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零八(上)
一零八
二人静静倚偎了一会儿,牧霜灵终于忍不住道:「我可以再看看妳的伤口吗?」
刚才匆匆看了一眼已经吓得把白纱放下来,现在想看得更清楚。
「好啊。」牧霜灵想看,自己似乎没有理由阻止吧。
牧霜灵吞了吞口水,伸手轻轻掀开覆在闻萧盼蝶半边脸的白纱,却见闻萧盼蝶依然把眼睛睁得大大的,似乎无意遮挡。
那一道剑痕,长约三吋,由额角直划到嘴角,此时已经复上厚厚的膏药,但仍然隐隐可见那触目惊心的紫红色,皮肉往外翻开,状甚恐怖。
「真的好不了吗?」牧霜灵不敢抚摸那道剑痕,只是颤声问道。
这人的心是有多狠辣啊,为何舍得在闻萧盼蝶清秀的脸蛋留下这永不磨灭的一剑?
「看来好像是很深的伤痕啊。」闻萧盼蝶倒是好奇,因为自受伤之后她都没有见过镜子,所以只能从痛楚程度推断伤痕的深度。
牧霜灵哪里敢把镜子给闻萧盼蝶,只是想起刚才没有敷药时是深可见骨的伤痕,连带闻萧盼蝶的脸孔也带着鬼魅之气。
「唉……妳放心,我一定会找来天下间最好的大夫,替妳去除这道伤痕。」牧霜灵点点头定地道。
这半个月,牧雨澄一方面忙着把安贵一案料个清楚,另一方面却常常在陪伴着司马氏,外人摸不着头脑,以为司马氏再度得宠了,所以便愈发愈巴结司马氏了。
却不知道牧雨澄在下一盘大桢,终极目标是一箭双雕,把司马氏和尹依依都铲除。
牧雨澄对尹依依已动杀机,而司马氏则是失去利用价值,反正也不讨自己欢心,倒不如早点铲除。
这天,牧雨澄正在司马氏大厅里喝茶聊天,宫女太监侍候在一旁,此时有宫女敲门进来,手里端着托盘,托盘上有一碗燕窝。
行礼过后,宫女便道:「奴婢是奉皇后娘娘之命送来燕窝给司马妃享受的。」
等了半个月,机会来了。
为了这万中无一的机会,牧雨澄愿意长久地等待着,因为他本就是耐心极佳的人。
「皇后送本宫燕窝?」司马氏一怔,她跟尹依依本无交情,甚至素有嫌隙,没想到尹依依竟然会派人送来燕窝。
宫女回报道:「刚才皇后娘娘正在喝燕窝,她知道这燕客味道不错,所以特地命人舀一碗过来给司马氏享用。」
「请替本宫谢谢皇后娘娘的美意。」当着皇上的面前,司马氏自是不便口出不敬之言,所以还是极为客气地道。
牧雨澄心里明白,尹依依哪里懂得这些虚伪客套的礼仪,想必是水碧音教她要讨好最近得宠的司马氏,此举本是正确,无奈自己已对尹依依动了杀机,所以现在只是送羊入虎口而已。
「奴婢先行告退。」那宫女把托盘放下来后,便躬身告退。
「皇后娘娘倒是体贴臣妾。」司马氏向牧雨澄笑了笑,牧雨澄回以淡淡的微笑道:「她这人本就是口硬心软,口里总不说什么动听的话,心里却在关心别人。」
牧雨澄用勺子搅拌着燕窝,突然道:「爱妃妳不是说个翡翠琉璃盏.最适合用来盛燕窝喝吗?说是用这翡翠琉璃盏喝东西,还能延年益寿呢。」
「对啊。」司马氏笑眯眯地点头,没想到皇上竟然记得自己说过的话,她正要转身命宫女去取,牧雨澄已经道:「宫女粗手粗脚,恐怕会把妳的翡翠琉璃盏摔破,妳还是自己去取吧,朕在这里等妳。」
「这也说得对。」牧雨澄说的话正中司马氏下怀,当下点点头便转身带同宫女去寝殿里找翡翠琉璃盏。
牧雨澄转头向侍候着的太监道:「这燕窝要配上糕点才好吃,你命人去御膳房里拿一些新造的糕点。」
那太监应声便出去,厅里当然还有好几个宫女太监,但燕朝律例是宫女太监如非得贵人吩咐,否则不能随意擡头看贵人,尤其是皇上在此。
牧雨澄支开最近自己的那一批宫女太监后,便把燕窝碗推到自己面前,从衣袖里拿出黄包,手指挑开黄包,马钱子的粉末便无声无息地落入燕窝里
他知道自己不能把全部人支开,要不然自己的嫌疑就要最大,虽然说无人敢指证自己,但他花这么多心思杀人就是为了保全自己名声,所以还是需要绕这么大的圈来达到目标。
现在一众宫女太监作证,自己并没有动手,所以……
司马氏已经带着宫女回来,手中捧着一个火红锦盒,里面大约就是翡翠琉璃盏吧。牧雨澄柔柔一笑,把燕窝碗端到司马氏面前,她连忙命宫女碗里的燕窝舀到翡翠琉璃盏里。
司马氏在饮用之前先向牧雨澄道:「皇上可要尝一口?」
「不用了。」朕还不想服毒身亡。
司马氏端起勺子,一口口优雅地在喝燕窝。
牧雨澄眼光柔和地凝视着司马氏,终于,司马氏「喞当」一声松手放开勺子,整个人翻滚在地上,全身抽搐,口吐白沫,状似牵机……
「娘娘!」旁边的宫女太监连忙大叫。
五天后。
「永和一年七月十二日,司马妃薨,终年二十一岁。」
牧雨澄坐在书房里,玩弄着手中的狼毫笔,脑海里不断回想起这句话。
司马氏中毒身亡一事已经被彻底调查过,矛头直指尹依依。
想起当日在凤仪宫目睹的□□,牧雨澄的目光瞬间变得极为阴冷,手里紧紧地握着狼毫笔。
尹依依和牧霜灵私通一事,严重损害了牧雨澄作为皇帝,作为丈夫,甚至作为男人的尊严,他可以接受尹依依跟别的男人在一起,因为他实在没有给尹依依依太多,但跟一个女人搭上,而且是他的堂妹--恕他无法接受。
现在尹依依百口莫辩,毕竟早在牧雨澄登基之前,她已经跟司马氏有仇怨,更别说牧雨澄当初娶司马氏时是先斩后奏,在外人而言,这无疑是冒犯了尹依依作为正妻的地位,加上最近牧雨澄专宠司马氏,光是这些加在一起已经是个绝佳的杀人灭口原因。
当然,为何尹依依会使出这些拙劣的招数呢?这也容易解释,众所周知尹依依并不是爱耍手段的人,一向都是明刀明枪,她作为皇后娘娘,又有两位小皇子,自恃杀人灭口不会有人敢动她,这倒是挺符合她素来淡漠高傲的性子。
所以说,牧雨澄机关算尽,只待尹依依被舆论逼疯之际,就是他下手之时。
大义灭亲,听起来也挺符合自己的性格吧。
淡淡一笑,牧雨澄扬声道:「人来!摆驾凤仪宫!」
事实上,尹依依也十分无奈,她明明只是听水碧音的话,想送碗燕客过去给司马氏示好而已,没想到竟然传来司马氏服用燕窝后一命呜呼的消息。
而且据闻司马氏中的是牵机药,太医也在燕客里验出牵机药的残留,而燕窝是自己派人送去的,所以矛头便直指自己,加上以往的种种恩怨,似乎为自己造成了杀人动机。
这几天来不断被外间的各种猜测轰炸,尹依依开始怀疑自己是否做出这样的事情,虽然贴身宫女都说自己没有下令,但明显连她们都被问得有点晕头转向了。
高嬷嬷在旁边看着尹依依双目无神,十指无意识地绞在一起,便知道她又在为此事烦心,当下上前劝道:「当日奴婢就在娘娘身边,娘娘明明就叫那班宫女送燕窝过去给司马氏,根本没有下毒。」
「高嬷嬷,本宫身为皇后,要下毒有何难度?牵机药也是宫中所见的毒药,本宫手中持有亦不足为奇。」尹依依淡淡地道。
高嬷嬷皱眉道:「这次必定是有人要嫁祸于皇后,既要清除独享圣宠的司马氏,而要害死皇后娘娘,其心可诛啊。」
「一箭双雕,好计谋啊!」尹依依冷冷地道,手里握着的瓷杯一紧,然后重重地往地上摔去,碎片散落一地。
高嬷嬷抹了抹额上冷汗,连忙道:「娘娘别急,这事情还要调查清楚……」
「还有什么好调查的?本宫就是凶手啊,不对吗?」尹依依冷笑反问。
「娘娘!此话万万不能乱说啊!」高嬷嬷吓了一跳,这话万一传出去就真的死定了。
尹依依回过头,冷冷地道:「司马妃的燕窝被下毒,是本宫指使宫女把这碗燕窝送去的,本宫跟司马妃素来不合,妳说下毒的还能是谁呢?」
自己已经中伏了,却还是看不清猎人是谁。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中计了。
尹依依想来想去都不知道,此毒到底是谁下的,在什么时候下的。
如果说燕窝早就有毒,恐怕自己现在也不会坐在这里,那么很明显燕窝是后来才被下毒的,除了送燕窝去的宫女,还会有谁接触过燕窝呢?
尹依依颓然靠后,轻抚玉额,这次看似是天亡我也。
「皇上驾到!」殿外传来太监的尖锐声音,尹依依依无力地擡擡头,向高嬷嬷挥了挥手,示意要她出去迎接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