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五（上）
五十五
牧雨澄轻轻地叹了口气，道：「本王不能留一个居心叵测的人在本王身边，现在的太子妃不能当本王以后的皇后。」
牧霜灵惊诧地道：「那你打算如何对待太子妃？」
「本王只需要一个契机，让太子妃不会当上皇后。」牧雨澄知道牧霜灵心肠软，当下措词尽量温柔。
「不会当上皇后那要当什么？」牧霜灵颤声道，她发觉自己看错牧雨澄了。
「本王的贵妃。」牧雨澄微笑，摸了摸牧霜灵的秀发，道：「迎秋把本王想成什么样的人？太子妃跟了本王这么久，本王怎会忍心把她打入冷宫，就算当了贵妃，本王还是会好好对待她的，怎么说她都是本王两个孩子的母亲啊。」
牧霜灵沉吟着，她实在不知道牧雨澄现在的话是否权宜之计，因为她算是见识过牧雨澄的手段，当下尽最后努力道：「虽然皇贵妃的确机关算尽，但依迎秋所见，太子妃的心思单纯，跟皇贵妃并不一样。」
「人不可貌相，水不可斗量，本王是太子妃的枕边人，对她自是有些了解。」牧雨澄柔声道：「迎秋放心，本王不是要妳帮助本王对付妳，因为本王知道妳必定不会狠下心肠向昔日的好姐妹动手，本王只是要妳不要帮助太子妃，任何情况下都不要提供她任何帮助，否则有碍本王贬她的计划。」
牧霜灵依然没有回过神来，她大约知道尹依依是个什么样的人，如斯直率的尹依依怎会是牧雨澄口中「居心叵测」的女人？她再傻也想得出这不过是牧雨澄的借口，事实上他不过是想把尹依依扳下来，但又怕自己会帮助尹依依，所以先小人后君子，跟自己说清楚不要帮助尹依依，否则到时候祸及池鱼就不要怪责他冷酷无情。
牧雨澄见牧霜灵还在犹豫，又道：「纵使本王不知道妳为何会跟太子妃闹翻，但既然太子妃使妳立下心肠想远离她，她身上想必有些地方是妳接受不了，对吧？」
这次倒不能说是牧雨澄愚蠢，他再聪明也没想到尹依依和牧霜灵之间的关系如斯复杂，这次二人彼此远离其实是因为尹依依听到牧霜灵对她的告白，所以关系才变得如斯尴尬，根本跟「她身上想必有些地方是妳接受不了」无关。
简单来说，牧雨澄在极力挑拨尹依依和牧霜灵的关系，同时也暗示要牧霜灵置身事外，如非二人关系如此特殊，恐怕牧霜灵真的会相信牧雨澄。
牧霜灵心中拚命告诉自己，现在一定要冷静下来，当下道：「迎秋明白了，呃……迎秋有点头晕，先回去了。」
「嗯，本王的意思，妳明白就好了。」牧雨澄转脸又幽幽一叹，道：「迎秋妳大约会在心里说本王翻脸无情吧，其实本王何尝想这样对待太子妃，只是……时势逼人。」
牧霜灵心中一凉，一方面替自己一直以来误以为牧雨澄和尹依依的关系很好而觉得自己很笨，另一方面又替尹依依嫁错郎而感到哀伤。
牧霜灵满怀心事，沿着奉天宫的竹林步道快步走着，冷不防听见一把清脆的声音在旁边唤道：「郡主！」
猛地擡头，却看见一个宫装女子正站在竹林深处向自己招手，不正是尹依依吗？
牧霜灵正想找尹依依，却又想不到好借口，此时难得尹依依主动找自己，她自是马上过去，虽然说告白被拒绝，但牧霜灵从来没有怪责尹依依，毕竟感□□无法勉强，所以在知道牧雨澄的计划，她还是想立即告诉尹依依，好让尹依依有个准备。
只是……尹依依会很难过吧？枕边人竟是一心想把自己扳下来的人。
尹依依急步往前走着，终于来到一处竹林空地，四周无人，只有冷风吹动竹树中通的树干，传来些怪异的「呼呼」声音。
「娘娘，迎秋有事要告诉妳……」尹依依猛地回身，她紧紧地盯着牧霜灵，彷佛牧霜灵的脸突然生出一朵花来。
尹依依知道牧雨澄刚才去见牧霜灵只有两个原因，一是威胁她置身事外，二是要她加入自己的计划，既然牧霜灵现在有话要跟自己说，那她到底是来警告自己远离牧雨澄，还是已经跟牧雨澄谈好该如何对付自己，现在正是上前用花言巧语迷惑自己？
不知道从何时起，尹依依开始变得如此担心牧霜灵的取向，她不敢想像假若牧霜灵是奉牧雨澄之命来对付自己，自己会有什么反应。
毕竟，自己的心里已经充斥着牧霜灵的倩影，不知不觉间，她已经成为自己生活的一部份。
不能失去，更不能承受牧霜灵反咬自己一口。
尹依依多怕自己以前的狠心会使牧霜灵因爱成恨，她祈求着牧霜灵千万不要这样做。
心里虽是有很多想法，但尹依依还是一如既往地面无表情，这似乎是她的天性，她的脸上很难出现任何表情。
牧霜灵被尹依依这般冷漠的盯视吓了一跳，呐呐地道：「迎秋……迎秋……」
尹依依似乎发现自己失态了，当下转过目光道：「妳有什么要说？」
这样说完却觉得自己的语气太冷漠了，尹依依心中怨恨自己生来就是这副冷冰冰的模样，当下尝试放柔语气道：「怎么了？」
牧霜灵担心尹依依，当下走上前道：「娘娘妳先看着迎秋，接下来迎秋要说的话也许会令娘娘很伤心，但娘娘千万要冷静……」尹依依一怔，牧霜灵到底要说什么？
「娘娘，太子刚才找迎秋，跟迎秋说……」牧霜灵又看了尹依依一眼，方才鼓起勇气道：「太子想把太子妃扳下来，所以叫迎秋千万不要插手你们之间的事，也就是说将来假若太子妃发生任何事，迎秋都不要帮助妳。」
这牧雨澄！连水碧音想走什么棋子，他都看得一清二楚了！
尹依依并没有牧霜灵意料中的伤心失望，只是垂下目光道：「嗯，本宫知道。」
她又想起刚才小蕾传达的话，现在她还摸不清牧霜灵的立场，假若牧霜灵是完全站在牧雨澄那边，那她明显就不会向自己通风报信……
但牧霜灵也不能中立，因为尹依依只有牧霜灵能依靠，假若连牧霜灵都保持中立，连她真的是四面楚歌了。
「迎秋……妳怎么想？」尹依依试探地问道。
「怎么……想？」牧霜灵没想到尹依依会反问自己，当下轻声道：「迎秋的想法重要吗？」
「重要，很重要。」尹依依想的是牧霜灵会帮助自己，牧霜灵却想到另一方面，她拚命告诉自己别胡思乱想，可是尹依依如斯认真的语气，专注的眼神，却使她心乱如麻。
尹依依咬了咬唇，豁出去吧，一方面是被牧雨澄彻底击败，在充斥着弃妃的冷宫里了结一生，另一方面是成为一统六宫的皇后，威风无限……
虽然两样都不太想要，但相对而言，还是做风光无限的皇后比较好。
「妳的想法对我而言，很重要。」尹依依连自称都免去了。
看着尹依依害羞中带着坚定的眼神和语气，牧霜灵感到自己的心都快要溶化了。
尹依依看着牧霜灵水灵灵的大眼睛，脑海里浮起以往跟她一起的一幕幕，心中早就明了自己被她的热情认真而溶化，对吧？
到了此刻，尹依依根本分不清自己的讨好到底是出于心计还是真心。
一半是心计，一半是真情吧。
还没有喜欢到要为牧霜灵放弃一切的地步，但此刻水碧音被打入冷宫却逼使自己不得不跟牧霜灵合作。
但当中还有真情实意的，所以现在的自己才会这般害羞，就像是以前村子里怀春的少女，明明心里是害羞得想找洞钻，可是却依然鼓起勇气站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把自己的心意告诉他。
「我……我……」牧霜灵眨眨眼睛，似乎不太相信眼前的一切是真实。
尹依依抿唇，她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那天我说的话，都是真的。」牧霜灵娇羞得不敢面对尹依依，只是直视着前方道。
「那天……」大约是在说留香院的话吧。
「我这人很容易相信别人的话，尤其是……妳的话，所以请妳不要对我说谎……」牧霜灵忽而擡起闪星似的眼眸看着尹依依。
牧霜灵太小心了，这么多次的碰钉子使她不敢相信尹依依对她的真情。
「我从来不说谎。」尹依依摇头道：「上次的事，我知道后很吃惊，一直都在逃避……对不起。」
尹依依不擅言辞，却每句都击中牧霜灵的心坎。
牧霜灵凝视着尹依依，突地笑了。
她双手抱着尹依依的玉颈，吻着佳人的樱唇。
「依依的嘴唇，很香甜呢。」牧霜灵向尹依依嫣然一笑，尹依依甚至可以感受到牧霜灵口中呼出的热气。
牧霜灵再次靠上前。
四片樱花似的唇瓣再度相接，却是久久不能分开。
晨光突破白云洒落在幽静的竹林里，在纯洁的雪地上投射着斑驳的竹树树影，当中一对佳人静静地拥吻着，彷佛再也不会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