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三（上）
四十三
果然，牧霜灵已经上钓，她轻轻地道：「娘娘……为何叹气？」
妳可知道，妳的一声轻叹会使我多么心疼？
「本宫念那薛洪度才华倾世，想与她多加神交而已。」尹依依的心思紊乱，一方面觉得自己已经变得像一向最鄙视的水碧音，以利用他人的心意来达到自己的目的，另一方面却是想着自己跟牧霜灵拉近关系有助将来登后位……最终还是败给了理智。
「原来如此，那娘娘为何不去藏书阁里找薛洪度的着作呢？藏书阁理应有很多民间没有的珍藏孤本，迎秋也想去看看呢。」牧霜灵松了口气，原来只是这些原因，不过没想到尹依依竟有如此浪漫的心思。
「但皇后顾念本宫体弱，所以命本宫不能擅离这房间半步，恐怕此刻也未能与薛洪度神交。」
「那待娘娘身子复原，迎秋再跟娘娘去藏书阁，假若娘娘现在想看，迎秋可以现在去藏书阁为娘娘搜罗。」牧霜灵体贴地道。
其实牧霜灵的回答也是情理之内，甚至比一般人还要善解人意，但明显她不知道尹依依想要什么，尹依依唯有背对着牧霜灵咬咬樱唇，又道：「既然有心与人神交，却要拜托他人取来其着作，岂不是不应该？」
这借口也实在牵强，连尹依依都觉得牧霜灵未必接受，但牧霜灵对尹依依本就喜爱至极，此时竟然附和道：「娘娘言之有理，那就待娘娘康复后再去吧。」
白痴！本宫说得如斯明显，妳这呆子还不懂吗？
尹依依回眸，美眸里尽是那如嗔薄怒，在牧霜灵眼里看来竟然多了几分娇媚的风情，美得使她移不开眼睛。
「妳看什么？」尹依依终于回复以往冷冰冰的模样，真不知道水碧音平日是怎么装出来，她只装了一会儿已经受不了！
「呃－－妳说什么？」牧霜灵惘然看着尹依依。
尹依依快给牧霜灵气死了，这小郡主当真是应了那句老话「牛皮灯笼点不透」。
「本宫……本宫在想假若今夜看不全薛洪度的着作，恐怕难以入眠。」尹依依豁出去了，牧霜灵相信就好，不相信就拉倒！
牧霜灵吓了一跳，她跟尹依依相处了十个月，对于佳人的说话风格可谓极为了解，尹依依说话从来都是十分准确，极少夸张不实，现在既然说是难以入眠，那这个就大约是事实了！
尹依依此刻正是最需要睡眠来康复身子，假若夜夜不能成眠，那……那……
牧霜灵的思想本就奇怪，尤其是她习惯把尹依依放在第一位，所以对于尹依依错漏百出的谎言竟然全盘接受，当真是当局者迷，而且早已迷得神魂颠倒，难以用常理推度。
「那……该怎么办？」牧霜灵迷惘地反问，那可怜的眼神使尹依依想揑着她道：「你是脑子给驴踢了还是直接进水了？」
正当尹依依快要暴露真面目时，敲门声响起来。
大约是芍筠送来晚餐吧。
「进来。」尹依依拂袖道，牧霜灵一时之间摸不清她的心意，秀眉轻颦。
这顿晚餐，当真是一场煎熬。
芍筠在一旁侍候着，汗水沿着脸颊涔涔而下，明明是尹依依要牧霜灵入宫，为何二人相对时那股气氛却如此诡异？倒像是这二人不对盘。
据说牧霜灵曾在尹依依身边侍候十个月，待尹依依如同亲姐妹，如此说来，把气氛摧毁的大约是尹依依，既然尹依依不喜欢牧霜灵，为何要召她入宫呢？
这皇宫贵人的心意，一个比一个难以揣摩，自己一介小宫女还是不要胡思乱想好了。
吃完之后，尹依依向芍筠道：「妳先把东西端回去，再看看御厨房今天有没有做什么水果，本宫想吃水果。」
「奴婢遵命。」芍筠躬身，把桌上残羹收走离开后，牧霜灵方才低声道：「迎秋知道娘娘心里不痛快……迎秋不知道哪里得罪娘娘，还望娘娘指教。」明明刚才谈得好好的，为何尹依依突然变脸呢？
尹依依忍不住瞪了牧霜灵一眼，在牧霜灵眼里看来却成了风情万种的娇嗔，她的心顿时酥软了一半，脱口而出道：「只要能使娘娘展欢颜，迎秋……万死不辞。」
这句话一出，不止是尹依依吃了一惊，连牧霜灵都在怀疑自己的听力是不是出了问题，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虽然说是倾心于佳人，但不至于万死不辞吧？
「咳咳。」牧霜灵欲盖弥彰地轻咳道：「迎秋的意思是……娘娘尽管吩咐，迎秋必定会竭尽所能。」
看着牧霜灵呆呆傻傻的模样，尹依依心中觉得好笑，虽然听说牧霜灵是皇宫里无人不知的闯祸精，只要有她在必定闹得该地鸡飞狗跳，但这丫头在自己面前一直都是战战兢兢，虽说自己是太子妃，但小郡主既然敢在皇帝头上拔毛，哪里怕她一个区区太子妃呢？
尹依依素来不擅长隐藏心意，所以心里觉得好笑，脸上肌肉也不自觉放松下来，牧霜灵见她面色稍为缓和，当下打蛇随棍上地道：「娘娘妳请说吧。」
「本宫只是急着想看那薛洪度的着作，但现在不能亲自目睹，心里堵住而已。」尹依依彷佛听见自己的心跳在加速，她已经不是在暗示而是明示了，假若牧霜灵再是听不懂，那只能说是装傻。
「那就现在去吧。」牧霜灵情不自禁地道，假若让她当皇帝，她必定是拱手江山为美人的昏君－－幸亏她是女人，这燕朝江山才能多活几百年。
「可是……皇后的命令……」尹依依似乎开始掌握到演戏的精粹，其实不是她城府深沉，而是牧霜灵关心则乱，基本上只要是尹依依开口的，她都会相信，所以平日有些小聪明的牧霜灵才会轻易被尹依依骗倒。
眼见尹依依欲言又止，牧霜灵心中对她怜爱之情更甚，当下站起来顺势把木椅推后，大声道：「就算拚了迎秋这条性命也要帮助妳！」
相比之下，尹依依显得极为冷静，只见她擡起头看着热血沸腾的牧霜灵，突然觉得自己真的跟水碧音愈来愈相似了。
既然要偷偷溜去藏书阁，那自然要避过宫女的耳目。
尹依依不熟悉宫里地形，牧霜灵却是极为熟悉，基本上闭着眼睛都可以带尹依依去藏书阁，但如何才可以通过宫女一关呢？
见牧霜灵那样子倒是一心向着自己，尹依依当下紧咬银牙，决定赌一把了。
尹依依从怀中掏出一包迷药，道：「这是迷药，只要下一点份量就可以昏迷一整天，可以用来对付那些宫女。」
「迷药？」牧霜灵愕然，她开始怀疑今天的尹依依是不是给附身了，怎么跟以往大不相同？先是那一番对于薛洪度的理论，然后在她心目中高贵的太子妃竟然身怀下三滥的迷药？眼前人到底是不是尹依依？
尹依依语塞，她似乎低估了牧霜灵对自己的崇拜程度，唯有硬着头皮道：「嗯，本宫入宫之前有收藏一些，以备不时之需。」
牧霜灵觉得有点不妥，但仔细去看，这依然是尹依依的眉眼，熟悉得无法再熟悉，不会是别人假扮的。
「太子妃果然未雨绸缪。」牧霜灵随便敷衍着，她顿了顿，续道：「那要怎么才能让宫女身中迷药？」
「待会芍筠送来水果，本宫可以请她吃水果，当本宫切水果的时候，妳挡在本宫跟芍筠面前，那本宫就可以把迷药放进去，然后本宫跟妳可以换上宫女的衣服。」
牧霜灵迟疑地道：「但只有一个宫女……」
「芍筠一定会找另一宫女帮忙的。」跟芍筠相处了这么久，尹依依大约也知道一点关于芍筠的习惯。
牧霜灵心中却在泛酸，她多想尹依依也如斯了解自己的行事作风，为什么有时间去了解一个小宫女却不去了解迎秋郡主呢？
「嗯。」牧霜灵闷闷地应了声，尹依依无暇管她的小心思，又道：「跟着本宫跟妳就可以冒充宫女出去。」
「但侍卫认得娘娘跟迎秋的面目……」
「谎称不适，脸戴面纱即可。」尹依依心中有些小得意，她简直觉得自己是孔明再生。
也许是发现心中的仙子原来都是如此平凡，牧霜灵不自觉有些幻灭的感觉，但这明显影响不到她的拳拳心意，当下点点头道：「娘娘果然考虑周全。」
尹依依很淡定地接定牧霜灵的赞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