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五（上）
八十五
牧霜灵一听之下方才发觉整件事非同小可，他们两夫妻竟想合谋陷害尹依依！
这可不成！
牧霜灵被吓得几乎跳起来，但她知道此事自己必定要冷静，否则让他们知道自己在偷听，说不定会被他们杀人灭口！
于是牧霜灵小心翼翼地蹲着走出落霞院，然后抱着一大盆衣服也来不及放下来，就准备去找尹依依警告她。
没想到自己刚刚转到春笋院的方向，就看见尹依依迎面走来。
「依依！」牧霜灵急急地向尹依依跑去。
尹依依轻轻颦眉，现在自己还在想该如何向牧霜灵措词关于牧雨澄一事，没想到她倒是自己找上门了。
牧霜灵明显完全没有留意尹依依的异样，事实上她也在想到底该怎样向尹依依措词。
她本想上前靠近尹依依，但双手抱着的那盆衣服却硬生生隔开二人。
这盆衣服还要是司马氏的衣服！牧霜灵几乎想直接把那盆衣服摔到地上，但现在还是跟尹依依说清楚较为重要。
「什么事？」尹依依见牧霜灵一脸焦急却不说话，当下启唇问道。
「我们找个地方坐下再说。」牧霜灵想拉着尹依依的手，但无奈手中的衣服实在沉重，所以唯有连连打眼色。
「我还要给司马氏送炖燕窝，有什么事待会再说吧。」尹依依微微举起手中的托盘，托盘上的白瓷盅里放着热气腾腾的炖燕窝。
「给司马氏送？」但牧雨澄还在里面！
「嗯。」
「我……」牧霜灵不知道自己应否带尹依依进去，揭破牧雨澄和司马氏的阴谋，正当她犹豫之际，却听见有人在后面说话。
「迎秋丶夫人！」正是牧雨澄。
牧霜灵心中暗暗跺脚，却不得不转身跟牧雨澄打招呼道：「太子。」
「太子。」尹依依颔首。
牧雨澄见两女手上都拿着东西，又见她们面向落霞院的方向，当下侧身道：「妳们是不是有东西要拿到落霞院？司马妃正好在里面。」
他是一番好意，但在牧霜灵耳里听来却是无比讽刺，她狠狠盯了牧雨澄一眼，随即大步往前走去。
牧雨澄无奈，自己到底何时开罪了牧霜灵？以前她对自己也没有这般冷漠！
尹依依尾随着牧霜灵离开，经过牧雨澄时，他向尹依依打了个眼色，手指略微扬起，指了指春笋院前的小亭里。
略一沉思，尹依依便点点头。
两女一前一后地来到司马氏的房前，敲门后便进去了。
「是迎秋跟姐姐啊。」司马氏正在对镜梳妆，看见两女进来，连忙起来扭着腰走过去。
「参见司马妃。」两女同时行礼。
「客气什么呢？我们都是家人了，依依是我的姐姐，迎秋也是我的堂妹，家人之间还要客气吗？」司马氏笑眯眯地道，格外虚伪！
牧霜灵板着脸把衣服放在八仙桌，金盆本就沉重，加上她有意摔下去，所以金盆落到八仙桌时便发出砰然巨响。
尹依依不知道牧霜灵在闹什么脾气，但此时也不方便去问，当下轻轻地把托盘放到金盆旁边，道：「这是炖燕窝。」
「炖燕窝？」司马氏微微笑道：「这几天妹妹吃燕窝吃得太多了，反而是姐姐平日没什么机会进补，假若姐姐不嫌弃就喝了这碗燕窝吧。」
尹依依正想拒绝，司马氏已经道：「如果姐姐拒绝，妹妹就当作是姐姐看不起妹妹了。」
看不起就看不起！有什么了不起！牧霜灵正想启唇反驳，尹依依已经低头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牧霜灵一惊，这到底是什么话！依依妳何时变得这样软弱！
司马氏见尹依依如此听话，心里的气才稍微平顺了些，又想起牧雨澄答应自己早晚会把尹依依揣掉，脸上不禁泛起得意的笑容。
「燕窝凉了不好喝，还是拿回厨房吧。」牧霜灵终于憋不住了，她不能任由尹依依接受司马氏的施舍，这是对于尹依依人格的践踏。
尹依依望向牧霜灵，眼神里都是讶异和感激－－她自是不想接受司马氏的施舍，但碍于情况却不得不接受，幸好牧霜灵替她说话
司马氏冷冷地望了牧霜灵，随即回复笑容道：「这也对，姐姐千金之躯，怎能喝凉掉的燕窝？姐姐妳先把燕窝端回去吧，至于迎秋……」
她神情一沉，续道：「留下来替我整理衣服吧。」
牧霜灵多么想拒绝，因为她有重要事要跟尹依依说，但一时之间也想不到任何办法拒绝，唯有眼睁睁看着尹依依端着托盘离开。
尹依依也急着去见牧雨澄，所以彻底无视了牧霜灵求救的眼神，既然司马氏对自己的态度比之前和缓，她对牧霜灵大约也不会很差。
至于是为什么态度和缓……不问可知。
尹依依来到春笋院里的小亭里，便看见牧雨澄正一人坐在那里赏花，另一边的走廊里挤满来看太子殿下的小宫女，全都是脸颊绯红，一脸春心撩动的模样。
这种外貌，确实充满欺骗性。
可惜自己命中注定只倾心于红颜，就算自己跟牧雨澄相识得比牧霜灵早，依然改变不了这事实。
至于自己的外表，似乎也充满欺骗性，要不然那帮小宫女怎么会在看到自己向牧雨澄走去后，便四处逃窜，彷佛怕被自己抓着。看来自己在宫里的形象，已经由孤高冷傲的太子妃，堕落成泼辣慓悍的恶毒正妻吧。
自己看起来真的这般可怖吗？
尹依依有点无奈地走向牧雨澄，手里端着托盘，也没有坐下来，只是问道：「有什么事找我？」
「她没有喝燕窝吗？」牧雨澄心细如发，看见尹依依那盅燕客根本没有被碰过，当下问道。
「嗯。」尹依依懒得解释，她只是道：「你跟她聊过吗？」
「看不出来？」牧雨澄的意思是看不出司马氏的态度有任何改变吗，因为他见尹依依面无表情，不禁一怔，该不会司马氏依然故我吧？他刚才明明说得极为温婉，司马氏也真的被自己打动。
「她对我比以前好了一点。」只是虚伪得要命而已，其实虚伪也无妨，最重要是她不会再用什么借口来虐待自己。
「那就好了。」牧雨澄微微一笑，倒像他是真心怜惜尹依依。
尹依依心中默默鄙视了牧雨澄的虚伪，不得不承认，牧雨澄的演技的确比司马氏好，这大约是因为他从小就在演吧？
不待牧雨澄再说话，尹依依便会意，她挥挥手道：「我答应你的事必定会办到，你想什么时候去找父皇？」
「愈快愈好。」牧雨澄略一沉吟便道，这事情夜长梦多，必定要赶在父皇退位之前办妥。
尹依依却没想到这一去，便惹来了更大的麻烦。
水碧音这几天安静地养伤，日子像是过得愈来愈慢，不止是因为不能下床走动，也是因为几天里都没有见过闻萧盼蝶－－
最重要是因为这药也实在太苦吧！虽然说是良药苦口，但这药实在咽不下去！
于是游明心便看到平日谈笑自若的水碧音难得苦起脸道：「可以不喝药吗？」
「良药苦口啊。」果然，游明心用这句破话哄自己，他真的把自己当作是三岁稚童！
简直是孰可忍孰不可忍！
「可是本宫已经喝了好多天了。」水碧音可怜巴巴地道，那副娇弱的模样当真是弱不胜衣，游明心却毫不心软，依然端着药碗到水碧音面前，道：「馀毒尚未根除，假若不喝药，恐怕馀毒会在体内作崇。」
水碧音眼珠一转，便接过药碗道：「本宫不是孩子，自是会喝药的，你还是想出去忙吧。」
嘻嘻，待游明心出去，自己还不快点把这药给倒掉吗？真聪明！
水碧音神色极为真诚，加上她平日行事颇有分寸，所以游明心竟然傻傻地相信他，站起来便走出房间。
待游明心离开房间后，水碧音便急不及待翻身下床，准备用那碗浓稠的药汤喂旁边那盆万年青－－光是这副黑漆漆的模样，已经使人倒胃了。
「娘娘。」忽然听见窗外有人幽幽地道，水碧音给吓了一跳，手一抖，几乎便把药汤打翻在自己身上。
水碧音回身望去，却见闻萧盼蝶不知何时已经靠在窗外，只见窗外鸟语啁啁，花开满地，春风拂过，窗外佳人斜靠在窗扉里，屋顶投下来的阴影把她的半张俏脸掩着，唇角似笑非笑，温柔万千。
「盼蝶。」水碧音展颜笑道：「妳来了！」
闻萧盼蝶坐在窗槛里，双脚在外面虚晃着，纤手从怀中掏出一包蜜饯，侧脸看了看水碧音手中的药碗，柔声道：「用蜜饯送药会好一点。」
水碧音接过那包蜜饯，又望了望闻萧盼蝶，本想撒娇要她喂药，但想着想着，现在进展得这么好，自己猛然飞禽大咬只会把她吓走，还是步步进逼较好。
当下唯有把一块蜜饯含在嘴里，然后灌了一大口苦药。
果然很苦！
水碧音喝下药后，向闻萧盼蝶吐吐香舌撒娇，闻萧盼蝶本就极为温柔，此时见水碧音被苦药弄得够呛，不禁拿出手绢抹了抹她嘴角的药汤，道：「喝慢一点嘛。」
「愈慢愈是痛苦，宁愿快点喝完。」既然闻萧盼蝶来了，自己自是不能做出倒药这些缺德的行为，那就唯有硬灌吧。
不过换得闻萧盼蝶如斯细心地擦拭自己的嘴角，勉强算是值得吧。
「妳先进来啊。」水碧音招手示意要闻萧盼蝶进来，不过话说回头，为何闻萧盼蝶要翻窗进来？
水碧音把这些归纳为武林高手的怪癖，只有这样做才能突显出他们的武功高强。
就在闻萧盼蝶翻窗进来的同时，水碧音也把整碗苦药揑着鼻子灌完了，然后喂自己吃了一大块蜜饯。
闻萧盼蝶百无聊赖地坐在八仙桌旁边，一手托着香腮。
「喝完了。」好不容易把蜜饯全都咽下去，嘴里的苦涩感总算消退了大半，水碧音把药碗随手放在桌上，便坐在闻萧盼蝶对面。
闻萧盼蝶看了看空空如也的药碗，微笑道：「妳倒是乖巧。」
要不是为了讨好妳，本宫还用喝这种破药吗？
不知从何时开始，闻萧盼蝶在自己心里的地位愈来愈重，本来不过是打发时间的玩意，没想到现在倒是愈来愈依赖她了……
水碧音表面上保持镇静，还在问道：「妳这几天跑到哪里去？」
「没什么事，就在外面逛逛。」闻萧盼蝶柔柔地道，水碧音柳眉一挑，这丫头真的以为自己可以骗过她吗？
如果说闻萧盼蝶擅长明刀明枪，水碧音擅长的就是暗箭心计，闻萧盼蝶要骗过她还是有点难度。
可是水碧音也没有追问，只是道：「好几天都不来看本宫，本宫还以为妳忘了本宫呢。」
「怎么会呢？」闻萧盼蝶浅笑道：「妳可是皇贵妃呢。」
就算是皇贵妃也不用常常提起吧？水碧音被这句话惹得有点生气，但又不想放走闻萧盼蝶，当下站起来道：「妳陪本宫出去逛逛吧。」
「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