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四（下）
今天，尹依依正在打扫司马氏的房间，由于自己的消极反应，司马氏似乎也玩得腻了，最近都没怎么折磨她，当然，司马氏对尹依依还是没有什么好脸色。
仔细地用抹布擦拭菱花铜镜，把铜镜周遭的花纹都抹得干干净净，隐隐泛着金光，尹依依没有留意镜中不知何时已经出现了一个站在门前的倒影。
「太子妃。」直至那人启唇，尹依依方才霍然回头。
「太子？」尹依依一怔，没想到牧雨澄还会来找自己。
牧雨澄走上前，他心中早有说辞，但此时面对尹依依，还是需要细想一下该如何措词。
继续当仇人，于自己名誉有损，也不利于自己跟闻萧子龙的关系；温言软语劝服尹依依，当对和谐融洽的好夫妻，她却似乎不领情……如果跟她陈明利害，以理智的角度来剖析整件事，也许能说服她跟自己演场好戏，好让她能早日回到太子妃之位，不利于自己的传闻也能因而平息。
「夫人，先坐下来吧。」牧雨澄来到八仙桌旁边坐下来，并向尹依依招了招手。
尹依依一身宫女的装束，脂粉未施，青色衣衫配上粉红色的外衣，不见往日趾高气扬的霸气，反而多了几分清纯。
她揑着抹布，坐在牧雨澄对面，沉着脸不说话。
上次自己匆匆撇下牧雨澄去追牧霜灵，答案己是不言而喻，他为何又要放下身段找自己？
尹依依不觉得自己在他心里的地位有多重要，那些温言软语不过是出于目的，这点她早就明了。
「有什么话要说？我还有事要做。」尹依依漠然说道。
牧雨澄深深地看了尹依依一眼，便别过头去－－忍，一定要忍受，总有一天自己不用再被尹依依这般对待，现在不过是暂时的妥协。
「夫人，本王建议妳理智一点。」既然下定决心要痛陈利害，牧雨澄也收起了往日温柔甜蜜的语调，极为冷静地说道。
「如何理智？」尹依依觉得自己很理智，要不然她早就宰掉司马氏喂狗了。
「现在你我关系不佳，其弊处有三。」牧雨澄平静地道：「第一，司马氏有整个司马家撑腰，妳却无权无势，假若连本王也不喜欢妳，那妳自然孤立无援，她要弄死妳实在是轻而易举。」
不是，自己还有水碧音和牧霜灵啊。
「就算妳跟皇贵妃和迎秋的关系很好，试想想，皇贵妃归期未定，迎秋虽是郡主，但真正主事的却是四王爷，四王爷会为了女儿的任性而跟正三品六部尚书撕破脸吗？因为妳的事并无直接伤害到迎秋的利益，四王爷并不会因为女儿不喜欢司马氏而跟司马定闹翻。」
「第二，此事于本王无益，抛弃糟糠之妻的罪名将会扣到本王头上，这是本王不愿意的。」牧雨澄觉得假若自己说得好像一切都是为尹依依好，反而显得更虚伪，因为大家都心照不宣，他牧雨澄并不是爱妻情深的好男人，当然他并没有把所有事都和盘托出，只是挑了最显而易见的真相来说。
「第三……」牧雨澄微微倾前身子，道：「父皇一直担心你我关系不佳，既然是父皇一手把妳提携，妳忍心让他退位后还要担心你我这些琐事吗？」
虽然说当初是尹依依救了牧彻明，但她也可算是世间最幸运的恩人了－－报恩竟然报成一统六宫的皇后，现在想来，真不知道是谁欠了谁。
无论如何，尹依依还是觉得牧彻明是个非常亲切的人，也实在不忍要两鬓斑白的牧彻明还要为自己这些小辈而烦恼。
「你我和好，其益处有三。」牧雨澄坐直身子，屈起指邮敲了敲桌面，道：「本王不会再花心思于妳的事情上，只要妳莫要再兴风作浪，无事生非，这个太子妃之位，本王能护妳平安。」
说来说去，牧雨澄所要的还是很简单－－他不要一个很有主见，脾气倔强的太子妃，他要一个乖乖听话，贤良淑德的太子妃，愿意作为他的傀儡管理后宫。
「以往谁待妳不好，妳也可以有机会还以颜色。」如果说以前这太子妃当得太憋抑，现在有太子亲自撑腰，自然要对付谁都有底气的。
「本王也可以挽回自己的声誉，毕竟作为太子，本王还是很重视坊间对本王的看法。」事实上为了别人的看法，牧雨澄也实在牺牲了不少。
尹依依静静地思考着，如果说以前自己还是那天不怕地不怕的犟脾气，现在也收敛不少，牧雨澄的条件亦因而变得极为吸引……
只是牧霜灵那方面呢？她会满意自己的妥协吗？不知从何时开始，牧霜灵已经成为自己心里的第一位。
明显，牧霜灵对于自己的妥协是极为不满的，也许在她的想像中，自己是个宁折莫弯，百折不挠的人物，只是现实往往有点幻灭。「妳还在顾虑什么？本王可以听听吗？」牧雨澄实在不懂尹依依还在考虑什么，现在开出的条件极为优厚，换着其他人早就一头栽进去，他不认为尹依依会聪明得看出自己心里那点想法，那尹依依到底在想什么？
事实上，如果让牧雨澄知道尹依依在担心什么，他大约会吐血身亡。
「我……」尹依依对上牧雨澄疑惑的眼光，自也明白自己理应不再犹豫，其实她不过是想跟牧霜灵说明此事，免得到时牧霜灵又会胡思乱想而已。
「口讲无凭。」尹依依随便揑造一个借口，她理直气壮地道：「你随便说说我便要相信，万一你反悔，我怎么办？」
女人就是女人啊……牧雨澄心中暗暗叹了口气，当下道：「可是你又如何能使本王相信妳不会反悔呢？」
「我们各做一件事来证明诚意不就好了吗？」尹依依认真地道。
尹依依以为牧雨澄还要回去好好去想到底该做什么事来证明，那自己就可以把握时间去跟牧霜灵说清楚，坦白说，自己的心是偏向妥协的，假若能说服牧霜灵，那就皆大欢喜了。
没想到牧雨澄爽快地道：「好，现在本王就去跟司马氏说清楚，使她不敢再对妳不敬，至于妳则跟本王去父皇面前演场好戏，这可以了吧？」
尹依依心中不禁一跳－－当真是可以找司马氏报仇吗？虽然说尹依依主张亲自复仇，但假若能夺回太子妃之位，到时候来日方长，自己喜欢如何司马氏也可以照做无误，只是既能让牧雨澄来作出第一击，她心里也是觉得无妨的。
至于去牧彻明面前演场好戏，也是她心之所愿，毕竟她乃是牧彻明的忘年之交，自也不希望牧彻明要继续担心她跟牧雨澄的关系。
然后趁此空隙，自己也可跟牧霜灵陈明利害，只要稍作可怜之态，她大约就会心软吧？
牧霜灵端着一大堆衣服，这些都是刚刚被晾干的司马氏衣服，她特地是送来给司马氏的。
来到落霞院司马氏的房间前，牧霜灵刚想敲门，却听到里面有人在谈话，大约是因为他们过于专注于这段讨论里，所以完全没有留意有人来到门前。
「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首先传进耳中的是司马氏尖锐的声音，牧霜灵本来举起想要敲门的手顿时垂下来，心里一动，到底谁能使司马氏如此愤怒呢？
牧霜灵一向没什么道德观念，更别说她极为讨厌司马氏，自是极为乐意去窥听司马氏的隐私。
所以堂堂迎秋郡主就这样抱着一盆衣服蹲在门边，幸好这时候没什么人经过，要不然她就惨了。
「依依毕竟名义上是妳的姐姐，妳也无谓逼得太紧。」牧雨澄柔和的嗓音响起，牧霜灵的耳朵顿时竖起来。
「现在才成亲多久，你的心又回到那个女人身边！你到底把我当作是什么东西？你不是跟我说过你根本不喜欢尹依依，当初只是皇上逼你娶她而已吗？」司马氏大声道。
当真是好汉怕流氓，流氓怕泼妇，牧雨澄明显也有点无措，他叹了口气道：「父皇向本王说过了，要本王劝妳收敛一点，要不然……岳丈大人也不好受啊。」
「这破事儿还扯到爹身上？」司马氏很夸张地叫道：「我当初跟爹说过，入宫后就不止当个小妾，一定要当上太子妃，你说如果让爹知道你反悔了，我爹会怎么办！」
这次当真是引狼入室啊，看来自己命中注定跟女人相冲啊……牧雨澄很头疼，幸好早就有两个儿子，以后登基后必定不会再纳妃，光是两个女人已经足够自己头疼至死了，还要几十个不是要了自己的老命吗？本以为把司马氏娶回来以毒攻毒，怎知最后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唉……本王何尝不想妳会有个好名份。」房里的牧雨澄轻轻地握着司马氏的手，柔声道：「父皇快将退位，本王就在他离开之前跟太子妃演场好戏，待本王登基后，自是想法子把太子妃挤下来，让妳当本王的皇后。」
「此话……当真？」司马氏虽然野蛮，脑子却始终不太灵光，不过这也难怪，牧雨澄是出名的温柔体贴，而且他跟司马氏说过不少甜言蜜语，加上那张使女人神魂颠倒的脸蛋，怪不得司马氏被他几句话就骗得团团转。
「如非喜欢妳，当初怎么会娶妳？」牧雨澄轻抚着司马氏的长发，道：「当初本王跟太子妃是被父皇亲自赐婚，所以才不得不娶而已，本王本也打算就此伴她一辈子，没想到却出现了妳……」
牧霜灵皱皱眉，没想到自家堂兄平日看起来温柔安静，说起情话来却是不容小觊。
一阵暧昧的沉默过后，便听到司马氏道：「你答应我，皇上退位后，你便设法把尹依依扳下来。」
「这还需要妳的配合。」牧雨澄淡淡地道。
牧雨澄顿了顿，道：「不过现在还需要先委屈妳一下。」
「这次我勉强答应，但可没有下次呢，下次再让尹依依落到我手里，我必定会把她折腾得求生不得，求死不得。」司马氏恨恨地道，区区草民，竟敢跟她争夺皇后宝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