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四（上）
四十四
尹依依的目标已经达到，所以对于接下来要做什么倒是不太在意，当下随口问道：「不是说来找诗集吗？妳还记得诗集是放在哪儿吗？」
牧霜灵终于从回忆中醒来，她举起自己手中的油灯往上照去，所以看清上面的景物，口中沉吟着道：「这文学孤作应该是放在前朝历史着作旁边吧……」
说着，牧霜灵就举步往前，尹依依明显不知道前朝历史着作在哪儿，所以唯有跟随着牧霜灵。
牧霜灵眼见以前常常流连的藏玉宫布满蛛网灰尘，秀眉愈皱愈深，虽然说当今太子忙于辅政，大约也无暇到藏玉宫阅书，但宫人们总不能因此而把藏玉宫荒废吧？
改天一定要跟皇上提一提这件事。
循从着记忆的轨迹，牧霜灵终于来到收藏前朝历史着作的书柜前，书柜约有两丈高，就算她跟尹依依叠罗汉恐怕也摸不到顶部，幸好门口有一道木梯，可以搁过来帮帮忙。
「应该是这边吧……」牧霜灵忙于找书，也没有把身上的厚披风脱下来，由于她在进藏玉宫后燃起油灯，周遭空气变暖，披风上的积雪也随之溶化成雪水落下，她都不曾为意，此时绣鞋踏在满地积水上，一个不留神竟然顺势往后倒。
牧霜灵短促地尖叫一声，正当她以为要冷硬的地板相撞之际，尹依依一手扯着她的皓腕，硬生把她拉起来。
尹依依的手劲其实不小，跟她娇弱的身段完全不符合，原因很简单，她小时候就习惯在田里插秧收割，外加照顾那老顽童尹长兴，少些力气也不行，所以练就比一般女子好的力气。
可是尹依依没想到牧霜灵比自己想像中还要轻，所以这下子用力过大，不但把牧霜灵扯起来，甚至把她拉到自己怀中。
尹依依比牧霜灵稍高，所以牧霜灵撞在尹依依的怀中时，首先感受到的是佳人的淡淡胭脂香气，擡头就看见尹依依的俏脸，从这个以下往上的角度可清晰看见尹依依长长的羽睫，高挺的鼻梁和那双轻抿薄唇，格外轮廓分明。
「对……对不起。」牧霜灵只是听到自己心跳加速的声音，她多怕自己那愈来愈快的心跳声会给尹依依听见。
「下次小心一点。」尹依依却没想这么多，毫不留恋地松开握着牧霜灵的手。
牧霜灵站直身子，尹依依的手劲大得使她的手腕隐隐作痛，但她却置若罔闻，只是呆呆地看着尹依依正在找书的背影。
刚才牧霜灵提到诗集收藏在前朝历史集旁边，所以尹依依就往前朝历史集左边的书柜走去，把油灯搁在一旁，细心地翻起书来。
牧霜灵情不自禁跟随着尹依依，只见她翻书的侧脸精致优雅，白瓷似的肌肤，低垂的美眸，薄唇里隐隐可见贝齿，一身紫毛长披风更显得她气质高贵，凛然不可侵犯。
正当牧霜灵看得着迷之际，却见尹依依由本来的面无表情变得有点扭曲，漂亮的秀眉也皱起来。
「妳肯定……这边收藏的是诗集？」过了半晌，尹依依还是擡起头问道，语气中的怀疑使牧霜灵有种不祥预感。
「也许在另一边？」牧霜灵转身面向右边的书柜。
「应该是吧。」尹依依干咳一声，飞快地把手中书本放下，提起裙摆往另一边走去，连油灯也忘了拿。
牧霜灵呆站在原地，怎么她总觉得刚才的尹依依有点……慌张？尹依依平日总是一副淡定自若的风度，到底是什么书能使她如此失措呢？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牧霜灵上前抽出尹依依方才手执的书本，翻开一看－－
.........
「本宫这边没有油灯，妳过来照一下。」尹依依头也不擡地道，牧霜灵自是一手拿着一盏油灯，屁颠屁颠地跑过去。
天可怜见，尹依依是真的很用心地在找书，可惜牧霜灵满脑子想的都是刚才看到的书页，尹依依的思维再是超乎常人也没想到单纯的小郡主竟会喜欢上自己，因此只当作她是一时害羞而已，压根儿没有想太多。
「找到了。」尹依依终于找到薛洪度诗集的孤本，一转身却看见牧霜灵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一副中邪的模样。
假若牧霜灵是男人，尹依依大约会一巴掌掴过去，但面对这般娇滴滴的美人儿，尹依依实在无从想到牧霜灵竟在对自己抱有非份之想，当下秀眉一挑道：「妳没事吗？」
「我……迎秋没事。」牧霜灵连忙摇摇头，这灯油是新添的，照明得格外好，隔着如斯近的距离，牧霜灵甚至可以清楚看见尹依依脸上细密的绒毛，芳心重重地跳了一下，她低下头不再说话。
还说没事？一副中邪的模样！
尹依依心中暗叹，千金小姐就是千金小姐，看幅春宫图就害羞成这模样，将来成亲了怎么办？洞房之夜岂不是害怕得要逃走？她怎么说都是嫁过人的，甚至已经有孩子，对于男女之事早就不羞涩，更别说她长于乡野，小时候就常听别人说那些荤段子，所以老早习惯了。
其实牧霜灵也没有尹依依想像中这般娇羞，但自己朝思暮想幻想的对象就站在自己面前，自己还要刚刚看完这些引人遐想的香艳图画，难怪她总是想到歪路上。
「回去吧。」尹依依怕在这里待下去，牧霜灵就要晕倒了，当下说道。
「不看书了吗？」牧霜灵不解，尹依依刚才一副见不到薛洪度就自尽的模样，现在怎么这般容易就放手？
纵使想在外面多呆一会儿，但对面这小祖宗一副快要晕倒的模样，尹依依可不想这时候出什么乱子，所以道：「本宫拿几本诗集回去瞧瞧。」
「嗯，让迎秋帮娘娘挑几本诗集。」牧霜灵越过尹依依，弯下身挑选诗集。
「谢谢。」尹依依道谢。
牧霜灵的动作一顿，尹依依带点虚伪的客套在她耳里听来却成了另一种感觉，她摇摇头，把那些旖旎的幻想赶出脑海。
「不用谢。」牧霜灵轻轻地道，尹依依怔怔地看着她的背影，心中突地升起歉意。
毕竟尹依依本性未泯，并不是一个冷酷之人，她想起自己以往对牧霜灵如斯恶劣，这单纯的小姑娘不但不引以为忤，反而对自己愈发愈好，今天竟然冒着风雪入宫找自己，然后答应自己的无理要求，来这藏玉宫里只为寻找诗集，虽然不明白她为何待自己如此好，但想来这大约就是别人口中的缘份吧。
有些人，倾盖如故；有些人，白头如新。
樱唇欲启未启，话到唇边还是咽回肚子里，尹依依垂下头，想起一路走来的许多事情，然后又自嘲地摇摇头，自己毕竟不是水碧音，不能做到机关算尽啊。
反正，自己只求保命，并不想做到像水碧音般长袖善舞却机关算尽。
感情，毕竟还有其存在的价值，无谓抛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