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八（上）
四十八
翌日，牧霜灵再度拜访藏玉宫。
话说牧霜灵上次只得到《红颜乱》的上卷，这次前来藏玉宫的目的自是把其他两卷都找齐了，至于家中的第一卷已经放在秘密的位置，保证没有人能找到。
哼着愉快的小调，踏着已经开始结冰的积雪，牧霜灵很快就来到藏玉宫前。
朝侍卫快乐地打过招呼，牧霜灵就走进藏玉宫里，虽然她依然失眠，但想起能找到另外两卷，心情不自觉好起来。
其实杜绝这些春梦的最佳方法就是把春宫图全都丢掉，可是牧霜灵明显是舍不得这些宝物，宁愿每天顶着黑眼圈都要风流一下。
人啊，人。
牧霜灵来到宫殿前，却看到一个熟悉的宫女。
「芍筠！」牧霜灵上前打招呼。
「参见郡主。」芍筠连忙行礼。
「免礼免礼……」牧霜灵偷眼瞄了瞄半开的宫门，明知故问地道：「妳怎么在这里？」
「太子妃在里面。」芍筠恭敬地道，要知道自己打瞌睡时，迎秋郡主可是在场的，万一她一个不满要把自己告发，自己岂不是吃不着兜着走？
「嗯。」牧霜灵唇角勾起，整了整自己的衣襟，向旁边的铃芷道：「妳守在这里，待会本宫就回来。」
牧霜灵轻轻推开门扉，走进藏玉宫里，但见晨光洒满整座宫殿，驱走了本来的死气沉沉，一个宫装女子正站在不远处低头翻书。
洁净的晨光为女子的身影镀上金环，使她如同上天派下来的神女，几缕青丝佻皮地从发髻里滑落耳后，随着门扉被打开时的风飞舞着，愈发愈衬托得这女子的安静端庄。
牧霜灵舍不得打扰这片难得的宁静，当下靠在另一边的书柜后，静静地凝视着尹依依的倩影。
不知道过了多久，尹依依方才合上书，稍一擡头就看见对面的书柜正靠着一人，而那人正紧紧地盯着自己－－在牧霜灵而言，那叫作深情的凝视，在尹依依而言，那叫作诡异的盯视。
「呃……」尹依依轻咳几声，似乎在提醒牧霜灵的失礼。
牧霜灵这才发现自己唐突了，她连忙迎上前道：「早安！」
她这性子就是犯贱，明明都说要对尹依依死心，但当尹依依一招手，她还是会飞扑过去的。
人至贱则无敌，这句话大约很适合牧霜灵吧。
「早安。」尹依依不知道该说什么，当下摆弄着手中的书。
「娘娘在看什么书？」牧霜灵很主动地带起话题。
尹依依扬起那本书，牧霜灵看清楚了，那是一本《搜神记》。
「本宫常听妳说起这本志怪小说，所以特地来找。」虽然说禁足令已经解除，但外面的天气冷得令尹依依足不出户，在房里百无聊赖，倒不如看书来打发时间。
原来……尹依依真的有把自己的事情放在心里。
心念及此，牧霜灵不禁笑了。
其实尹依依只是记得牧霜灵话里有趣的地方，其他的基本上只当作是耳边风。
「妳呢？」尹依依见牧霜灵手上什么都没有，不像是来找书的。
「找书。」牧霜灵的笑意瞬间塌下来，总不成光天化日，当着尹依依的面上找春宫图吧。
尹依依没有问下去，反正已经找到想要的书，似乎可以离开了，但她转念又想起上次水碧音的忠告，当下一咬银牙，厚着脸皮道：「迎秋待会可有闲暇跟本宫品茗赏雪？」
话刚说完，尹依依就在怀疑这句话到底是否自己说的，素来冷漠的自己说起这些话来竟是如此……奇怪。
虚假得叫人发指啊。
不过牧霜灵明显不觉得发指，反之，她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要知道上次冒雪入宫乃是由芍筠代为转达尹依依的意思，至于这次则是尹依依首次亲自向她提出邀约，其意义自是不一样。
「当然……有闲暇。」牧霜灵简直觉得自己在作梦，她偷偷揑了揑自己的屁股－－很痛！这是现实！
尹依依见牧霜灵依旧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以为她只是单纯地对自己的邀约感到惊讶，当下道：「郡主好好找书，本宫在外面等着妳。」
等……着……妳……
牧霜灵几乎要晕倒了，她等了这句话多久啊！竟然让她等到了！待尹依依离开后，牧霜灵一手扶着书柜，一手抚着自己的胸口，里面的小心脏彷佛快要跳出来了，要赶紧把它放回心腔里才行呢……
过了半晌，牧霜灵终于回复心智－－糟糕！自己在这里耽误了这么多时间，万一尹依依等得不耐烦然后先走怎么办？
想到这里，牧霜灵连忙去找书，好不容易找到当天的书柜，顺着记忆望向当日自己拿书的位置，果然看到几本名字暧昧的书籍。
纤长的玉指抚过全部书籍－－找到了那本《红颜乱．下卷》了。
牧霜灵拿起那本书，再翻开来看，里面果然还是记载着那些使人脸红心跳的春宫图……
慢着！
牧霜灵翻到第一页，这是第一百二十页，但她记得《红颜乱．上卷》是在六十页完结的。
那就是说，《红颜乱．中卷》是存在的！
只是，这样的书会有谁拿走了？皇宫里的确有不少对食磨镜之事，可是一般太监宫女是不能进藏玉宫里的，要知道外面可是有侍卫看守着呢！
莫不是宫里哪些贵人有此特殊癖好？这样也是言之有理，毕竟皇宫里漂亮的嫔妃这么多，牧彻明不可能天天都把她们宠爱着，某些寂寞的嫔妃说不定需要这些书来增添生活情趣……
例如说是那个皇贵妃。
说起来，寻常嫔妃怎会有胆子进藏玉宫里拿这些春宫图？假若被人知道了，告发到皇上面前，那可是明晃晃的大罪，看这些书不是错，但看两个女子之间互相抚慰就有些问题了……
所以说一般嫔妃是不敢拿这本书的，那拿走《红颜乱．中卷》的人呼之欲出，想必是皇贵妃了。
只有皇贵妃一人才会这般欲求不满，才会有这么大的胆子敢拿这些书来看。
可是自己现在手上可是有两本《红颜乱》呢，那自己岂不是比皇贵妃更要欲求不满，更要大胆呢？
牧霜灵脸上一红，她紧咬樱唇，心想自己跟皇贵妃哪里一样？自己心里只有一人，皇贵妃却是早有皇上宠爱，偏生不安份想着跟其他女人乱来，自己跟她相比起来可是痴情多了！
嗯，对了，自己跟皇贵妃是不同层次的人，至于自己当然是比皇贵妃高尚得多。
想到这里，牧霜灵心里的罪疚感已经消散得七七八八，当下也有胆子昂首阔步走出藏玉宫跟尹依依会合。
尹依依自也信守诺言，带着牧霜灵回到奉天宫。
虽然牧霜灵知道自己不该问这话，但这话不问憋在心里也是难受，她唯有尽量小心措词地问道：「太子他好像总是不在奉天宫……」
这时候尹依依和牧霜灵刚好越过奉天宫的宫门，闻得此言，尹依依的步伐并没有停下，她只是想了想，就回答道：「他大约在书房吧，妳想先去找他吗？」
尹依依明显误解牧霜灵的意思，不过谁又会想到牧霜灵心想那方面呢？
牧霜灵本是想问牧雨澄有否冷落尹依依，毕竟二人连儿子都有了，关系理应是很亲密才对的，但怎么她几次来访奉天宫却只是看到尹依依呢？
「不用了，迎秋不想打扰太子工作。」那就当然不要见，牧雨澄对牧霜灵而言是情敌，所谓「情敌相见，分外眼红」，她可不想跟牧雨澄打起来。
二人终于来到奉天宫的大厅里，尹依依吩咐芍筠泡茶，牧霜灵当然乖乖坐在这里等候。
正在此时，一个宫女却从奉天宫前的笔直大道走来，她来到大厅前，跪下来行礼道：「参见太子妃！参见迎秋郡主！」
「平身。」尹依依和牧霜灵同时道。
牧霜灵认出这宫女是侍候庄皇后的，当下问道：「皇后娘娘有什么事要找本宫……或是太子妃？」
「奴婢刚刚在郡主经过时看见郡主，待郡主离开后方才想起皇后有事要找郡主，还请郡主先过去一趟。」宫女回答道。
牧霜灵明显没有印象自己刚才曾遇过这宫女，但这大约是因为自己眼里只有尹依依吧，虽然庄皇后待自己很好，可是这是大好机会跟尹依依独处啊，机会千载难逢，一旦错失恐怕要抱憾，所以委实不想离开……
「郡主先去吧，这茶大约也要些时间泡的，待郡主回来时就可以喝新鲜的茶了。」尹依依只是不想开罪庄皇后，但在牧霜灵耳里听来就是她为自己设想，心里实在是甜丝丝的无比受用。
「嗯，那迎秋待会回来。」牧霜灵点点头，庄皇后大约也是想念自己而已，当下欢欢乐乐地跟着宫女走了。
那宫女却是看得暗暗心惊，她自幼侍候在庄皇后身边，当然是见识过牧霜灵的顽劣，没想到这样顽皮的牧霜灵竟然对太子妃言听计从，别人说她还不相信，现在亲眼目睹，不禁暗叹一物治一物这话当真是没错！
话说回头，尹依依一人独自坐在大厅里，正在胡思乱想之际，却看见一个布包安安静静地躺在对面的位置，正好是牧霜灵刚才坐的地方。
看这布包四四方方的模样，想必是包着一本书，牧霜灵刚才说她来藏玉宫找书，这本想必是她在找的书。
再等了小半个时辰，茶老早就泡好了，牧霜灵依然没有回来。
尹依依有点不耐烦，她先挥手屏退芍筠，免得看着芍筠不顺眼要找她开涮。
目光又瞥见躺在对面的布包，尹依依心里实在无聊至极，想着牧霜灵待自己这么好，大约不会介意自己打开她的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