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五（上）
七十五
没想到倒是水碧音这女人最懂得自己，也许该这样说，她懂得每个人。
心里虽然是这样想，但闻萧盼蝶依然疏离地微笑道：「夫人的忠告，盼蝶是会放在心里的。」
闻萧盼蝶再想了想，便续道：「还请夫人莫要把此事告诉他人。」
水碧音背负双手，上身微微倾前，故作漫不经心地擡头望望天空，道：「妳凭什么封着妾身的嘴？」
闻萧盼蝶凝视着水碧音的侧脸，柔然笑着却是不语。
水碧音特意翘起粉嫩的樱唇，那眼神分明是说妳这笨蛋，还不快点以吻封缄啊！
她见闻萧盼蝶久久没有动作，当下眯起眼睛望向闻萧盼蝶，那眼神温柔深沉，哪里是准备一亲芳泽，倒像是准备把她击晕，然后待救人之后才弄醒她。
旁人看见闻萧盼蝶柔情似水的明眸，哪里能联想这些肮脏事情，偏生水碧音却是最了解这外表柔顺，骨子却极为机智的小丫头，所以一看见她比往日更温柔的眼神便知道要出事了。
「好，妾身一定不说，而且会乖乖在客栈静候佳音。」水碧音举起双手作投降状，接着又不自觉摸摸后脑，笑道：「妾身的后脑脆弱得很，受不起打击。」
闻萧盼蝶嗤然而笑，没想到这水碧音倒是把自己想得如此狠辣，其实她不过是想用迷药而已，不过既然水碧音这样想……那就由得她去吧。
「谢谢。」闻萧盼蝶微微一笑道。
水碧音心里叹了口气，暴力狂就是不容易拿下啊！一个不满意就要开涮了，自己这柔弱女子可吃不消！
庄皇后带着尹依依和牧霜灵去找牧彻明，她先让两女在外面等着，然后自己进宫去找皇上，不出所料，未到半刻她便被撵出来了。
连四王爷夫妇和牧雨澄出手都不能使皇上回心转意，单凭庄皇后一人之力恐怕也是回天乏力。
庄皇后倒是不紧张，她拍拍牧霜灵和尹依依的肩膀道：「再有人欺负妳们就跟本宫说，本宫一定站在妳们这边！」
牧霜灵一听见这话，连眼睛都发亮了，她正要把奉天宫那班婢女的所作所为说出来时，尹依依已经截口道：「谢谢母后的好意，依依也跟迎秋先行告退了。」
说罢，尹依依便拉着牧霜灵往太极宫外走去，牧霜灵不解她为何要阻止自己，但也知道她此举必有深意，当下一言不发地任她拉着。
直至出了太极宫，牧霜灵方才问道：「妳怎么不让我跟皇后好好投诉一下那班贱婢？」
「妳怎么像个小孩子？被欺负了就跟长辈投诉，现在我们要愿赌服输，既然答应皇上要当宫女一个月，就不能因为这些小事而抱怨。」
「妳都吐血了！还说是小事！」牧霜灵愤愤不平，怎么这尹依依这么爱被虐待？
「皇上的立场这么坚定，妳就算要反悔也来不及了。」尹依依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
二人此刻既为宫女，当然是没有软轿，唯有徒步走回奉天宫．她们这才明白做宫女可不容易，时常要拿着一大堆在偌大的皇宫里跑来跑去，稍一迟到还要被自家主子责罚。
她们心里都暗暗决定，以后一定会把婢女好一点，至少不会因为她们迟到而责罚。好不容易走回奉天宫，幸好刚才还吃了一点糕点，否则现在大约也要晕倒了，不过这些糕点一路上也早被消化了大半，现在牧霜灵又感到肚子里空空如也。
牧霜灵不禁按着自己的肚子，暗说这肚子当真是不争气。
心里想着，牧霜灵便要举步随尹依依走进奉天宫里，尹依依却转身拦住她道：「妳不是要回浣衣房吗？」
牧霜灵这才想起自己是在浣衣房做事的，不禁失笑道：「妳倒是比我更了解我该做什么。」
「快回去吧。」尹依依瞪了牧霜灵一眼，便伸手推她离开。
牧霜灵想了想，又道：「今天完成工作后，我来奉天宫里找妳，妳大约会一直在落霞院吧？那我去落霞院等着妳吧。」
「嗯……但愿今天不会有什么坏事发生。」尹依依秀眉轻颦，她顿了顿，续道：「妳也是的，下次别风风火火地来找我了。」
尹依依昨夜自是从牧霜灵口中知道她赶来的来由。
「有人欺负妳，我自是要出头的，就算要天天关柴房，我也不能任由妳被司马妃欺负！」牧霜灵拍拍胸口道，明明身子跟自己一样娇弱，但还是摆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
司马氏自是早就在落霞院里等着，她斜倚在贵妃榻上，宫女在一旁为她修剪指甲，她一看见尹依依进门，便阴阳怪气地道：「皇后娘娘还不错吧？」
尹依依见司马氏还是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心里大是不解，毕竟她刚才被庄皇后当初数落了一顿，怎么可能就此故态复萌？细想之下便是明了，依这女人的性子，刚才被教训后必定去找牧雨澄哭诉，牧雨澄自是知道假若连自己和四王爷夫妇都不能说服庄皇后，那庄皇后再是厉害也不可能靠三言两语来使皇上回心转意，当下便向司马氏陈明利害，说皇上一天不消气，尹依依和牧霜灵都是失势贵族，庄皇后总不能老是护着皇上看不顺眼的人。
这牧雨澄跟水碧音一样，也是个鬼灵精，幸好一山不能藏二虎，要不然这两人联合在一起，倒是天下无敌了。
现在想来，水碧音愿意站在自己这弱势的一边，大约都是因为聪明人都是自傲，不能接受成为别人手下，她哪里甘愿只当牧雨澄的棋子？
尹依依再是聪明，也想不到闻萧盼蝶这事情上担当了重要角色。
「奴婢回来了。」尹依依咬咬牙行礼。
「还是奴婢？本宫可受不起呢，姐姐。」司马氏把刚刚修好的手举起来，剥着葡萄道。
「现在奴婢被皇上责罚，自是心甘情愿被娘娘教导。」
「妹妹哪里过意得去？」司马氏笑笑站起来，盈盈走到尹依依面前，道：「姐姐长得好生貌美，妹妹真羡慕。」
尹依依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脸庞，司马氏该不是想毁容吧？她真的怕自己的存在会分薄牧雨澄对她的宠爱？她想错了，牧雨澄娶她回来就是为了挤自己下来啊！
然后老实说，司马氏自幼娇生惯养，肌肤养得吹弹得破，长得虽然刻薄，但也颇有姿色，跟自己这平凡人相比，自是比自己漂亮得多，她犯得着毁自己的容吗？
「妹妹素来喜欢丹青，尤其好画美人，虽然说画功拙劣，但这性子就是喜欢丹青，妳说是不是讨厌？」司马氏笑吟吟地道，转过身便命宫女拿来丹青画具，纤指往她刚才的贵妃榻一指，道：「还请姐姐往那边就坐，妹妹见姐姐长得如斯美貌，想为姐姐画幅丹青。」
这下子当真是黄鼠狼找鸡拜年，不存好心啊，尹依依却想不出任何法子拒绝，人家司马氏态度如此亲热地说要为自己画丹青，旁人看来自是赔罪，自己再是拒绝倒是显得不近人情。
但尹依依深知司马氏绝不是来赔罪的，这千金小姐自幼被惯坏的，从她昨天那层出不穷的折磨可见平日在家里大约也没少虐待丫环的，这种目中无人的小姐怎会被教训便就此作罢？
可是自己既有胆子回来，就有胆子接受司马氏的折磨，只要这条命没有丢掉，一切都会有希望。
尹依依此时只能用「船到桥头自然直」这句老掉牙的话来安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