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五（上）
一一五
虽然说女人对女人说出这样的话不算太暧昧，但配合着烛光摇曳的氛围，加上夜深时份，四周空无一人，如此邀约未免显得有所企图。
水碧音背对着司怜梦停下脚步，勾唇一笑，便回身道：「留下做什么？」
司怜梦语塞，怔怔地看着水碧音，那样子当真是傻气得可以。
这丫头，怎么会这般可爱？自己怎么舍得拒绝呢？
水碧音料到司怜梦一定没有回答，当下修长的手指一勾一拉，雕花门扉便被关上，她把莲花宫灯放到一旁，又来到司怜梦面前，坐在书桌上，交叉着一双修长美腿，刻意压低声音暧昧地道：「请问公子想奴家留下做什么？」
那甜腻的语气，当真是有种说不出的撩人，那娇媚的神态，活像是鬼怪故事中的狐貍精，专门勾引上京赴考的书生。
半松半垮的衣襟，欲拒还迎的勾引，水碧音的红唇轻挑，美眸半闭，彷佛在等待着司怜梦的答案。
司怜梦只是感到耳朵热得快要冒烟了，脑子里一片空白，只能随便指着一处道：「请碧音为我……添上一些新的香饼吧。」
水碧音本只想调戏司怜梦而已，没想到她竟然真的回答自己，当下顺着司怜梦的目光望去，却看见不远处的确放着一个香炉，升起淡淡白烟，似乎只剩下不多的香。
「好啊。」水碧音歪头看着司怜梦，然后含笑点点头，松垮垮的衣衫半滑下香肩，露出一大片雪白的肌肤。
司怜梦觉得自己将要晕厥了，只能咬唇转脸不看水碧音。
水碧音轻吐香舌，提起衣衫便往香炉所处的地方走去，只见她手抱香炉来到桌前，好不容易才把香炉放在书桌的一角，然后把凳子放在后面，刚好在司怜梦的太师椅旁边。
司怜梦背对水碧音，听见如此多的声息，心中不禁好奇，一回身，却看见水碧音正近在咫尺地看着自己的微笑，吓得几乎直接往后翻倒。
「怎么了？」好不容易定住身子，司怜梦方才说道，她的语调稍稍提高，大约是为了掩饰自己加速的心跳吧。
「红袖添香夜伴读。」水碧音嫣然一笑，手中提着一个小香饼，轻轻提起衣袖，便把香饼放到香炉里的隔火之处，但见一阵火花的啪啪坪响起来，然后袅袅白烟便从香炉里升起来，模糊了两女对视的眼神。
古往今来都是幸运的书生才有美人夜里红袖添香，没想到自己今夜……竟然也有机会。
美人如玉，水红色的薄纱衬出那白里透红的娇嫩肌肤，彷佛吹弹得破，随着动作而垂下来的斜斜刘海，这一切都美得如此虚幻。
司怜梦愿意牺牲自己所拥有的一切，只为把这一刻停留直至永远。
不久之后便是选妃大典，牧雨澄似乎对此完全不感兴趣，把所有事情都丢给尹依依后便继续回房读军报，筹备科举一事。
在瀚海殿里，尹依依坐在高位，百无聊赖地翻着画像，本来自己担下这苦差事都是为了跟牧霜灵独处，现在却跟牧霜灵彻底闹翻了，天天对着她都是折磨，尴尬得无以复加，偏生皇上早就下旨让迎秋郡主辅助自己，现在唯有眼睁睁看着牧霜灵坐在自己旁边翻着点名册，小声点评着那群女子的名字。
这下子当真是拿石头砸自己的脚啊。
水碧音也坐在尹依依的另一边，正极目远眺想看清楚远处那群等着进瀚海殿的女子们。
要知道尹依依为求公开公平公正，所以不但招来大臣的女儿，更顺度举办了民间选秀，但由于皇上不在，所以唯有由她充当皇上的角色，从中挑出她认为适合皇上的妃嫔。
古往今来，皇上都不会放弃选妃这权利，因为万一全权交给皇后负责，皇后必须会选些歪瓜裂枣和蠢蠢傻傻的出来，好让没有人能威胁到她的地位，反正牧雨澄现在忙于国事，加上他知道自己上次在上晗宫那番软硬兼施的话已经可以逼使尹依依屈服，所以就不再打算利用后宫打击尹依依。
老实说，如非必要，牧雨澄还真的不想利用一双儿子，但无奈尹依依冥顽不灵，自己不得不出此下策。
「这群人里面，不知道哪一个已经赶着把皇后娘娘挤下来呢。」水碧音向旁边的尹依依眨眨眼睛，尹依依冷冷地瞥了她一眼，道：「太妃有空嘲笑本宫，倒不如先花些时间整理仪容吧。」
只见水碧音虽然浓妆艳抹，却掩饰不了双眼底下的深深青黑眼圈。
「呵呵，不是每个人的漫漫长夜都像皇后般只能睡觉，本宫乐子可多着呢。」水碧音洋洋得意地摸摸眼圈道，夜夜伴佳人读书，红袖添香倍芬芳，这些浪漫情趣岂是一个刚跟情人闹翻的怨妇能明白的呢？
牧霜灵懒得理会这两个女人唇枪舌剑，只是淡淡地道：「人到齐了，选秀该开始吧？」
「好啊。」水碧音磨拳擦掌，她发誓自己一定会挑些最丑最笨的给牧雨澄，最好弄得他夜里无处可去。
这个选秀非常公平，尹依依丶牧霜灵和水碧音手中各有两个牌子，一个是绿色，一个是红色，只要遇上合意的便举起绿色，不合意的则举起红色，假若是三个绿色和三个红色那当然分别是入选和落选，两红一绿也是落选，两绿一红就是入选。
一个个女人进来展现出自己最美的一面，水碧音倒是看得津津有味，她本就倾心于红颜，此时看见那么多美人，自是春心蠢蠢欲动，虽然心里想把最差的都留给牧雨澄，但有些漂亮姣好的却也想带进宫里让自己享用。眼见水碧音双目发出狼光，尹依依抚额道：「太妃娘娘，请注意仪态，要不然她们会以为皇上男扮女装来主持选秀的。」
事实上，水碧音双眼发光，弯身往前打量着那群女子的模样，的确有点……色迷迷，如非那身华贵的装束和美艳的外貌，恐怕那群女子真的会被吓倒。
「是的，本宫知道的啦。」水碧音笑嘻嘻地推了推尹依依的柔肩，后者则无奈地白了她一眼，然后继续举牌。
没想到三女对于女人的标准倒是相同，她们皆是不想太聪明和太漂亮的入宫，所以一天下来，选出来的尽是姿色平庸，脑子笨笨之辈。
「明天还要继续。」结束时，牧霜灵提醒两女。
水碧音打了个呵欠，道：「没意思啊，又不是替自己选妃。」
反正在场两女都知道自己那些破事，所以水碧音倒是不介意有话直说。
牧霜灵冷冷地瞥着水碧音，道：「娘娘大可在玉环宫里举办选秀，迎秋一定会前往支持。」
「呵呵，本宫恨不得迎秋就来参加选秀呢。」水碧音给牧霜灵送了一个飞吻，还故作不怀好意地打量着她的身段。
尹依依有意无意地挡在牧霜灵和水碧音中间，淡淡地道：「妳不是夜里还有事做吗？快点回宫吧。」
水碧音斜眼看着尹依依，歪嘴笑道：「对啊，反正凤仪宫跟玉环宫同路，本宫就跟皇后娘娘一起走吧。」
说着，水碧音便拉着尹依依的手离开，尹依依悄悄回头去看，却看见牧霜灵只是不为所动地收拾东西，心里不禁一酸。
真的……不再在乎我吗？
来到外面，水碧音先挥手命那班宫女太监远远跟在后面，然后才拉近尹依依，低声问道：「妳跟小郡主怎么样？上次我教妳那招可管用吗？」
水碧音上天提出的破法子就是借选妃一事请牧霜灵入宫，跟着想法子在她面前示弱，引起她的怜爱之心。
事实上却不太成功。
「别提了，我跟她已经彻底闹翻。」尹依依心里也实在压抑，这些日子以来从来没有人听她倾诉，因为这段感情一直是秘密，一直都是不被人理解的存在，所以她就算伤心也只能一人躲着。
「闹翻了？妳到底跟她说了什么话？」水碧音一怔，她料准牧霜灵这小郡主对着示弱的尹依依，必定会心生怜爱，难道尹依依还要摆出架子？
难得有人愿意听自己倾诉，尹依依当然把整件事和盘托出。
看着尹依依垂头丧气的模样，再配上她所说的内容，水碧音也知道事情当真是难以挽回了，当下摸摸尹依依的秀发，安慰道：「既然霜灵都表示得如此明显，妳就无谓热脸贴在冷屁股上吧，过了这选妃大典后，尽量避免跟她接触吧。」
「真的没希望吗？」尹依依闷闷地道。
水碧音摇摇头，揑了揑尹依依的玉颊，道：「小郡主可是姓牧的，最是无情帝王家，姓牧的都是无情的人，难道妳还看不清楚吗？」
要不然牧彻明当年怎会毫不留情地把自己流放至慈安庵呢？牧雨澄怎会三番四次想杀害尹依依呢？
就算是牧霜灵，骨子里都是流着那股冷酷的血。
「妳别这样说，她……以前还是待我很好的。」
「这是帝王之家的天性，喜欢妳的时候，甚王可以为妳把江山拱让；不喜欢妳的时候，就把妳当作路边的废物，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水碧音淡淡地道，她当然领会过那种滋味。
牧彻明喜欢自己的时候，把自己捧在手心里呵护着，把自己宠到天上有地下无，当自己欺骗他的时候，他还不是二话不说就把自己放逐吗？
牧霜灵同样都是这副模样，喜欢尹依依的时候自是被她当作珍宝般好好爱护，当遭受背叛的时候就会现出他们帝王之家的无情本性。
「依依，这是牧家人的本性啊，他们长大的环境一直灌输他们一个很重要的原则，就是一次不忠，百次不用，因为作为王室弟子，一次不忠足以使自己万劫不复，所以他们性格敏感多疑，绝不能忍受欺骗背叛，妳此举无异是碰了小郡主的死xue。」水碧音缓缓地道。
「那妳当初为何要我……讨好她？」
「因为我没想过妳真的会喜欢上她。」如果没有感情，就不会在事情被揭穿后这般难过。
我看起来真的如斯无情吗？
曾经有一个人，看透了我的情感，了解我面冷心热的性子。
可惜她再也不会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