躲在家里,没怎么听说前线的事,前线可有送来捷报?」
「有胜的,也有败的。」牧霜灵不禁抚额,这正是她想出去散心的原因,天天都在想着闻萧盼蝶临行前那句话的深意,加上天天传来的消息有喜有忧,使她更是担心。
司怜梦咬着樱唇,低声道:「妳别担心,盼蝶吉人天相,一定没事的。」
「但愿吧。」牧霜灵勉强笑了笑,又道:「不如我们去白马寺祈福吧,顺度为盼蝶求一支上上签。」
白马寺里香火鼎盛,人来人往,司怜梦和牧霜灵偷偷跑出家里,身边没有跟着任何婢女,所以自是较难挤进去的。
天气酷热,路边的小贩吆喝着卖小食和小玩意,食物的香气配上香炉的气味,还有女客身上的脂粉和汗臭,形成一幅京城独特的图画。
好不容易挤进白马寺里,二人先添了香油再去祈福。
二人跪在蒲团上,美眸轻合,双手合什,口里念念有词。
牧霜灵心道,我别无所求,只希望菩萨能保佑盼蝶早日凯旋而归,我还有好多话想跟她说,还有好多事情想跟她一起做……还有好多问题没有问她。
想起之前的那个恶梦,牧霜灵每次想起都不禁为之心寒,那个梦的确过于真实,血腥的气味,那狠厉无比的长枪一下子刺穿闻萧盼蝶的胸腔,她甚至记得闻萧盼蝶低头看着那染血的枪尖从胸前穿出来,然后吐血倒下坐骑的模样。
天空是灰暗的,地上是尸横遍野。
闭上眼睛,彷佛又重现梦中的那一幕,使她为之心碎心伤的一幕。
另一边厢,司怜梦心道,盼蝶一定要活着回来,凭什么燕朝这么多男人却要她一个弱质女流送死呢?不是常说男尊女卑吗?既然男人那么厉害就让他们送死啊!
狠狠地咒骂了一顿后,司怜梦又想起缘牵书院,当下祈祷道,希望这次科举能夺得状元之位,那么缘牵书院便能开张,为天下女性争一口气,改变这男尊女卑的局面,虽然我知道这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但我愿意开展这前无古人的事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