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1】男大学生
【番外1】男大学生
2025年,京华市三月中旬。
刚刚开春的天气不冷不热,不像北方隆冬时冷得出门得裹上好几层。
去年冬天的时候时湛也要每天去实验室,一进实验室就要穿白大褂,所以他总是要因为里面穿什么而苦恼。
时少爷本人是怕热不怕冷的,总是想一件衬衫或者一件卫衣穿在羽绒服里面就打发掉。毕竟医务人员的白大褂比不上精致的衣物,里面稍微多穿点儿就显得十分臃肿,操作也不便。
只是每当时湛准备趁凌准不注意开溜时都会被当场抓获。
他自从生过病之后抵抗力越变越差,一到换季很容易感冒发烧。
或者说,好像他原本就是这样的。
总是一个要风度,一个要温度。一个觉得穿多了操作不便,冷我可以忍;一个觉得你做实验要什么风度,病了还不是我心疼。
谁也拗不过谁最终的结果,就是凌准不知道从哪儿淘来了两件可以专门穿在白大褂里的很轻薄的羽绒内胆。套在小少爷的卫衣外面,很轻快,也保持了他十分在意的风度。
最近开春了,温度上升,时湛这下连这个都不用穿了。
都说春困秋乏夏打盹,时湛觉得自己一年四个季节都睡不够。
他是在冬末正式断药的。他恢复的非常好,可能也因为白天做实验精神高度集中,也有时候动不动就要通宵不睡,一旦沾到家里的床,靠在凌准身边,时湛总是闭眼即入眠。
比如今天不用上班,他已经睡了十个小时了。
卧室内遮光窗帘拉得很严实,让人有种已经陷入黄昏的错觉。上午九点钟,时湛迷迷糊糊地醒来,没来得及睁眼先翻了个身,左手摸了摸旁边的位置。
冰凉,没人。
时湛记得自己昨晚快要睡着时迷迷糊糊说明天放假,某人还说明天他也不上班,有事情要一起去做。
这会儿时少爷扑了个空,不满地皱了皱眉。清醒之后打开手机才看到凌准一小时前给他发的微信:有事处理先走了,醒了先来公司找我,带你去吃饭。
时湛这才扬了扬嘴角,一个翻身下地就去刷牙了。等到他开着车来到onti的时候,只见办公大厅的每一个工位上都有人,并且大部分都忙的不可开交。
不过也有几个刚忙完一阵儿这会儿正开始摸鱼的。
“你觉不觉得凌总今天穿得好像男大学生?”
“我靠,你也这么想?不过他本来年纪也不大,就是这身打扮显得他比原本还嫩......”
这几个月时湛和公司里的员工也算是“混熟”了。说到底,其实就是大家都知道了他们的“冰木头”凌总有个长得也很帅的男朋友。
现在眼瞧着总裁“夫人”现在大驾光临,刚开始摸鱼的小孩们马上纷纷闭了嘴。
时少爷早就迫不及待了,他非要看看今天凌准什么造型。
时湛走到凌准办公室的时候敲了敲门,得到许可之后才推门进去。
办公室里只有凌准一个人。现在正坐在椅子上对着眼前的笔电一通敲击打。
时湛仔细一看,凌老板今天的ootd确实跟平时不一样。或者只能说和他现在的风格不太一样。
凌准穿了一身藏青色的宽松连帽衫,鼻梁上还架着一副黑框眼镜。由于卫衣是宽大的版型,他双臂搭在桌子上的时候,身体和袖子相连的地方显得非常宽敞,看上去很是松弛。
不过就算是平时,凌准上班也不喜欢穿得很正式。如果没有大会议或应酬,他很少穿西装。大部分时间都是以舒适和休闲为主,就像他爸大凌总一样,一件针织衫里面穿上白色的圆领t恤,一眼看过去还真是个居家好男人的模样。
而现在,时湛好像突然跨越时空,看见了十七岁那年的凌准。
“站着看什么呢?”
刚有些心酸的感觉,时少爷的遥想和还未开始的回忆就通通被凌准打断,只见他关上了眼前的笔记本电脑,摘了眼镜,扫了时湛一眼,问道:“冷么?”
时湛今天穿了一件冲锋衣外套,怎么看应该都比凌准暖和。
“你穿得比我少吧?你都不冷我冷什么。”时湛嘴硬,“一睁眼人就不见了,几点出来的?”
不得不说时湛真的很了解凌准。消息是八点多发过来的,但凌准一定不是那时候才出门的。
凌准起身朝他走来,用手背贴了贴时湛颈部,摸着确实不凉。
“四点多来的。”凌准说,“系统出问题,不连夜弄好的话,很多软件今天都不能运营了。”
时湛有些心疼。
虽然凌准的工作性质比自己好那么一点点,至少通宵的频率没自己高。但有时候他回家敲电脑能一连敲好几个小时,很多时候都是睡到半夜再起来喝水发现凌准还没睡。
但自从和好后,不管凌准几点睡,都要先看着时少爷睡着才起身去处理剩下的工作。时少爷第一次这么感激自己的睡眠质量,至少没耽误他哥太久。
“哥,回家吧。”时湛摸着凌准的手说,“小区门口买点早餐,然后回去补个觉。”
凌准摇摇头:“先上楼去吃早餐,吃完还有别的事情。”
“还有什么事?”时湛问他,“你昨天几点睡的?睡了有四个小时吗?”
凌准现在是越来越拿捏不住时湛了,他怀疑重逢后的第一场聚会上,段之途胡编乱造的那些话深深地吓到了时少爷。才让他现在对自己的身体那么上心。
凌准笑了一下,捏了捏时湛的脸颊:“你应该先心疼心疼程执,他比我惨多了。”
“他惨什么?”
凌准说:“我半夜被他叫来的。他已经一天一夜没睡了。”
时少爷承认他是有那么一刻爽了那么一点点,随即觉得自己很没良心。
最终他还是被凌准拉着到公司五楼自助餐厅吃了一堆豪华的早餐。
“你们公司员工待遇都这么好的吗?”吃完饭下楼时,被撑得腹肌都变小了的时湛感叹道,“这都赶上五星级酒店的待遇了。”
说完他才觉得自己在说废话,凌准的公司可比五星级酒店牛多了。
“我们这一行本来就一坐一整天,熬夜通宵也都是常有的事,算是吃青春饭,久了身体很容易熬出毛病。”凌准说,“都是跟咱们差不多大的人,大多数也都是一个人来打拼。待遇不好说不过去,那太没良心了。”
凌准说的也确实有理。在这个互联网发达的时代,一提到“程序员”,大家似乎都能想到一些让人心梗的新闻和刻板的地中海发型。
但其实办公厅里,电脑前坐的都是和他们差不多大的同龄人。他们并不像刻板印象里一样,反而都是帅气漂亮的小伙儿和小姑娘们。
只是气色确实没那么好,碰到今天这种情况,满厅的咖啡味就能说明一切。倒也不是被老板压榨,只是这一行大多都这样。
凌准是个很良心的老板,因为程执和时湛说过,他从没听到过凌老板的坏话。
员工们对凌准的评价最差也就是一句“冻木头”。因为自从他们入职以来,他们的老板一直不茍言笑,不爱说话,能说几个字绝不说一句话。
还有,就是太爱工作了。那时候的凌准,员工上班时他已经到了,到点儿下班时他也不走。
可不爱说话的老板,却很会关心人。
譬如带病上班的员工被他亲自送到医院还直接报销医药费,譬如因为刚毕业的大学生太多且来自外地,凌准在自己最不富裕的时候用剩下的所有积蓄包下了一个员工公寓。
这都是根植在一个人骨子里的善良。若是反差大了些,不是装,就一定是有些事情改变过这个人。
时湛无奈地扬了下嘴角:“看来员工们崇拜你,都是有原因的。”
凌准手下还有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用来提神。此时问道:“崇拜我什么?”
一提到这,凌准眼见着时少爷有些小脾气要上来了的征兆。
“说你像男大学生。”
凌准端着咖啡装模作样地喝了一口,实际上扬起来的嘴角快压不住了。
感受到小少爷的醋意,凌准忍着笑意问他:“二十六岁,好像也没比大学生大太多吧?”
时湛十分惊讶地缓缓冒出一个问号。然后放下筷子起身,大步流星地就要下楼。
身后的凌老板咖啡都没喝完,放下杯子跟着怒气冲冲的小少爷一路走到楼下车旁边,跟着他上了车。
随后他得到了时少爷一句没好气儿的质问:“干什么?这是我的车,你车不要了?”
“刚刚说了去办事,开你的车吧。”凌准好脾气道,“我的车等会儿让程执帮我开回家。”
“我要是程执,我高低得骂你两句。”
凌准想了想点点头:“确实,那算了吧。我让mondy开回去。”
时湛有点儿恼,他觉得凌准纯把自己当小孩儿逗。
没等时少爷开口,凌准问他:“时少爷现在连我员工的飞醋也要吃吗?”
时湛:“?”
“可他们都知道,你是我的男朋友。”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时湛居然还觉得凌准现在这副模样有点儿委屈。
时少爷一想确实,可他拉不友?”
“那不然是什么?”
“小学同学?”
时湛皱眉。
“初中同学?”
时湛捏了捏拳头。
“高中同学?”
时湛闭眼静静地深呼吸。
“哥哥?”
直到凌准靠近他,幽幽地说了这两个字,时湛再也忍不了了。刚系上的安全带被他一下打开,转过头揽着凌准的肩膀,十分粗鲁地吻了上去。
凌准身上的冷杉香气还是和从前一样,味道不重,却很能让人安心。时湛上学时最享受也最渴求这种氛围下的热吻,却并没有认真地体验过几次。
考虑到是在公司楼下,凌准将自己的卫衣帽子扣到脑袋上,一只手捏住时湛后颈,将人抵在驾驶座上被自己的身躯整个儿包裹住。在狭小空间中,隐忍地加深了这个吻。
时湛捉住了一丝喘息的余地,注视着凌准的眼眸问道:“今天晚上还加班吗?”
凌准自然地回答:“不加班,干什么?”
“想看看你是不是真的符合男大学生。”
——
光天化日在公司楼下,两个人没闹太久就开车去办正事了。
时湛开车也很稳,凌准正借着这个机会在副驾驶补眠。踩下刹车之后他很自然地就醒了。
他们到了一家咖啡馆,约他们的人是段之途。
不过他们和段之途这小子也有日子没见面了。时湛发现,这一遭回来之后,所有人的变化都很大。
他们都不再是孩子,不管是谁,从前的青涩和幼稚都褪去了多半,都蜕变成了稳重可靠的成年人。
但也只是一多半,毕竟刑警段之途从时湛身后冒出来之前给了他一个脑瓜崩。
“嘿嘿,别生气啊少爷,好久没见你了。”段之途说。
时湛觉得他是个弱智:“是好久没见了。婚礼之后你不就消失了吗。”
至于婚礼,自然不是段之途的婚礼。而是时湛和凌准的婚礼。
只不过与其说是“婚礼”,倒不如说是一场比较盛大的聚会。去年他们在法国领完证之后就回了国。婚礼必然不可能像常规的一样举行的那么隆重,只是叫来了一群知心好友,踏踏实实吃了顿饭。被他们这些十几年来的“见证者”们调侃为“婚礼”。
段之途坐下之后,凌准推给他一杯冰咖啡,直接被他两口闷了大半下去:“可不是吗,这两天刚结了个案子,这才约你们,要不我今天都出不来。”
“大案子?”
“也不算大吧。”段之途说,“上面儿让我们一周之内破掉,我这不是头悬梁锥刺股吗,比我上高中那会儿还拼。为了升职,没办法。”
时湛听笑了,没想到段之途也能有这样的时候。
“这么有事业心啊?刚毕业几年,就开始为了刑警队长一职努力了。”
“说实话,我真挺矛盾的。又想升职加薪,又不想被工作占走这么多时间,还成天被人提心吊胆的惦记着。”段之途叹了口气,垂眸道,“也没办法,自己选的路,哪个警察不是这样呢。”
凌准淡淡地提了一嘴:“准备什么时候结婚?”
段之途肉眼可见地愣了一下,继续端起了咖啡杯:“谁知道呢,我也不想让她等啊。你说我现在,事业只能说刚起步,家底儿也没有你们那么雄厚,撑死只能买套房。我拿什么给她好的未来?人家也是被家里宠大的。再加上我这工作性质,三天两头就要有一次殊死搏斗.....”
段之途摇摇头,有些说不下去了。
时湛和凌准好像也听明白了些什么事情。
“再看吧。”他苦笑道,“可能走到最后的情侣,都得经历点儿这种事情。”
“对了。”段之途又说,“今天叫你们来,主要因为是我昨天抓了一伙打人的。”
时湛问道:“这年头还有打人的?”
主要是这年头居然还有敢打人的?
“催债的,打人多正常呢。”段之途说,“他们打的人,你们还认识呢。”
或者不应该说凌准和时湛认识,段之途本人出警的时候也吓了一跳。
时湛这才皱了皱眉:“谁啊?”
“冯路泽。这名儿听着是不是很久远了?比你消失的时间还久,我出警的时候都吓了一跳。那被打的,别提多惨了,鼻骨都被打折了,整张脸没一块儿正常颜色。”
时湛竟然一点儿也不觉得他可怜,还是凌准先问了一句:“被要债的打了,他欠钱了?”
“嗯,还不少呢。”段之途靠在椅背上长叹一口气,“变成赌徒了。”
不过冯路泽身上一直有着一种亡命赌徒的气质,如今变成这样,时湛也不觉得奇怪。
每次考试都作弊,也不知道哪次会被抓,却总要试试。
最后段之途问了时湛,想不想要见他一面,时湛说不了。
这一场短暂的聚会大致寒暄了一下他们各自的近况,并约定了一个彼此都有时间的周末出去喝顿酒。
临走时,时湛揣着口袋十分冷酷地说:“你们正经处理就行了,他跟我也没半毛钱关系。”
“回去了。”凌准拍了拍段之途的肩膀。
段之途笑着点点头,看着眼前并肩而立的两个人,突然有些恍惚。
真神奇啊。
原来时间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好像什么都没变,又好像什么都变了。
——
晚上洗漱过后,时湛正被“男大学生”按在床上。
时少爷似乎格外不服,今天白天那一遭儿,他没想到,凌准居然骚话这么多。
心心念念的时少爷开口微喘着问道:“哥哥,真的还只拿我当男朋友吗?”
眼下人为红着脸喘息的提问已经让凌准忍无可忍了。但他的定力确实不是盖的,他一定要等到最佳捕捉猎物的某一个时机。
虽然时湛是个主动扑上来的猎物。
“不然呢?宝宝。”凌准靠近时湛耳边,轻轻咬住了他泛红的耳垂,用气声问道,“我是什么?”
“老公。”
凌准愣了一下,眸中闪过一丝危险和讶异。
本想为这场“狩猎行动”多添加一些拉扯的氛围,却没想到小家伙儿这么配合。
“哥哥,不等了吧。”时湛轻声细语道,“好困。”
“没关系。”凌准柔声道。
今夜很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