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棠漱雪 作品

116.青鳞映月

江知烨醒来时,洞顶的钟乳石正滴下冰凉的水,砸在他后颈上。千日醉的眩晕感还没完全散去,眼前的石壁在油灯余光里晃成模糊的水墨画。


"柳漠澜?"他沙哑地喊了声,声音撞在洞壁上,碎成无数个回音。


铁链散落的声响从石缝传来。江知烨连滚带爬地扑过去,却只摸到截断裂的铁链。


他的心瞬间沉到崖底,握链的手狠狠砸在石壁上。


"柳漠澜!"


回声里夹杂着窸窸窣窣的响动,像无数竹叶被风吹动。江知烨猛地转身,短刀"噌"地出鞘,却见油灯照不到的阴影里,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那动静越来越大,带着潮湿的腥气。


他贴着石壁往前挪,洞顶的油灯突然爆了灯花,照亮了前方的景象——三道盆口粗的蛇颈从石笋后探出来,信子吞吐间露出尖利的毒牙。


三头竹叶青。


江知烨的心跳骤停。这蛇少说有十几米高,最前端的蛇头正对着他,竖瞳里映着他握刀的手。


"嘶——"


蛇颈猛地扬起,带起的风扑灭了油灯。江知烨向后翻滚,黑暗中,他听见鳞片摩擦石壁的响动越来越近,鼻尖忽然闻到股熟悉的、混着海藻的栀子香。


这香味...


他脑中闪过柳漠澜替他熏衣时的场景,手指一抖,短刀差点掉在地上。那三头蛇似乎也顿了顿,中间的蛇头微微低下,信子在他脸颊旁轻轻扫过,带着体温的湿热。


"乖乖?"江知烨的声音发颤,却还是喊了出来。


蛇身骤然僵住。所有的窸窣声都停了,只有洞顶滴水的声音格外清晰。


江知烨试探着伸出手,指尖触到冰凉的鳞片,却感觉那鳞片下有轻微的颤抖。


"是你吗?"


中间的蛇头轻轻蹭了蹭他的掌心,像只撒娇的猫。江知烨猛地抱住蛇颈,脸贴在青鳞上,闻到那股熟悉的熏衣香越来越浓。


鳞片开始泛起白光,蛇身迅速缩小,伴随着骨骼错位的轻响,最后"扑通"一声,掉在他怀里的是个赤裸的人。


江知烨立刻脱下外衣裹住柳漠澜,触到对方后背未消的鳞片。


柳漠澜埋在他怀里,肩膀还在发抖,长发湿漉漉地滴着水,遮住了半张脸。


"没事了,"江知烨拍着他的背,想起刚才那三头蛇的模样,心里还有些发怵,但更多的是后怕,"有没有受伤?"


柳漠澜摇摇头,声音闷在衣襟里:"李默...他跑了。"


江知烨这才注意到洞壁上的狼头图腾被拍得粉碎,地上散落着几枚飞镖,尖端还沾着千日醉的粉末。


他捡起一枚,在手里碾了碾,忽然想起柳漠澜刚才的样子——那三头蛇看他的眼神,和柳漠澜平时看他时一模一样,带着点委屈和依赖。


"你怎么...变成那样了?"江知烨尽量让语气听起来平静。


柳漠澜猛地抬头,"我...我不是故意的。看他对你用毒,我一急..."


他没说完,只是攥紧了江知烨的衣袖。


"第一次见确实吓了一跳,"江知烨替他理了理乱发,"但我家乖乖变成什么样,我都认得。"


柳漠澜的眼睛亮了亮,又很快暗下去:"你不觉得...很可怕吗?"


"有什么可怕的?"江知烨笑了笑,"至少比李默那家伙好看多了。"


这话让柳漠澜忍不住弯了弯嘴角,却又想起什么,猛地抓住江知烨的手:"他知道了我的身份,还有城西那个宅子...他叫‘停云’"


停云?


江知烨的心猛地一沉。这名字他在安德鲁的账册上见过,是那个神秘人的代号。


"别管他,"江知烨把柳漠澜裹得更紧些,"先出去再说。"


洞外的瘴气不知何时散了,月光从崖顶的缝隙照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江知烨抱着柳漠澜往外走,感觉到他在怀里渐渐放松下来,呼吸也变得均匀。


"小时候,你也是这样抱我的。"柳漠澜的声音带着困意,"那时候我刚学会化形,还不会走....."


"嗯,"江知烨踢开挡路的石笋,"那时候你必须我抱着才不哭。"


"骗人,我才不会哭。"


听着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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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笑意的反驳,江知烨忽然觉得胸口一暖。


不管是三头竹叶青还是温润的柳漠澜,都是他放在心尖上的人。


停云也好,李默也罢,敢动他的人,就得做好被撕碎的准备。


走到崖口时,顾夜白带着暗卫正好赶到。看见江知烨怀里的柳漠澜,顾夜白悬着的心终于落地,却又被柳漠澜身上的外衣惊了一下——那是江知烨常穿的衣服,此刻松松垮垮地裹着人,看样子里面是空的。


"江大人,柳老板他..."


"没事,"江知烨打断他,把柳漠澜往上托了托,"李默跑了,通知安德鲁,查所有跟‘停云’有关的线索。"


顾夜白看着江知烨冰冷的眼神,挥了挥手,暗卫立刻散开搜查,自己则走到江知烨身边:"都察院那边已经布控了,妙儿姐在黑市找到火花,说漠北渊的人最近在城西活动频繁。"


"先回去。"江知烨抱着柳漠澜往山下走,脚步稳健,"有些账,该清算了。"


柳漠澜在江知烨怀里轻轻"嗯"了一声,指尖悄悄勾住他的腰带。


江知烨感觉到那细微的动作,嘴角不由得扬了扬。


而此刻的城西宅子里,李默正跪在屏风前,手里捏着片青鳞,声音抖得像筛糠:"主人,那姓柳的...他是三头竹叶青!"


屏风后的人影动了动,茶盏碰在案几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哦?倒是有趣。"


"要不...咱们把他的身份捅出去?混沌体兽族..."


"急什么?"屏风后的声音带着笑意,"既然江知烨护着他,那正好用来牵制他。"


李默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主人的用意:"主人高明!可是这样真的能控制住安德鲁吗?"


屏风后的人影没再说话,只有熏香在空气中弥漫,甜腻得发慌。


李默退出房间时,听见里面传来轻轻的笑声,让人心里发毛。


黑风崖的月光越来越亮,江知烨听见怀里的人低声说:"等这事了了,你好好陪陪我,好不好?"


"好,"江知烨低头,亲了亲柳漠澜的眼睑, "只要你不嫌我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