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莓芝士 作品

七十八(下)

七十八(下)

王公子的心境似乎开阔不少,毕竟这些话憋在他心里已久,此时一经倾诉,那股郁结自都消散,虽然说心里难免还有疙瘩,但时间将会是治疗的最佳良药。

他站起来朝三人作了一揖,道:「得三位开解,在下如获醍醐灌顶,妙不可言,还请三位到寒舍一坐,让在下尽地主之谊。」

「不过是萍水相逢,何必言谢?」游明心本想答应,但对上水碧音的眼色,连忙推辞道。

王公子看在眼里,心里更是怀疑,这游明心竟像是对他的嫂子言听计从,这种顺从实在不像是小叔对嫂子该有的。

别想这么多,如此蕙质兰心之人,难免会让人生出敬畏之心,不过说来也对,这游夫人看起来美丽大方,年纪颇轻,身上却散发着一股使人不敢为之亵渎的高贵气质,她大约是什么豪富世家的后代吧,要不然怎会有这种彷佛与生俱来的贵气。

王公子却不知道,水碧音花了多少心思才培养出这种气质。

水碧音微微笑道:「王公子想必也有事忙着,不如就此别过。」

王公子心中不禁有点失落,难得找到投契的人,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别过。

水碧音似乎看出王公子眼中的不舍,扬起唇角便笑道:「王公子不是提过要考取功名?考取功名后便有机会能到四海游历,到时候自有机会相见。」

闻萧盼蝶的嘴角抽动着,假若这王公子当真是这般聪明,那当他金榜题名之日,便是进京觐见皇上之时,到时难免会跟皇贵妃见面……

咳咳,这当然是「自有机会相见」,但那时机似乎不太正确而已。

司怜梦这几天当真是内忧外患,腹背受敌。

首先是入宫求见尹依依的牧霜灵,最后竟然跟尹依依被罚去当宫女,她无论如何打探背后原因,也只是打探到是因为两女冲撞皇上圣驾,这原因亦是合理,但……总是透着一种说不出的古怪。

接着是远赴慈安庵的水碧音音讯全无,司怜梦也有寄信过去的,但都杳无音讯,难道这些信笺都被尼姑扣留下来?虽然说信笺里并没有什么见不得光的内容,但毕竟是自己的一番心意,还是很希望能交到水碧音手上。

每当想起上次在思渺峰上,水碧音在自己额上印上一吻的画面,司怜梦的心就会乱跳,当真是应了那句老话--心如小鹿乱撞。

司怜梦还记得水碧音含笑凝睇的娇媚,还记得她唇上那温热软绵的触感,还记得她靠近时身上若有若无的幽香……

尤其那个温柔得如同春水的眼神。

她是这般的美丽啊。

脸上不禁为之发热,就像病了一样。

先别想这些了,最重要的是,司怜梦需要弄清楚到底尹依依和牧霜灵的「冲撞圣驾」是否跟自己有关--她总觉得这件事跟自己筹钱一事脱不开干孙。

所以,司怜梦决定入宫拜见皇上。

对于丞相千金而言,她要入宫也许比一般老百姓容易,但要拜见皇上也不是易事,要知道皇上日理万机,哪有时间见她一介弱质女流?

上次要不是有官封一品的闻萧盼蝶陪着,司怜梦还不能这么容易便跟皇上见面。

于是司怜梦修书一封,尽量极尽辞藻华丽之能,用上极为婉转的言词,道出她想拜见皇上,跟皇上一起聊人生的意义和论万物的存在。

借口就是借口,到时候见了皇上再把来意不就好了吗?

司怜梦把这封信交给太极宫内殿的太监,请他把信笺交给高大寿,再请高大寿转交给皇上。

要见皇上,就是这么麻烦。

接下来的,就是回家静候佳音。

没想到过了两天,宫里便传来消息,说皇上召见司怜梦,于今天早上的早朝后于御花园相会。司先召夫妇吓了一跳,以为自家女儿哪里开罪了皇上,司怜梦也无从辩解,如果说尹依依和牧霜灵被罚一事是跟自己有关,那自己大约是开罪了皇上,要不然皇上用不着下这么重手,但她现在也不知道皇上召见自己的目的,到底是因为信上那些不着边际的目的,还是因为他也有别的想法。

罢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自己尽量小心便可,假如真的无意中开罪皇上,自己不找皇上,皇上也会找自己麻烦。

司怜梦换了身正式的衣服,便单人匹马赴宫。

终于来到御花园里,只见皇上正五角红顶亭里在吃糕点,高大寿侍候在一旁,正在为皇上扇风。

「民女司怜梦参见皇上。」司怜梦来到亭前两丈处便盈盈下拜。

「平身,赐坐。」牧彻明拿丝巾抹了抹手,便指着对面的座位道。

司怜梦低着头,但她感觉到牧彻明在打量着自己,她从未试过跟皇上单独相对,上次跟闻萧盼蝶拜见皇上已经是最亲近的一次,没想到还有这单独相对的时刻。

自己当真是……唉,自讨苦吃!

司怜梦双手交叠在身前,不时扭着上衫的衫摆,她却完全没有发现自己的小动作,明显是因为心思过于紧张。

牧彻明待司怜梦坐下后,便向高大寿摆了摆手,这亭里本只有牧彻明和高大寿,此时高大寿离开了,就只剩下他跟司怜梦。

「司姑娘不妨先喝茶解渴。」隔着一张桌子的距离,牧彻明都能看见司怜梦脸上细密的汗珠--这倒怪不得司怜梦,要知道眼前坐着的可是君临天下的真龙天子,任何人跟他单独相对都不免紧张--当然,尹依依这些较为迟钝的可以略去不计,而水碧音和牧霜灵则是常常跟皇帝见面,所以早就去了这层隔阂。

但司怜梦可不一样,她虽是京城才女,平日可以凭着一张伶牙俐齿说得那些自以为是的凡夫俗子哑口无言,但对着皇上仍然不免胆怯。

文人嘛,总是说得天下无敌,做得有心无力。

「皇上,这次民女求见,实在是有要事相求。」司怜梦也不赘言,单刀直入便道,事实上她亦不擅长转弯抹角,因为她成长的环境使她养成了想说什么就什么的习惯,根本用不着特意把意思绕五六个弯才说出口。

「难道不是为了讨论人生的存在价值?这样可是欺君之罪啊,朕就是为了听这些才召见你啊。」牧彻明轻飘飘地说了句,语气没什么特别,却使司怜梦背上升起一股寒气。

「呃……」

牧彻明看在眼里,心里便感好笑,暗暗地想:小孩子就是小孩子,连这点玩笑都开不起。

要知道不是每个人都是水碧音,有着她那察言观色的好本领。

「事有缓急轻重之分,民女要说的话,比这些讨论更为重要。」司怜梦吞了吞口水便道,明明平日皇上看起来很和蔼可亲的,怎么今天却变成这样子?莫非是病得脑子发傻了?怪不得接二连三发生怪事,先是严惩宠妃水碧音,后是对他最疼爱的太子妃和迎秋郡主下这么重手……

司怜梦自问并不是皇上宠爱的对象,那么假若自己得罪了他,下场岂不是比这三个女人来得更悲惨?

但……那可是牧霜灵啊!这丫头平日虽然做事不经大脑,一副蠢蠢傻傻的模样,可是无论如何都是自己的金兰姐妹,况且她好像是为了自己才搞成这样,自己不问一下好像有点对不起她……

「朕认为妳信上的内容会比妳现在想说的话重要。」牧彻明凉凉地道。

司怜梦咬咬银牙,这次是牧霜灵欠下她的,待牧霜灵回来后不好好敲诈她这笔精神损失费,她就不姓司!

狠话说完了,司怜梦便翻身下跪道:「皇上恕罪!信上所说的不过是借口,事实上民女是有事想向皇上相询!」

「哦?」牧彻明挑挑半白的眉毛。

司怜梦怕再过半刻,自己的勇气便会烟消云散,当下很快地道:「民女此来,就是为了询问关于太子妃和迎秋郡主的事!」

「妳先坐下。」牧彻明又指了指座位,司怜梦唯有坐下来,但却顿生如坐针毡的感觉。

司怜梦不是不知道朝里最有权力的人物,包括牧彻明的好兄弟四王爷夫妇丶即将登基的太子牧雨澄,和皇上的发妻庄皇后也曾来求情,但都被扫地出门,她并不认为自己一介丞相千金在皇上眼里会比一片落叶更有价值,可是她不过是想把事情弄清楚。

这两人到底犯下了什么弥天大错,竟是连这些权力核心的人物的求情都未能使皇上为之心软?

「妳有什么关于她们的事要问?」牧彻明素来把尹依依和牧霜灵当作是自己的女儿,这次自己的媳妇和侄女为了眼前人竟不惜放弃高贵身份,他心里固然佩服,但却更想试探司怜梦,且看她是否值得两女为她如此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