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上）
三十五
尹长兴是当今太子的丈人，自然是丝毫不能怠慢，作为女婿，牧雨澄自是应该带领丈人到皇宫里四处游览。
牧霜灵尾随众人从尹依依的房里走出来，宫女上前为他们合上门扉，此时牧霜灵果然听见牧彻明向牧雨澄道：「太子，你就带着尹先生到四处逛逛吧，毕竟尹先生初来皇宫，人生路不熟，找个人带领着也是好事。」
不知道是脑子充水了还是什么原因，牧霜灵一个激灵地冲上前，向牧彻明道：「皇上，迎秋很乐意跟太子一起替尹先生带路！」
「你？」牧彻明一怔，他不解地打量着牧霜灵，其实他是借此机会让尹长兴跟牧雨澄多多接近，丈婿关系好了，也有助夫妻关系融洽，却没有想到牧霜灵突然冲过来毛遂自荐。
虽然知道尹依依和牧霜灵感情甚好，但似乎没有好到这地步……吧？
牧霜灵知道话已说出来，就算要收也收不及，当下唯有硬着头皮道：「嗯！迎秋虽然住在四王爷府里，但自幼就常常来皇宫里游玩，对于皇宫也相当熟悉，所以想帮忙。」
牧彻明望了望牧雨澄，太子殿下可是从小住在宫里的，难道还会比牧霜灵更不熟悉皇宫？
牧霜灵的要求很奇怪，但牧彻明却想不出任何理由反驳，况且他都想不出牧霜灵此举背后会有什么用心，不过是陪伴尹长兴在皇宫游览而已，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可是牧彻明心里却着实想把这机会留给牧雨澄一人……
「迎秋不妨同行。」牧雨澄向牧霜灵微微一笑道，没想到牧霜灵看也没有看他，他本想卖个交情给自家堂妹，没想到倒是碰了个软钉子，事实上他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间开始，这堂妹就老是对着自己板起脸来，一副自己欠了她五百万两的模样，莫非是因为她跟尹依依交情好，所以看不过眼自己冷落尹依依？牧雨澄当真是比窦娥还要冤，现在到底是谁冷落谁？好像是那冷冰冰的太子妃在冷落自己，把自己逐出奉天宫呢！
虽然说以前的关系也不亲密，但总不至于现在这副一见面如见仇人的模样啊。
「既然太子都说好了，迎秋你就随他们去吧。」牧彻明望了牧雨澄一眼，眼神里是不解，牧雨澄只是笑了笑，他只想卖个交情给牧霜灵而已，毕竟是四王爷的独女，拉拢好总不会添乱的，更别说自己分明跟尹长兴这疯子话不投机半句多，独处只会使气氛尴尬，说不定活泼开朗的牧霜灵能缓解气氛呢。
众人毕竟还有各自的事要做，所以刚才还聚首一堂的牧氏众人很快就散得七七八八，牧雨澄和牧霜灵带着尹长兴离开，庄皇后和柳太后说要为牧流风和牧似云再添置几套衣服，然后就叫宫女带上两个小皇孙离开了，刚才随牧彻明来到奉天宫的闻萧盼蝶和司怜梦不知何时也溜走了。
身边除了太监宫女，就只有水碧音一人。
「没想到最后只有爱妃陪着朕啊。」牧彻明摇摇头笑道，这句话听起来像自己已届风烛之年，身边只有一个妃嫔陪伴的倒楣皇帝。
水碧音笑笑说道：「只有皇上愿意，臣妾什么时候都愿意陪伴在皇上身边。」
虽然水碧音很希望自己说的是实话，但现在她心里其实另有图谋。
「爱妃陪朕到花园里逛逛吧。」牧彻明牵着水碧音的手，又向朝身边的太监宫女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全都退下。
水碧音跟在牧彻明身后，眼神深沉，没有人看清她在想什么。
闻萧盼蝶和司怜梦并肩踏出天姥门，司怜梦一路上喋喋不休地问闻萧盼蝶关于尹依依的事，使闻萧盼蝶忍不住问道：「妳为什么对尹依依这么好奇？」
「天底下最幸福的人，我当然好奇。」司怜梦的语气中不乏欣羡。
「最幸福的人？何出此言？」闻萧盼蝶侧头问道，细雪飘落到她肩上，司怜梦转头笑着为她拂去肩上雪花，回答道：「乡野农女因缘际会成为太子妃，诞下两位尊贵的皇孙，而且为皇室嫡孙，使其太子妃之位稳如泰山，再过十几年就是掌管凤印的一国之母，她不幸福谁幸福？」
「我觉得妳也很幸福。」闻萧盼蝶不以为然地道，她倒是不觉得尹依依有多高兴。
「为什么这样说？」
「妳笑得比她多，真正幸福的人不是老板着脸。」闻萧盼蝶纤长的手指按在唇边.
「只能说她不知足啊，如果现在的地位都不能使她高兴，那她到底想得到什么？当皇帝？」司怜梦几近是大逆不道地说。「我们都不在她的位置，不会了解她的想法，但我觉得一个真正幸福的人，是不会老是板着脸的。」闻萧盼蝶耸肩道，她明显对于这话题不太感兴趣。
既然得不到共识，司怜梦唯有转过话题道：「我还忘了谢过盼蝶呢，如非盼蝶在皇上面前进言，恐怕皇上也不会答应替我说话。」
说着，司怜梦顿下脚步向闻萧盼蝶盈盈施礼，点点雪花顺着发丝滑落，闻萧盼蝶微微一笑，伸手扶起司怜梦道：「妳我相交多年，不用这般客气。」
迎上闻萧盼蝶柔和的笑意，司怜梦心跳不禁加速，她轻抿着唇道：「是我多礼了，无论如何，成亲一事能拖延多久就多久吧。」
「怜梦真的这么肯定会找到一个值得自己托付终身的人吗？难道不怕过了适婚年龄后依然找不到那个对象吗？」闻萧盼蝶突地问道，她又补充道：「这问题问得唐突，妳不喜欢可以不回答。」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如果事情真的无法再拖延下去，我宁愿离家出走也不要嫁给不喜欢的人。」司怜梦很坚决地道，别人所说女子无才便是德，该恪守三从四德，可是她身为红颜却偏生不遵守这样一套，一生一世一双人，她只会嫁给真心喜欢的人，委曲求全绝非她的性格。
「很佩服怜梦有这样的勇气。」闻萧盼蝶沿着皇宫朱墙前行，低头看着绣花鞋的鞋尖，良久良久方才说出这样一句。
「这话真可笑，一夫当关丶万夫莫敌的闻萧盼蝶将军竟然会佩服一个养在深闰无人识的少女的勇气。」司怜梦不禁失笑，她又说道：「盼蝶不是早就找到心仪之人吗？」
闻萧盼蝶吓了一跳，她勉强按下心中的紧张，平静地道：「妳说我？」
莫非给司怜梦发现自己对牧霜灵的心意？
司怜梦没有发现闻萧盼蝶的异常，事实上闻萧盼蝶本就极为擅长隐藏心意，所以司怜梦根本看不穿她的想法，当下点点头道：「妳上次不是说给人强吻了吗？那副娇羞的劲儿还不是喜欢上那个人吗？但我还是觉得妳要小心为上，别跟我沦落得同一下场。」
想起司怜梦的情人，闻萧盼蝶不禁暗叹她当真是遇人不淑，怪不得现在对于情感一事如斯抗拒，女人追求的，还不是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的长相厮守？偏生男人大多负心薄幸，使世间柔弱女子受尽苦痛。
闻萧盼蝶的脸色由白转红，再转为青白，上次她这般惊慌的原因还不是因为水碧音？说起来，水碧音刚才竟然出手相助司怜梦，这背后必定有故事的，要知道皇贵妃这人做事，她愿意付出必定是因为会有十倍回报……
难道她对司怜梦有什么不轨意图？
想起水碧音邪魅风流的笑容，然后打量着眼前看起来高傲，心思却是单纯得像比白纸的司怜梦，闻萧盼蝶顿生不祥预感，自己素来最看不起拨弄是非之人，但这次是否该当一次小人，好让司怜梦知道这皇贵妃并不是好相与之辈？
眼见闻萧盼蝶不接话，司怜梦以为她是害羞了，当下笑着伸指刮刮她的脸道：「呵呵，连盼蝶也会害羞啊。」
闻萧盼蝶只想说，她这不是害羞，她现在是在为妳担心啊！
「怜梦……觉得皇贵妃怎么样？」闻萧盼蝶尽量婉转地道，她精通兵法却不擅长女人之间的勾心斗角，要她迂回地提示司怜梦实在是难事。
「皇贵妃很好啊！」司怜梦心直口快地道：「人长得漂亮，而且举止端庄贤淑，又会唱歌跳舞，待人没有架子，皇上能找到这样一位才貌双全的皇贵妃当真是他的万幸。」
要知道古往今来，绝色红颜多为倾城妖孽，在宫廷里呼风唤雨的女子，要不是圣女就是妖女。
其实司怜梦在外人面前不会把情感这般毫无遗漏地表现出来，但现在却是因为对象是多年以来的金兰姐妹所以才会畅所欲言，没想到闻萧盼蝶倒是呆住了。
没想到……司怜梦当真是这般喜欢水碧音，闻萧盼蝶不知道是否因为自己喜欢牧霜灵，所以对四周事物格外敏感的缘故，她总是觉得司怜梦对水碧音有些不妥－－
也许只是自己喜欢女人的缘故，所以把全部女人都看成跟自己一样，唉，司怜梦之前不是有情人吗？她分明是喜欢男人，自己怎么可以把她想成这样的人呢？
可是那男人不是伤透司怜梦的心，万一司怜梦因噎废食，把世间男子皆看成负心薄幸人，那……
不会这样的！世间怨妇如恒河沙数，倒没有见这些怨妇最后全都喜欢上女人！
闻萧盼蝶想好那些劝喻司怜梦的话倒是咽住了，水碧音除了对着自己外，面对其他人的确是温柔正派，试问对着这样一个完美伪装的女子，自己怎么可能有机会把她的真实面目揭露出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