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三（上）
五十三
几天后，司怜梦依约再次带来阿英，这次水碧音又以要跟阿英详谈为由，把司怜梦拒诸门外。
司怜梦坐在大厅里，心里都是疑窦丛生，
先是牧霜灵前几天怒骂水碧音，其实之前司怜梦已经看出一点端倪，牧霜灵想必对水碧音没什么好感，但没想到她竟是如此讨厌水碧音。
事后司怜梦也有万般追问牧霜灵，软磨硬泡都试过了，牧霜灵却依然三缄其口，她后来问得不耐烦就唯有放弃。
但司怜梦却不好意思去问水碧音，毕竟对方是堂堂皇贵妃，就算个性再是温柔仁慈，恐怕也不愿把这些丑事告诉自己。
水碧音固然是温柔高贵，但牧霜灵是自己多年来的金兰姐妹，想必不是坏人，那这件事到底谁对谁错？
既然两个都是好人，那么她们之间想必有些误会……嗯，一定是误会。
司怜梦决心要把整件事调查清楚，一是因为她的好奇心本就旺盛，二是这两人对她而言都很重要，早日解决她们之间的恩怨也好让自己别再为作为中间人而感到尴尬。
而且最近牧霜灵都躲在府里，任何人都不见，自己都是没法子，待会见过皇贵妃后，应该去将军府里去找闻萧盼蝶，且看足智多谋的女将军有什么好法子。
不止是这件事，水碧音神秘兮兮地多次召见阿英也是招惹怀疑，这件事跟牧霜灵的事有没有什么关系？
司怜梦想来想去，方才发现自己根本漫无头绪，自己所知道的只是当日牧霜灵愤斥水碧音的一幕，可是这两人根本没有说出任何重要的话。
另一边厢，水碧音却在面对有生以来最大的考验。
「妳有胆子就再说一遍！」阿英扯着嗓子嚷道。
「本宫不会把钱给妳，一文钱都不会。」水碧音淡淡地道，当日听过司怜梦的话，她就知道一旦资助阿英，迎接自己的就是深不见底的渊谷，自己只有不断把钱扔进去才能封着阿英的口，与其如此，倒不如一文钱都不给，且看事情的发展会如何。
「妳到底有什么资格拒绝我？妳真的以为我不会把此事告诉皇上？」
「水小姐，妳想一拍两散，恐怕水老爷还不愿呢，现在水家托本宫的福，事业蒸蒸日上，假若揭破本宫的身份，谁都不会有好日子过，你说水老爷会支持你吗？如果没有水家支持，你认为皇上会相信妳的话吗？」
阿英一怔，这些可能性她自是想过，只是没想到水碧音如斯快就会想出来，她本以为水碧音被自己威胁后会阵脚大乱，根本没空想到这些真相。
水碧音放缓面色道：「假若妳愿意，本宫可以为妳找份更好的工作，让妳改过自新，戒掉赌博的习性。」
「妳……」阿英没想到水碧音竟然知道此事，转念一想，她必定是从司怜梦嘴里听来的。
水碧音知道对付这些流氓无赖，只能下狠手，当下长袖一挥，道：「水小姐妳好好想清楚，本宫不送了。」
阿英发觉自己对着水碧音竟是无言以对，自己明明有她的把柄，却偏生奈她不何！
「妳……这人一定会有报应！」阿英没底气地大声道。
「当日是水小姐主动要求离开，本宫也不过是助妳一臂之力而已，现在倒是狗咬吕洞宾，不知好人心，不知道谁才会有报应呢？」软硬兼施，刚施并重，这就是水碧音治人的手段，该狠心的时候她绝不手软，更别说最近牧霜灵和尹依依一事缠扰她良久，她早已经对这些琐事都不耐烦了。
一时之间，阿英竟是哑口无言。
留香院里，脂粉香气四溢，桥下湖水虽已成冰，却彷佛因为这些香气而带上春天的暖意。
「今天，怜梦妳心不在焉。」房里的水碧音突地一伸手，握着司怜梦抚琴的皓腕。
正在专心抚琴的司怜梦首先看见水碧音修长白晢的五指，不同于一般嫔妃，她的五指并没有留长长的指甲，指甲是圆润的粉红色，配上她的肌白胜雪，别有一番风情。
司怜梦继而擡头看着水碧音，咫尺之间的水碧音正含笑看着自己，美眸里就是那一潭被风吹皱的秋水。
脸颊不禁一红，司怜梦低下头呐呐地道：「今天状态不太好，娘娘请见谅。」
「状态不好是因为本宫跟迎秋郡主的事？」在水碧音面前，司怜梦的心肝就是水晶造的，只要她眼睛没瞎都能看透。司怜梦被道破心事，心里更觉难堪，正不知道该如何措词之际，水碧音已经放开手，身子靠后，浅笑道：「换着是一般人，想必会忍不住问，没想到怜梦妳倒是能忍的。」
言下之意，倒像是说司怜梦见外和虚伪。
「怜梦只是……不想干涉娘娘跟霜灵的私事而已……」司怜梦愈说愈小声，说到最后简直是细若蚊鸣，若非四周都如斯安静，水碧音根本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水碧音用膝盖想想都知道牧霜灵想必不会把那天的事告诉司怜梦，所以这问题憋在她心里已经好几天，作为一个积极参与后宫是非传播的皇贵妃，水碧音自是明白那种被吊着胃口的感觉是多难以忍受。
倒不如，帮司怜梦一次吧。
「怜梦既然好奇，本宫也想为妳解惑。」
「妳愿意告诉怜梦？」司怜梦的眼睛顿时闪亮起来，但随即发觉自己的态度未免转变得太快，当下又低下头来，可是都是忍不住偷眼去看水碧音。
水碧音把司怜梦的小动作看在眼里，轻笑着摸了摸她的秀发，道：「怜梦真关心霜灵。」
牧霜灵是比自己幸运的，就算失去尹依依，她还有温柔体贴的闻萧盼蝶，和很有义气的司怜梦。
「谁关心她啦？怜梦只是自己好奇而已……」司怜梦别扭地转过脸去，想起牧霜灵当日三缄其口的模样，她心里的气又来了。
水碧音嫣然一笑道：「怜梦应该知道迎秋跟太子妃的关系很不错吧。」
「霜灵的确很喜欢太子妃，常常往她哪儿跑，不过最近好像没声息了……」司怜梦想了想，她自是不知道牧霜灵曾冒雪入宫。
「唉，自太子妃分娩之后，迎秋就不再在奉天宫里居住，二人倒是没什么联系，迎秋虽然常常托人联络太子妃，无奈太子妃却始终态度冷淡……」水碧音眼波一转，续道：「也不知道迎秋是从哪儿听来的谣言，说是本宫在太子妃面前搬弄是非，唉，这也要怨本宫素来抱着清者自清的态度，根本没怎么管这件事，怎知事情发展到后来，谣言愈来愈离谱，迎秋终于亲自跑来雅秀宫找本宫。」
「然后……骂妳？」想起牧霜灵竟然用如斯难听的字眼去骂圣女似的皇贵妃，司怜梦的秀眉就颦起来。
「嗯，本宫都是后来才弄清楚整件事，无奈迎秋正在气头上，根本不听本宫的话……」水碧音这般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就把自己塑造成不吃人间烟火丶深受委屈的深宫仙子，而司怜梦自是对水碧音深信不疑。
水碧音眼见司怜梦秋波流转，一副深受自己感动的模样，心里暗暗好笑，又补充道：「妳别怪责迎秋，她也只是爱面子而已。」
「应该是怜梦说这句话才对，霜灵这人给四王爷宠惯的，自幼都是如斯骄傲莽撞，多年干下不少蠢事，这件事却是最蠢的……唉，真不知道怜梦是不是上辈子欠了她，这辈子竟然倒楣得要当她的朋友。」口中虽然在骂，司怜梦心里都是在怜惜牧霜灵，只是希望水碧音听到这些话就不会追究。
「无妨。」水碧音摇摇头。
司怜梦想起之前牧霜灵提到水碧音那支吾以对的态度，又想起现在水碧音的话，顿时就弄清楚整件事－－原来一切都是误会啊！
可怜的司怜梦，她还不知道自己给狡猾如狐的水碧音给耍得团团转呢！
阿英被司怜梦打发回府，正当她满心怨恨地走出雅秀宫时，却看见一人从对面的树下阴影走出来，微笑道：「阿英姑娘。」
「你……是谁？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阿英一怔，这皇宫竟然有人知道她的名字？
「也许还应该称妳一声水小姐呢。」那人的微笑很温柔，带有某种感染人心的魔力。
阿英心中顿时起了警戒，难道是水碧音派来灭口的人？但依水碧音机灵的性子，她不可能在自己的地盘内让自己出事，当下喝道：「你乱说什么话？」
「有没有乱说话，阿英姑娘心里自是知道的。」那人的笑容不减。
「我在皇宫里没有认识任何人，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找我？」阿英冷冷地道。
「身份并不重要，最重要的是……」那人弯身向阿英淡淡地笑道：「妳需要帮忙，现今放眼天下，只有妳的眼前人能够帮助妳。」
阿英怔怔地看着那人，因为她正为这人的话感到震惊。
难道这人已经知道一切的事？
「还在犹豫？阿英姑娘试想一下，到底有什么人想要帮助妳？都是想要扳倒皇贵妃的人吧，至于想要扳倒皇贵妃的人大约都是阿英姑娘的盟友吧，或者这样想，阿英姑娘认为自己还有什么好处值得别人利用陷害？」那人的语声很柔和，如同清溪流过心泉，一点杀伤力都没有，偏生他的话对于阿英而言，就像一个饿了三天的人看见热腾腾的鸡腿一样。
阿英的眼睛亮起来，那是复仇的光芒。
「好，我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