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零五(上)
一零五
于是,牧雨澄成功踏进了主殿,他一边走着,一边在飞快地想着任何的可能性。
「既然高嬷嬷说皇后病了,你们就在外面等着吧,免得传染,朕自行进去。」牧雨澄突然停下来,背负双手,回身向跟随在后面的宫女太监道。
这借口天衣无缝,高嬷嬷这下子当真是拿石头砸自己的脚。
牧雨澄这种行为在同日传遍整个皇宫,众人称颂他为情义两全的好皇帝,不但不遗馀力地治国,而且对妻子爱护至深,燕朝有此等完美人物当皇帝,万民之幸也。
当然,后面发生什么事是外人不知道的。
话说牧雨澄独自走进寝殿里,特地放轻脚步,却听到一阵阵的声息。
别担心,刚才牧雨澄设想的众多可能性中,红杏出墙绝对占一席位,而且是极高的可能性,毕竟依尹依依的那性子,她会千方百计回避自己,大约也只有这个原因。
牧雨澄自也认得出这阵声息是来自什么,饶是他个性深藏不露,此时不禁有点尴尬,毕竟他是皇上,何曾从旁目睹过这些□□?
凤仪宫的寝殿长约十丈,宽约四丈,五丈处有一重锦帘隔绝,那阵声息正是从锦帘底部透风处传来的。
牧雨澄先回身把寝殿的门都关得严密,尽量不引起任何声息,但他觉得内殿里那两个人--他猜测是两个人--大约都不会注意到这些微细的事情。
他庆幸自己早就把外人差开,要不然皇后公然在宫里偷情这事情传出去,恐怕真的会引起轩然大波,唉,现在自己已经是外忧内患.怎么这女人老是喜欢给自己添麻烦?
坦白说,牧雨澄并没有太多怒意,大约是因为彼此之间没什么感情,所以没有出现妒嫉的情绪,毕竟尹依依也有权利去追寻快乐,自己既有后宫三千,她有自己的玩意都是应该的。
但事后自己还是要跟尹依依说清楚,他能容许这件事,不代表其他人能够忍受,假若给宫女太监发现了,说出去岂不是让自己蒙羞?
杜绝的方法就是断了尹依依的这件事,可是此刻二人彼此妥协,牧雨澄不想贸然惹怒尹依依,因此唯有采取折衷的匪法,也就是警告她要小心。
其实为免尴尬,牧雨澄在了解这是什么一回事之后,他理应退出去装作没事发生,但人皆有好奇之心,老实说他也很好奇,到底谁会跟那清冷的女子搭上去?大约是因为贪慕她的权势吧,对的,要不然谁愿意忍受那个奇怪的女人?
牧雨澄默默地想着,脚步还是遵从着本能地往前迈进,来到锦帘的左侧尽处,因为他知道绣床是在锦帘的右侧尽处,在这边偷看就不会被他们察觉。
所以一向仪态万千,风姿动人的皇帝殿下,就这样极为不雅地蹲在锦帘前,掀起锦帘的一角,把右眼凑在空隙处偷看。
其实牧霜灵还挺该死的,明明闹出司怜梦那件事,还是不懂得何谓收敛,这次索性在凤仪宫寝殿乱来,你说这是不是有意挑战皇帝的权威?
那到底是怎样的男人呢?牧雨澄有点无聊地想着,反正自己闲着没事做,偷看皇后娘娘的秘密情人也是消闲的方法啊。
床帐低低地拉下来,只看见床上的两道人影交缠着,牧雨澄毕竟年轻,平日生活在深宫里,哪有机会像个流氓般偷看别人的□□?所以脸不禁变得更红,事实上这简直是变态所为,但当其中一方是自己的正妻时,自己似乎变得非常光明正大,毕竟头上的帽子这般绿油油,他自是看清楚谁有胆子敢勾搭皇后娘娘。
那些嗯嗯哼哼的声音就不多加形容了,反正就是听得别人心跳加速,血脉贲张,牧雨澄在那里杆着,当真是尴尬得无以复加,床上的可是自己的妻子啊。
话说回头,怎么两把声音听起来都是这般娇甜清跪?牧雨澄跟尹依依怎么说都是夫妻,他自是认出娇妻在这些时候的声音,但听起来似乎当真是……咳咳,非常激烈,非常享受。
孔子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啊!自己是否该夺门而逃!
牧雨澄的心里在天人交战,一方面礼仪理智告诉他,有些事情适可而止,既然知道皇后出轨,过段日子再审问她把奸夫的名字说出来不就好了吗?另一方面情感在告诉他,尹依依绝不会把名字供出来,自己也不可能把事情闹大,或者是对皇后娘娘动私刑,因为这会极为影响自己的声誉,所以自己只有这机会能探听此人的身份,毕竟下次来凤仪宫也不知道有没有这些东西看……事实上他完全不想看!天可怜见!他是个大好青年啊!
终于,这阵声息归于静寂,牧雨澄恨不得探头出去看个清楚,或是借得千里眼的奇能,把那奸夫听得清楚--话说那奸夫声音如斯甜美,难道是梨园子弟?这也言之有理,年轻女子都喜欢白面美少年,那些美少年大多在梨园演花旦,声音较一般男子高亢自是正常。
妻不如妾,妾不如偷,还是偷回来的人好啊。
牧雨澄想明白这道理后,便继续平心静气地偷看整件事,虽然说非礼勿视,但事关自己的名誉,不看不行--好吧,这就是借口,就是好奇心旺盛不可以吗!
「这些日子没有见面,我想了好久,我们的关系到底能维持至什么时候?」良久,床里传来一把软绵绵的声音,异常熟悉,却不是尹依依的声音。
牧雨澄心中疑惑,虽然说自己身为皇帝,但交际圈子却是极少,身边来来往往的都是那几个人,他并不觉得自己身边有如此声音娇软的男子,要知道他并无看戏之习惯,与花旦名伶亦无私交。
「妳在埋怨我们不能光明正大在一起?」尹依依幽幽一叹,声音略带沙哑。
「我没有,我哪敢,这种身份注定我们这辈子都不能在一起,其实我投胎投对了地方,只差一点点……我便能跟你做对真正的夫妻。」那人轻轻笑道。
牧雨澄不解,何谓「投胎投对了地方」和「只差一点点」?莫非这奸夫是皇室中人?难道是自己的兄弟?这不对啊,自己的兄弟一向都在封地称王,不可能跟尹依依扯上关系,更别说前几天自己已经把全部亲王送出京城,哪里来个漏网之鱼?最重要的是,他的兄长全都是雄纠纠的汉子,哪里来个声音高亢的美少年?
但这把声音真的挺熟悉,明显是自己身边的人。
牧雨澄跟司怜梦一样,都是自幼便读圣贤书长大的人,纵使还没有到迂腐陈旧的地步,但自有一套儒家的仁义道德根深蒂固在心中,所以他从未想起自己的堂妹。
「何苦怨天?能相遇已是缘份。」尹依依淡淡地道。「这也对……对了,这半个月有没有想念我?」那把声音甜甜的,一个男子极难把嗓子揑成这样,牧雨澄愈听就愈觉得惊奇,莫非是什么精怪化成的男子?为什么来勾引皇后却不来勾引作为皇帝的自己?
大约是工作太久,牧雨澄现在的思想有点脱轨。
就算要夺得天下,最直接的方法当然是迷惑君主而非皇后,苏妲己姑娘大约已作出最佳的示范。
「不知道呢。」尹依依装傻。
「一定有,要不然怎会叫高嬷嬷来接我进来?」那把声音腻声道,牧雨澄剑眉一挑--原来高嬷嬷也知情,这个都是正常,要不然她刚才怎会千方百计阻止自己进来?
「妳说有就有吧。」尹依依还在撒赖,语气中却带着笑意。
沉默半晌,尹依依又道:「妳别埋怨我,我也是不容易,这里附近全都是宫女太监,日日夜夜都在监视我,我什么自由都没有……如果可以再选一次,也许我真的不会入宫。」
「不入宫,你怎会遇见我?」
「要相遇的人总会相遇的,我不来找妳,妳偷偷溜出京城,说不定也会来到我居住的村子。」
「这叫作『有缘千里能相会』吧?」
「嗯。」
牧雨澄灵光一闪,这声音好像是……
他还不肯定自己的推想.毕竟这个推想过于大胆,过于荒唐,连他都不敢轻易说出来。
「我再不走,恐怕真的会有人来呢。」
「霜灵……别走……」尹依依娇婉的声音春意横溢,果然本来准备下床的另一人马上收回身势,接着又是一阵激烈的绣床摇晃。
牧雨澄却无暇偷听,尹依依那声呼唤更肯定了自己的推想。
霜灵?霜灵!老天爷啊!竟然是霜灵!
真的是他的好堂妹牧霜灵吗?那个娇憨俏丽,任性刁蛮的小郡主吗?
她,竟然就是尹依依的秘密情人!
她们都是女人啊!为什么会发展出这样的关系?
作为长居深宫的太子殿下,牧雨澄自是听说过宫女太监那些磨镜对食之事,但他只当作是泄欲而已,没想到两个女人竟能在正常情况下发展出这种关系!
当然,古有断袖分挑之说,民间也有狎玩娈童的陋俗,但那可是皇后和郡主啊!两者之间不存在地位高低,不是一方买起另一方再肆意玩弄,而是双方处于平等关系的情侣!
他听错了吧?一定是听错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阵声息归于平静,牧霜灵娇喘着道:「我真的要走了。」
「嗯……」
「别扁着嘴嘛。」在床上的牧霜灵吻了吻尹依依的眼角,道:「妳认为我想走吗?我多想化为妳的眼睛,永远都陪伴着妳,看着妳看的东西,好让我们能分享同一样事物。」
「贫嘴。」话虽这样说,但尹依依还是对于这些俗气的情话极为受用。
牧雨澄几乎吐血,看不出自己的堂妹平日吊儿郎当,说起情话来当真是有几分风流情圣的意味。
罢了,既然她要离开了,自己也有机会看清她的面目,且看她是否真的是自己的堂妹。
却见床帘被掀开一角,一双玉腿伸出来,牧雨澄皱皱眉,却见那双玉腿又缩回来,接下来是一双玉臂伸了出来,把散落一地的衣服捡起几件,到床里更换。
看着那散落一地的衣衫,完全看不见一件男装衣服,牧雨澄大约也该清醒了。
就算不是牧霜灵,尹依依也跟一个女人搭上了,也许不是女人,而是一个靠男扮女装混进宫里的变态--这可能性很低,但在牧雨澄而言,总比尹依依跟女人搭上的可能性高。
终于,那人穿好衣服,着好罗袜,一双玉足从床里伸出来,伸进床边的精工绣花鞋里。
那身段丶那动作,无异是一个女人。
牧雨澄唯有哑然接受尹依依跟个女人搭上的事实,重要的是那女人到底是谁?
掀开床帘,一张无比的熟悉呈现眼前,牧雨澄的瞳孔瞬间放大了。
真的是牧霜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