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棠漱雪 作品

113.牢窗狐影逝

城东糖糕铺的蒸笼掀开时,顾夜白的刀尖正抵住苏珩后颈。


"顾小捕头,"苏珩举着刚出锅的桂花糕,语气轻快,"这么巧?"


顾时夜从柜台后绕出来,铁爪钩"咔嗒"锁住苏珩手腕。他闻到对方袖底渗出的桂花蜜味,与蒸笼的甜香混在一起,呛得人发晕。


"巧吗?"顾时夜扣紧锁链,"你每天卯时三刻来买糕,当我们不知道?"


苏珩被押回衙门时,手里还攥着那半块桂花糕。顾夜白一路用刀柄戳他后背,把狐毛戳得乱蓬蓬的:"走快点!"


审讯室的光线像块磨钝的刀片。苏珩被铁链锁在立柱上,眼睛在昏暗中滴溜溜转,盯着顾时夜放在案头的琉璃瓶——里面的"狐火"萤火虫正在幽蓝的光里撞壁。


"说吧,"顾时夜敲了敲桌案,"偷了三十七次,每次都留花瓣,到底为什么?"


苏珩晃了晃手腕,铁链发出哗啦声响:"喜欢呗。看顾捕快追我时,眼睛亮得像星星。"


顾夜白猛地拍桌,"少胡说!老实交代!"


苏珩歪头看他,嘴角勾起狡黠的笑:"顾小捕头又吃醋了?我跟你哥说话呢。"


"你!"顾夜白拔刀出鞘半截,被顾时夜用眼神制止。


"我问你动机。"顾时夜把卷宗推过去,"绸缎庄的夜明珠,书院的孤本,还有凤鸣珠,到底有什么关联?"


苏珩低头看着卷宗上的花瓣标本,指尖隔空描摹着朱砂狐狸脸:"没关联。就是想让顾捕快记住我。"


"用偷东西的方式?"顾时夜的声音沉下来,"你知道偷凤鸣珠是死罪吗?"


"知道啊。"苏珩抬起头,"可只有犯了死罪,才能让顾捕头一直盯着我,不是吗?"


这话让审讯室瞬间安静。顾夜白握着刀柄的手青筋暴起,顾时夜则看着苏珩眼里毫不掩饰的执拗,忽然想起密林里那个受伤的少年,也是这样盯着他,等着伤药。


"你就这么想被我抓?"顾时夜的声音有些发哑。


"嗯。"苏珩点点头,像个讨要糖糕的孩子,"第一次被你追时,我就想,要是能让你一直这样看着我,就算进大牢也行。"


顾夜白终于忍不住,绕到立柱后揪住苏珩的头发:"你这疯子!我哥凭什么一直看你?"


苏珩被揪得仰起头,却依旧看着顾时夜,嘴角还挂着笑:"因为他救过我啊。那时候我以为自己要死了,是他给了我伤药,还给了糖糕……"


"所以你就用偷东西来报恩?"顾时夜打断他,"这报恩方式可真特别。"


"不然呢?"苏珩眨眨眼,"我总不能天天去衙门送花吧?顾小捕头会把我打出来的。"


顾夜白气得想揍他,却被顾时夜拦住:"够了。把他押入死牢,严加看管。"


苏珩被拖走时还在笑,声音隔着走廊传来:"顾捕快,记得来看我啊!"


顾夜白看着兄长紧绷的侧脸,忽然觉得比没抓到人时更烦躁:"哥,你信他那套鬼话?"


顾时夜没说话,只是拿起琉璃瓶,看着里面的萤火虫。


死牢的潮气像块湿抹布。顾时夜提着食盒走过甬道时,听见苏珩在哼歌,调子是江南小曲,却被他唱得怪里怪气。


"顾捕快来了?"苏珩扒着牢门,"我就知道你会来。"


顾时夜把食盒递进去,里面是两块桂花糕:"最后一次了。过了午时,就要问斩。"


苏珩拿起桂花糕,却没吃,只是放在鼻尖闻:"你还记得啊。那年林子里,你给我的也是这个味。"


顾时夜没说话,只是看着他。他知道苏珩接下来要说什么,那些没说出口的话,像牢门外的积水,早已漫到脚踝。


"你为什么偷东西?"


"嗯......"苏珩抬起头,脸上没有了往日的戏谑,"第一次偷夜明珠时,我就在当铺屋顶看着你跑来跑去,那时候我就想,原来你认真起来的样子,比林子里给我伤药时还好看。"


顾时夜的心跳漏了一拍。他看着苏珩眼里的光,那光里没有了挑衅,只有纯粹的……喜欢。这种喜欢太直白,太灼热,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你可以用别的方式……"


"别的方式?"苏珩笑了,笑得有些凄凉,"我是个贼,除了偷,还会什么?再说,我知道顾小捕头盯着我呢,我要是敢靠近你,他能把我皮扒了。"


顾时夜沉默了。他想起顾夜白袖口的红绳,想起他每次提到苏珩时发红的眼睛,确实如此。


"其实被你抓起来,挺好的。"苏珩靠在墙上,看着牢顶的小窗,"至少你每天都会来看我,就算是审案,也能多看我几眼。"


这话像根针,轻轻刺破了顾时夜心里的某个地方。他一直以为苏珩是为了挑衅,为了报复,却没想到,这背后藏着这样简单又偏执的理由。


"苏珩,"顾时夜忽然开口,"如果你没偷东西,我们……"


"没有如果。"苏珩打断他,眼里重新燃起戏谑的光,"我就是个贼,天生就得被你追。"


顾时夜看着他,忽然觉得喉咙发紧。他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走吧,顾捕快。"苏珩挥挥手,"午时快到了,别让顾小捕头等急了。"


顾时夜点点头,转身离开。走到甬道尽头时,他回头看了一眼,苏珩正把脸贴在牢门上,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午时三刻,刽子手举起鬼头刀。顾时夜站在法场边缘,看着苏珩被押上断头台。他穿着囚服,黑红色的头发散乱着,却依旧挺直了背脊。


就在刀要落下时,天空突然响起一声惊雷。顾时夜下意识抬头,再低头时,法场上已经乱作一团——苏珩不见了,只有一件囚服掉在地上,里面塞满了狐狸毛。


"人呢?!"顾夜白冲上去,掀开囚服,里面果然没人。


顾时夜看着地上的狐狸毛,忽然想起苏珩说过的"狐火"萤火虫。他抬头望向远处的屋顶,果然看见一道黑红色的影子一闪而过,手里还挥着块红布。


顾夜白跟在他身后,气急败坏道:"这狐狸到底怎么跑的?!"


顾时夜捡起地上半片染血的海棠花瓣——苏珩每次逃跑都会留这个,像个甩不掉的印记。


"他用的是障眼法。"顾时夜从袖里掏出块干帕子,包住那片海棠花瓣,"把狐狸毛混着磷粉点燃,借着雷声就能遁走。"


顾夜白疑惑:"你怎么知道?"


"以前查过西域幻术。"顾时夜把帕子塞进他手里,"这法子其实很常见的。"


夜白捏着带顾时夜体温的帕子,忽然想起刚才,顾时夜明明可以抓住苏珩,却偏要先推开自己——因为刽子手的刀险些劈歪。


"哥,你刚才……"


"先回衙门。"顾时夜打断他,"苏珩跑不远,他还要留花瓣呢。"


这话像根针,轻轻挑开顾夜白心里的结。他知道顾时夜在回避,但看着兄长,所有追问又都咽了回去。


三日后,城东药铺报案,说刚到的千年人参被偷,现场留了片染着药香的海棠花瓣。


顾夜白拍案而起,却被顾时夜按住肩膀:"别急,他会自己送上门。"


果然,入夜时衙役来报,说后院的老树上挂着个包裹,里面是那支失窃的人参,还附了张纸条:"顾捕快熬夜审案,补补身子。"


顾夜白捏着纸条冲进书房,看见顾时夜正对着树发呆。


"他这是在挑衅!"顾夜白把纸条撕得粉碎,"当我们是傻子吗?"


顾时夜转过身,手里拿着苏珩留下的人参:"他是在告诉我,药铺的守卫漏洞在哪。"


"你还替他说话?"顾夜白的声音陡然拔高,"他送你人参,是不是还想送你砒霜?"


顾时夜看着弟弟因为愤怒而泛红的眼眶,忽然想起小时候,顾夜白也是这样,只要看见别人多看自己一眼,就会气鼓鼓地挡在前面。


"我是捕快,他是贼。"顾时夜把人参放在桌上,"就这么简单。"


"简单?"顾夜白上前一步,两人的鼻尖几乎碰到一起,"那他为什么只给你送东西?为什么每次都盯着你笑?"


"因为他知道这样能惹你生气。"顾时夜伸手,想抚平顾夜白皱起的眉头,却被他躲开。


"他就是想把你从我身边抢走!"顾夜白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就像当年在林子里,他抢走了你给我的糖糕!"


"那是我不对。"顾时夜低声说,"但现在不一样了。"


"有什么不一样?"顾夜白别过脸,"你还是会分他伤药,还是会收他的桂花糕,还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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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了。"顾时夜打断他,语气异常坚定,"从今天起,他送的任何东西,我都不会再碰。"


顾夜白猛地回头,眼里闪过一丝惊讶:"真的?"


"真的。"顾时夜拿起桌上的人参,走到窗边,"你看。"


他打开窗户,将人参扔了出去。那支千年人参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掉进后院的积水里,溅起一片水花。


顾夜白看着漂浮在水面上的人参,又看看顾时夜决绝的侧脸,心里的那块冰忽然就化了。他走过去,从背后轻轻抱住顾时夜,把脸埋在他肩窝。


"哥,"顾夜白的声音闷闷的,"我就是怕……"


"我知道。"顾时夜反手拍了拍他的背,"以后不会让你怕了。"


两人静静地抱了一会儿,直到窗外传来一声轻笑。顾时夜猛地推开窗,看见苏珩蹲在树枝上,手里晃着半片海棠花瓣。


"顾捕快好狠心,"苏珩的声音带着戏谑,"这么好的人参说扔就扔?"


顾夜白立刻拔刀出鞘,却被顾时夜按住:"别理他。"


"不理我?"苏珩跳下树,落在窗前三步远的地方,"可我还想请顾捕快看样东西呢。"


他摊开手掌,里面是枚玉佩,正是顾时夜当年在密林里丢的那枚。


"那年你救我时,这东西掉了。"苏珩把玉佩放在窗台上,"现在还给你。"


顾时夜没有去拿,只是冷冷地说:"偷盗官银,罪加一等。"


"我不是偷,是捡。"苏珩笑了笑,"就像当年捡你的伤药一样。"


顾夜白再也忍不住,追出去挥刀砍向苏珩:"你找死!"


苏珩轻飘飘躲开,却没像往常一样逃跑,反而绕到顾时夜身后,在他耳边吹了口气:"顾捕快,其实我……"


"滚!"顾时夜猛地推开他,铁爪钩擦着苏珩的脸颊划过,在树皮上留下三道深痕。


苏珩捂着脸后退一步,眼里闪过一丝受伤的光:"你就这么讨厌我?"


"你是贼。"顾时夜的声音冷得像冰,"我是捕快。"


"原来如此。"苏珩低下头,刘海遮住了眼睛,"那这玉佩,就当是我还你的吧。"


他转身想走,却被顾夜白拦住:"站住!这次休想再跑!"


苏珩没理他,只是看着顾时夜:"顾捕快,其实我做的所有事,都只是想……"


"我不想知道。"顾时夜打断他,"跟我回衙门。"


苏珩看着他冰冷的眼神,忽然笑了,笑得有些凄凉:"好啊,只要你肯看着我。"


就在顾夜白准备上前铐住他时,苏珩突然向后一退,撒出一把磷粉。火光瞬间亮起,刺得人睁不开眼。


"顾捕快,后会有期。"苏珩的声音从火光中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


等火光散去,院子里早已没了苏珩的踪影,只有窗台上那枚玉佩在月光下闪着寒光。


顾夜白看着空荡荡的院子,气得直跺脚:"又让他跑了!"


顾时夜拿起那枚玉佩,触手冰凉。他想起苏珩最后那句话,心里忽然有些不是滋味,但很快就被顾夜白的声音打断:"哥,别碰他的东西!"


顾时夜点点头,想把玉佩扔掉,却被顾夜白抢了过去。


"我来扔。"顾夜白走到院子里,用力将玉佩扔进积水里,"以后再也不许捡他的任何东西!"


顾时夜看着他孩子气的举动,忍不住笑了:"好,都听你的。"


顾夜白转过身,看见兄长的笑容,心里的郁气终于散了些。他走过去,握住顾时夜的手:"哥,我们以后再也不分开了,好不好?"


"好。"顾时夜握紧他的手,"再也不分开了。"


两人站在院子里,看着天上的月亮,谁也没说话。直到远处传来更夫敲梆的声音,顾时夜才拉着顾夜白往屋里走。


"回去睡吧,明天还要查案。"


"嗯。"


屋内,顾时夜看着顾夜白熟睡的侧脸,轻轻叹了口气。他知道苏珩不会轻易放弃,但只要顾夜白在身边,他就有信心抓住他。


而窗外,苏珩坐在树上,看着顾时夜的窗户,眼里的光渐渐黯淡下去。他摸了摸脸颊上被铁爪钩划伤的地方,低声说:"原来真的只是捕快和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