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零九（下）
尹依依想起屏风里藏着什么东西，心中顿时一凉，立即就向屏风处扑过去，然后推开活动石板。
烛光照下来，果然看见牧霜灵正倒在密道里，杏眼圆睁，满脸绝望惊疑地看着自己。
水碧音跟着过来，弯身去看，眼睛顿时瞪大。
「尹依依！」牧霜灵一边摇着头，一边呼唤着尹依依的名字，明显早已心乱如麻。
「霜灵！妳听我说！」尹依依的脑袋里也变成一堆浆糊，却看见牧霜灵不断退后，甚至滚下了台阶，尹依依连忙跳下去想要扶起她。
「别碰我！别碰我！」牧霜灵倒在台阶下，退后了几步，强忍着脚部扭伤的痛楚，向尹依依尖声道。
水碧音双手抱胸站在石板后，突然觉得这次真的闹大了。
牧霜灵站起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往后不断退去，比起已经受伤的牧霜灵，尹依依的速度自是更快，只见她一把上前抓住牧霜灵的香肩，吸了口气方才道：「妳误会了，真的误会了。」
「我没有误会！原来妳当初会跟我在一起是因为要利用我的权势！」牧霜灵泪流满面地道，这一刻她什么都想明白了，当初水碧音骗自己来告白，然后尹依依意外地答允了，以前自己以为是以真情打动尹依依，没想到原来一切都是水碧音和尹依依的诡计！
而且水碧音和尹依依以前不是曾有一夕风流吗？谁知道她们在别人的视线之外搭上过多少次！为了保护尹依依，水碧音才会想出利用自己的毒计！
牧霜灵愈想就愈觉得恐怖，跌跌撞撞地往后退，双手下意识地拨开尹依依伸过来的手，直到尹依依的手按到自己的肩膀上，她方才用尽全身力气大叫道：「滚开！给我滚远一点！」
这石破天惊的大叫在走廊里回响着，连刚刚爬下来的水碧音也吓了一跳。
尹依依伸出去的手臂停凝在半空，脸上一阵白一阵青的，看起来极为受伤。
「别再碰我！我不想再看见妳！」说罢，牧霜灵便转身一拐一拐地离开，尹依依还想追上她，水碧音已经一把扯着她的手臂，低声道：「别追了。」
尹依依似乎也知道自己这时候不该再火上添油，唯有眼睁睁看着牧霜灵纤瘦的倩影消失在黑暗之中。
「上去吧。」水碧音面色沉重地道。
待两人回到寝殿后，水碧音坐下来喝了杯茶定惊，方才道：「本宫怎么不知道妳房里有这秘道？」
「因为这里是本宫的地方。」尹依依冷冷地道。
水碧音摊开双手道：「你早点说，本宫也会多作提防，没想到这次竟然闯出了大祸。」
尹依依一手按着太阳xue，向水碧音挥了挥手道：「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本宫累了。」
水碧音看着尹依依眼眶微红，知道她对于牧霜灵肯定投放了不少真情，唉，其实尹依依看起来冷冰冰，那颗心却最是火热，被牧霜灵打动而喜欢上她也不足为奇，只怪自己咄咄逼人，把一切都搞砸了。
「那本宫先回去了，皇后晚安。」
待水碧音离开后，尹依依便一人躺在贵妃榻上，静静地闭上眼睛。
她知道自己这次算是彻底跟牧霜灵结束了，因为她知道牧霜灵最讨厌别人骗她，自己以前跟她在一起，不也常常因为隐瞒她事情而吵起来吗？这次撒了这个弥天大谎，恐怕她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吧？
原来一段感情，要断起来真的如此干脆，不留半点痕迹。
最初，也许只是单纯抱着寻找靠山的心思，但后来却不知不觉地被牧霜灵的痴心打动，真心诚意地想跟她在一起，就算注定是一辈子都见不得光的关系，也想牵着她的手到老。
这些心思，又会有谁明白呢？
别人道她冷酷无情，只有牧霜灵懂她的心，现在连懂自己的人都离开了，自己到底还剩下什么？
倒不如死了干净，也许还会换来牧霜灵的几滴眼泪。
想到这里，尹依依倒是先落泪了，她极少哭，但自入宫以来，每次哭泣都是为了牧霜灵。
原来是真的永远地失去了她。
素手抚上胸口处，那里就像被人生生地刮出一块肉般痛楚。
从此以后，心房处永远都会缺了一块，永远都会有某部份是空荡荡的。因为少了牧霜灵的温暖。
就是因为牧霜灵，自己在宫中的日子才会变得充满意义，这场旅程才会变得有事情值得期盼。
期盼着牧霜灵每次的来临，期盼着她甜甜的笑容，期盼着她温情的说话，期盼着她靠近时那温热的抚摸……
只是这一切，终究都成泡影。
翌日，司怜梦按时进宫教琴，由于水碧音现在升格为皇太妃，所以住的地方也由雅秀宫搬至玉环宫，需要走更长的路程，但司怜梦当然没有埋怨。
只要能见水碧音，就算天天都要横越沙漠见她，司怜梦也不会抱怨半句。
来到玉环宫里，只见水碧音正坐在后院的秋千里一上一下地闲荡着，双手执着秋千两边的藤绳，身边没有人侍候着。
司怜梦向带路宫女打了个眼色，宫女便把手中抱着的古琴还给司怜梦，然后躬身退下。
却见司怜梦走前几步，来到秋千后不远处，静静地瞧着水碧音晃着秋千，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调，那背影看起来格外瘦弱，使人想好好保护她。
很想快点看见她呢。
「民女参见皇太妃。」司怜梦盈盈下拜，水碧音回身，歪着头看着她，道：「本宫都说过了，只有妳和本宫的时候，大可免礼。」
「该有的还是不能废除的。」听到水碧音的话，司怜梦甜丝丝地回答道。
水碧音只是淡淡笑着不说话，然后便道：「怜梦妳先把古琴放到那边的亭子里，然后过来替本宫推秋千。」
「是的。」司怜梦把古琴放下后，就回来替水碧音推荡秋千，她的力气虽然不大，但要推动秋千还是绰绰有馀的。
水碧音握着秋千的藤绳，任由司怜梦推动自己，也没有怎么说话。
司怜梦似乎感受到气氛有点不寻常，当下小心翼翼地道：「是不是民女的力气过大，使娘娘不舒服了？」
「没有。」水碧音闷闷地道，心里却知道司怜梦已经被自己引起注意－－她要隐藏情感自是容易至极，但此时当然是有意让司怜梦知道她心有忧愁。
「娘娘有什么心事可以说给民女听啊，虽然民女愚钝，但还会尽力替娘娘分忧。」如非在自己最敬爱的水碧音面前，司怜梦才不会谦称自己愚钝。
水碧音低头，唇角却泛起一丝笑意，还是上当了啊。
「怜梦妳坐下来。」水碧音微微移动身子，拍了拍旁边的位置。
司怜梦迟疑半晌，最终还是坐在水碧音旁边，这秋千本就不大，造来便是容下一人，幸好两女皆是身形纤弱之人，坐在一起只是稍稍有点挤逼，肩膀碰着肩膀，手臂也贴在一起。
水碧音身上的脂粉甜香从旁边袭来，使司怜梦的心神俱醉，她不断地跟自己说要保持礼仪，方才能维持正常。
从这秋千里看，只看见对面小湖中的鸳鸯戏水，两女心有灵犀似地不发一言，静静地欣赏盛夏美景。
终于，司怜梦打破死寂，问道：「请问娘娘有什么心事？」
「怜梦有听说皇后娘娘的事吧？」水碧音还在凝视前方，司怜梦歪头望去，只看见她的侧脸，长长而卷翘的眼睫毛上下摆动着，看起来格外动人。
「嗯。」不知为何，心中总有点失望，是不是因为使水碧音如此忧心的原因竟然尹依依？
司怜梦低下头，安慰着自己，皇太妃跟皇后娘娘交情甚佳，这是众所周知，自己又有什么值得生气？
况且自己为何要生气？水碧音也能有自己的的圈子啊，她的世界从不属于自己一人。
心念及此，司怜梦竟然有点悲伤，连她都说不上为什么，牧霜灵和闻萧盼蝶都有自己的朋友啊，但为何自己从不为此感到难过呢？
水碧音静静地道：「皇后娘娘跟本宫交情甚佳，本宫也知道依皇后娘娘的性子是不会做出杀人灭口这些事，但却苦于找不出真正凶手……」
「所以妳才会这般难过？」
「嗯。」水碧音察觉到司怜梦看着自己的眼神有点异样，秀眉不禁轻蹙，一直以来她也感到司怜梦对自己的感情有点异样，但却装作不知道，毕竟搭上丞相千金的风险过大，而且她曾答应过闻萧盼蝶不碰司怜梦。
现在看来，这份感情竟像是愈来愈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