欠缺之物
欠缺之物
一旁花岱山与雷礼波互看了眼，“雷兄，你说那是怎么回事？”
雷礼波摇头，正这时，疯二也终于带着一帮侍从过来，看着地上有血，让侍从站院外警戒，忙跑进去问发生了什么。
雷礼波将事情一说，疯二也明白了过来，耐不住他们两人实在追问得紧，疯二略思索一番，便将方罗后来在秘境中消失被绑架过的事情稍稍说了下，具体什么情况他不清楚也没提，只说后来看他衣衫破烂，估计有些不好的事情。
花岱山听完面上也划过一丝戾气，雷礼波更是愤愤怒道：“淫亵他人者，真是该杀。然后呢，那帮人可是都死了？！竟敢对万里宗人出手，你们宗主再仁善，应当也不会轻易放过他们的吧。”
疯二说这个就来劲了，当即把那天看到的方罗狂杀多人的场面描述了下。
花岱山却在旁阴恻恻问：“那你们宗主，没赶上吗？”
疯二沉默了几秒，才道：“我后来也问过宗主了，应该没有大碍的。”说着瞥了眼花岱山，只觉得这人着实冷静又精明。
花岱山却执拗问道：“连你们宗主都没赶上救助，是什么人？”
“这便……不太能说了。”疯二道。
花岱山没再多问，秘境结束时发生的事、还死了那么多人，对他们来说，这种势力之间的轰然大事，想知道的话也不算难打听。但……别人的事情，还是不多管了。
现在更重要的是，花岱山垂眸掩住眸中的兴奋，刚才方罗身上的杀意，他隐约有所感觉，是自己在找寻的，那种欠缺的东西。
那股凌驾于自己之上的杀意，竟然让他的心神都随之沸腾，仿佛是在蛊惑自己，与其狂战一场！
从未感受过，他人的杀意竟能如此纯粹、阴寒而又刺骨。
他的内心，一直以来都藏着嗜血的杀意深渊。可如今，竟有另外一股意念，很好地抑制住了杀意。因为他感觉到，令自己能更一步进阶的时机来临了！那种清醒的想要变强的欲望，甚至令他控制住了心底的破坏欲与凶残的本性，最终演化成了对方罗的究极的学习欲。
花岱山将这份体悟坦然传信告知师父，师父也没有制止他的意思，甚至还支持他继续留在这里，让他放宽了心去探一探自己想寻求之物。
……
另一边，方罗被带回百冽华的居处就醒了过来，毕竟就算睡着，也没有什么美梦。
冰冷僵硬的一隅，粗糙的地面，无法动弹的身体，游蛇般的触感，仿佛要将灵魂都抽出的恐惧感……为什么会记到现在啊……
回想起刚才突然发癫，觉得很难堪。还喊了什么“别碰他”，救命啊，怎么能那么丢人啊。
方罗坐在外室的榻上，两肘撑在膝盖上捂脸懊恼不已。
可刚略微一闭目，一片漆黑的脑海中，突然出现一对金色的蛇眸，以居高临下的绝对姿态盯视着自己，吓了方罗好大一跳，神智都一瞬吓得清醒了，方罗忽而睁目。
愕然看到百冽华散发湿漉漉地站在边上看他，身上松松垮垮就披了件睡衣，亲肤的材质有些半透，隐约可见其下蕴含力量的筋体，脸上有层淡淡的水汽薄红，看上去就像刚泡完澡出来。
方罗愣了下。百冽华好似也没想到他这么快醒来，身形仅一闪，再次出现时身上就多了件深色外套，长发也较为随性地束笼身后。
百冽华自然地开口问：“醒了？”上次睡了很久，刚才进来时也睡得很沉，还以为这次也会歇个很长时间。
方罗看着他关怀的神情，皱眉道：“没什么事。”说着瞥了眼屏风后的有点眼熟的陈设，认出竟然就是上次自己一连睡了三天的地方，没想到这就是百冽华住的地方啊。他以为这地方这么大，百冽华应该是把自己随便扔在隔壁客房之类的。怪不得上次自己两次开门，都看到百冽华坐外面。合着自己占了他房间？有必要吗，房间这么大，放十张床都不嫌挤吧。
见方罗打量空间，百冽华盯着方罗，后退几步道：“如果……你觉得不舒服的话，我可以出去。”
方罗没多想他什么意思，只是问：“我在这儿没打扰你吧。”
“没有。”百冽华迅速应了句。
方罗古怪地白了他一眼，意识到他和百冽华之间的距离不是一点点，正常人说话离这么远吗？还是富人家对远近距离的判定和他不一样？
“百冽华，你这儿可有什么场地适合修炼的？不惧雷击的那种。”他可不想再浪费时间了，万一明天花岱山还莫名其妙要和他切磋，很麻烦，而且自己短时间也没脸见他们。
百冽华点头，“跟我来。”方罗速速蹬了鞋跟上百冽华往内间走。
这再往里走，就再次刷新了方罗心中对于奢侈的定义。
他以为刚才自己是睡在卧室？错，进来一看，他刚才就是简直就是睡在大门口啊！
超豪华大厅、皇家浴池、黑科技阵法传送楼梯、别墅露台、法宝陈列间、炼丹房、书房……不，那是图书馆！
……简直一应俱全，甚至一些草药仓库和法宝陈列间对方罗来说简直是完全意义不明的空间，因为为什么要把法宝陈列出来啊？！藏在储物袋里不好吗？
是他不懂修真界的有钱人的生活了。这就是大佬们的仙府内部空间啊。
方罗看着弯弯绕绕的陌生身后，抽了抽嘴角，“我要是在里面迷路了，随便什么房间的窗户跳下去都能到达外面吗？”
“……”百冽华认真想了想，“不能。若是怕迷路的话，是否需要我唤个侍从过来？”或者兽宠傀儡之类的。
“不不不，开玩笑的。”方罗拼命摇头，“我可没有对他人能信任到任其随侍左右的程度。”
“……好。不用担心，待你进去后，我会将练功房的门口调度到开门便是整殿的出口。”百冽华轻笑了声，随即补充道：“若是真迷路了，唤我便可。我会听到。”毕竟这整个宫殿都是从属于他的。
方罗瞥过头，心下觉得这百冽华待人还真……温柔。
其实方罗的想法没错，自己的宝贝都乐意放在储物袋里，只是对百冽华来说，储物“袋”是宫殿形的。
之后，方罗便乖乖待在里面修炼雷骨法。自然也不知道自从那天后，外面花岱山居然天天各处寻他。遍寻不到，甚至大着胆子上百冽华这里找人。
但连百冽华面都没见到，被两个冷脸侍卫赶回去了，甚至连中央主殿都不让靠近。
哪知花岱山也有耐心得很，本来第二天就被安排去了有侍从的客峰，但还是天天就去主殿外候着。他不管方罗是闭关还是单纯嫌他麻烦懒得理他，总有出来的一天的。
百冽华也算是明白了当时方罗为什么突然兴起要在自己这里修炼。合着是招惹上这个大麻烦了。不过，他心底对方罗乐意依靠自己还是很欢喜的。虽然，他越看那花岱山，也越有种厌烦的情绪生出。
而十来天后，万里宗又有客人来访，这次来的人，却是在百冽华意料之中了。
在上次泛天商行被睹千青设计毁了生产魔宝的魔井后，泛天商行真正破产，而原为九魔公行列的越公商行自是顺利给自己儿子报了仇。
后来的事情百冽华也有意散播诱导，当时有疑似魔门尊主的人帮助越公不废一兵一卒就轻松报仇。本来抱着玉石俱焚的心态去复仇的越公，听到这样的消息，联想当时看到的熟悉人影和可怖的尸山，他不可能不上门来探。
当然，越公本来是心颤颤地在家等尊主亲自上门来质问他当初为何拒绝万里宗的归顺邀请的，结果等了半天，意识到尊主可能是在观望他的态度，也可能尊主是在体谅他，愿意放他自由。
他们虽然干着不太光明的事，恩仇必报还是懂的。
这趟来万里宗，虽然可惜没见到尊主的身影，但越公也不再迷茫。明明传闻中尊主是自身难保的状态，但仍然现身助他复仇。既然魔门尊主仍有再起的心，这把老骨头剩下的命再度还给尊主也没问题了。
至此，百冽华手下已有六名魔公再度归降于他，当然，其中一半的人是相信着自己是代表魔门尊主的。而另一半，则是各怀着他们自己的心思了。
连着再度修炼了十来天，方罗也打算出门探探。结果一开门，就看到坐在门口岩石上的花岱山，本来看上去应该是在闭目打坐，见他从主殿里踏步而出，突然睁目，“方道友！”
方罗也从没感受过如此热情的迎接，“怎、怎么？”要不是出来后身后通往练功房的门没了，他铁定回头关门。没想到他还留在万里宗啊。
“请与我切磋。”花岱山开口便道。
方罗盯着花岱山，却发现他没有继续开口解释什么，反而是在一旁好整以暇地旁观方罗的反应，好似急急出口的要求只是对方罗的一种试探。
但方罗可不是什么话多的，他人若不继续开口，自己就能毫不留情、不给面子地完全无视他。
但见花岱山一声不响地跟上来，还是叹声道，
“我说你啊，明白你好似在向我求助，但光是一味地提自己的要求，却不做任何解释说明，我就算想帮你也没有头绪啊。”方罗说着，回身站定，看下花岱山，认真道：“你到底想在与我切磋中看到什么？”
花岱山沉默，好似在思索，方罗懒得干站着等，快速御剑而起，回头道：“我还有事，别浪费时间。如果真有我能帮上的，路上边走边说吧。”
花岱山看着他的身影，跟上倒是毫不犹豫，但是话出口却犹豫了。想说些什么，又有些迷茫。
花岱山思考了许久，才问了出来，“那方道友可否能说说，你那股杀意是如何磨炼的呢？”若是能知晓原因的话，是否也能分析出自己如今缺失的是什么了的呢？
方罗想了想，魔门尊主是怎么磨炼的呢。光是灵根断了还能活下来，甚至自创心法继续修炼，其中的艰苦，他又哪里知道啊。
自己只不过是半道捡了他人便宜罢了。这样想着，方罗难免产生些许自卑，“这……我还真的帮不到你。罢了，若你觉得切磋有用的话，我有空也会尽力配合你。”
花岱山听完没有说话。但神情间，却对方罗的这股平和气感到有些不耐烦。这不是他想要的回答！一点有用的信息量都没有。
方罗见他没有跟来，不甚在意，也没指望自己真能帮到花岱山。
而花岱山则只是幽幽地看着方罗的身影，神情带着些许阴鸷。
他其实对方罗是很有些看不顺眼的。天之骄子一般，生来就好似应该什么都有。初见就有门派长辈爱护，一出手便是大圆满之上的稀有兽宠结契在身，甚至使用的招数也极为罕见。
不过，反观自己，背景、修炼资源，这些方罗有的，明明自己也有，甚至还更完美。
只是，在秘境中，他初次见面对方罗就颇有不满，他总是一副悠闲的态度，好似他来参与秘境不是来试炼，仿佛在郊游一般。那种人畜无害的感觉，令他反感。
见到与自己极为相像，但骨子里又截然不同的方罗，他很是不爽。
他人看方罗，带着魔门尊主的滤镜，总觉得对方横暴无理，生杀予夺。但花岱山站的角度不同，在他目前为止的观察中，方罗从未主动迫害过他人，一直都是遇事才战。
就是这样的人，一旦身处战斗，却能产生令人毛骨悚然的气势。那不是修为层面上的压制，而是灵魂深处，仿佛他看待生死的角度与他人完全不同。
花岱山一直以为，自己对方罗不爽的地方是在这里：这样与自己拥有近似背景与资源之人，竟还拥有着自己得不到的东西。是嫉妒吗，是艳羡吗？
可是，刚才的一瞬间，他隐约觉得，都不是。
花岱山看向不远处，方罗停在街中道的肉铺处好似在购买什么。还是默默跟了上去，虽然看不顺眼，但他一直都觉得自己能遇到这样的人已经算是幸事。既能察觉自身欠缺之处，便以他为师，好好学习一番吧！
花岱山追了上去，见方罗接过了老板递他的十块腊肉。花岱山看着那粗矿原始的食材，意外得有些好奇方罗买它的理由。但终究还是没多问。
方罗看他默不作声地跟着自己，猜测还在纠结磨炼杀意的问题，干脆就带他去找疯二问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