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一（上）
五十一
水碧音虽然惹上大麻烦，但她还是个守承诺的人，所以她三天后便如约邀请尹依依到雅秀宫一聚。
尹依依来到雅秀宫前，果然看见水碧音早就差小蕾在外面守候，所以她能顺利成章地丢下芍筠在宫前，跟小蕾走进里面。
她极少来雅秀宫拜访，毕竟跟水碧音并无交情，所以对于这地方实在十分陌生，相比起奉天宫种满青竹的清幽，这里却是精致得多，亭台楼阁，假山流水无一缺少，可见主人是挺注重享受。
终于，尹依依绕过最后一个弯，她知道再通过前方的半月门，然后往前沿着碎石道走就是大厅，当下欲加快步速，小蕾却叫着道：「娘娘请留步。」
虽然小蕾在叫着尹依依，但可听得出她是有意压下声音。
尹依依回身望着小蕾，用眼神询问她究竟何事。
「娘娘……」小蕾小跑着追上尹依依，低声道：「皇贵妃有命，娘娘先不要进去大厅里，有一处地方可让娘娘看见大厅发生的一切。」
「何解？」
「皇贵妃的话，奴婢不敢不从。」小蕾是水碧音的贴身婢女，明显知道她平日混乱的生活习性，尹依依略一沉吟，都是决定听小蕾的话，看小蕾那老实的模样也不像是会乱说话的人。
于是尹依依跟着小蕾小心地溜进半月门里，平日总是敞开正门的大厅今天却是古怪，首先是正门闭得紧紧的，然后四周都没有宫女太监值班，安静得使人心惊。
尹依依心中总是觉得有点不安，但箭已在弦上，此时没来由地退缩也不合理，当下唯有继续尾随小蕾绕过大厅，来到大厅左侧的窗外，她见小蕾半蹲下来走着，明显是不想大厅里的人看见外面的人影，尹依依叹了口气，暗说一句「世风日下，本宫竟要听人墙角」，然后乖乖地蹲下来细步着，最后跟小蕾来到某扇窗下。
由于正值盛冬，所以窗户都是紧紧闭上的，偏生这扇窗却有意无意地被稍稍推开，里面的人未必留意到这事，但外面的人只要躲在窗下，就能听见里面的一动一静。
待尹依依找到位置蹲好之后，小蕾却要离开了，尹依依拉着她的衣袖，眼神里满是不解，小蕾只是摇摇头，看来水碧音大约有令不让小蕾留下来。
尹依依唯有让小蕾蹑手蹑脚地离开，她无暇再多想，因为大厅里已经传来说话的声音。
「郡主，干嘛一副不情愿的模样？不喜欢雅秀宫吗？」水碧音甜腻的声音已经从里面响起来。
来到温暖如春的大厅里，牧霜灵明显没有留意那扇微开的窗户，只是双手抱胸地道：「无事不登三宝殿，妳特地差人来四王爷召本宫入宫，想必是有原因的。」
「本宫只是关心小郡主跟某人的进度而已，上次经本宫点醒后，小郡主可有跟她告白？」水碧音笑盈盈地道。
「与你何干。」
「小郡主再不行动，煮熟的鸭子都会飞的呢……更别说她身边还有一个柔情似水的男人，一个不小心说不定便当真是成了白发齐眉的好夫妻啊。」水碧音倒是没有生气，她知道好戏已经开始了。
「本宫自有办法。」
「办法？什么办法？像之前一样傻傻地站在一旁等待着？她不是这般聪明的人，不可能猜出妳的心意。」
「那本宫宁愿让她一辈子不知道，毕竟……她未必接受。」
「妳倒是知道她会不会接受？别忘记她曾跟本宫一夕风流，说不定也能接受女人……」
「妳闭嘴！本宫不许妳这样侮辱她！」
「侮辱？那事情是你情我愿，小郡主如果不相信的话，可以亲自问一下。」
「本宫要如何行事，妳无权干涉。」水碧音唇角一勾，笑的妖媚邪艳，她冷笑着道：「本宫就是看着不顺眼而已，明明是没胆子突破世俗束缚跟她告白，偏生却装作自己很情深，本宫只是有点瞧不起妳而已，竟然连一句简单的告白都不敢说，哼哼……」
「本宫哪有！妳别乱说！」
「那妳现在就本宫说一遍。」水碧音站起来逼近牧霜灵，挑眉道：「说妳喜欢她，大声地说，那本宫至少相信妳是真的喜欢她。」
牧霜灵快被水碧音气疯了，她个性本就莽撞冲动，此时哪里顾得上在皇宫里要小心行究，扬声道：「本宫牧霜灵就是喜欢尹依依！」
此言一出，世界顿时安静了。
水碧音本就有意差走所有宫女太监，所以此时四周只有她们－－还有躲在外面的尹依依。
就在牧霜灵语音刚落之际，厅外就传来「啪」的一声，似乎是有人倒在地上。
由于过于安静的缘故，所以厅里的水碧音和牧霜灵都听得清清楚楚。
水碧音抿着樱唇，神色倒是不太惊讶，反而牧霜灵却是面色大变，她心中突生不祥预感，直接就向声音传出的方向扑去。
牧霜灵一手推开窗户，只看见尹依依向另一边奔走离开的身影，虽然只留下一道轻淡的倩影，但牧霜灵却认得清清楚楚－－
那倩影分明是尹依依。
「妳……」牧霜灵转身大怒看着水碧音。
「想一下，跟尹依依解释清楚重要还是跟本宫发脾气重要。」水碧音淡淡地道，牧霜灵不再理会她，更顾不上什么郡主仪态，一个翻身就跃出窗户，虽然几乎被地上积雪滑倒，但她只是一手扶着窗沿站稳身子，然后立即向尹依依消失的方向跑去。
这件□□就交给尹依依和牧霜灵处理吧，现在自己还有一些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水碧音从袖中拿出那块玉佩，往日放荡风流的邪笑不知何时已经收起，面色严肃得像罩了一层寒霜。
尹依依的心绪极为混乱，现在仔细想来，她方才发现自己一直以来太愚蠢了，明明牧霜灵已经表达得这般明显，自己却懵然不知……
跟牧雨澄成亲后，牧霜灵便三番四次去皇宫找她，她一直以为是牧霜灵难得找到年纪相若的朋友所以才会黏着她，现在想来，她跟司怜梦和闻萧盼蝶情同姐妹，为什么偏偏要经常找自己呢？
还有，当日自己被闻萧盼蝶所伤，牧霜灵不顾一切跑来奉天宫见自己，难道只是出于朋友的关心？
后来闻萧盼蝶在寿宴上用剑气误伤自己，牧霜灵也是不顾皇帝禁令闯进奉天宫只为看望自己……
当自己怀孕的时候，牧霜灵那无微不至的照顾，对自己的脾气逆来顺受，她本都是刁蛮郡主，大可发脾气一走了之，但她却始终坚定地守候在自己旁边……
分娩之后，牧霜灵坐在床边，握着自己的手，静静地说出「我有多怕失去妳，就有多想把妳好好记坠时，自己竟然还不了解她的情意……
每件细微的小事，原来都是牧霜灵对自己锺情的证明，可恨自己竟然从未发现。
但发现了又如何？自己该怎么办？
尹依依心乱如麻，冷不防突然撞上一人。
「啊！」尹依依低呼一声，抚着额头退后几步。
一只温暖的手过来扶着自己，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
「妳没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