勒愚驴 作品

第442章 担干系

至此,于谦终于明白杨士奇何以有之前那番言论。

而于谦也在柳媚儿话音落下时,一股无名之火,焰腾腾浮升入顶。好容易强压下火气,沉声问道:

“这「擎荷楼」的生意,和他于养浩也有牵连?”

柳媚儿尽管早猜到于谦会有此反应,但事到跟前仍是心里一揪,不过他自打放弃入于家之门的想法后,反倒坦然了许多。

“侍郎大人,「擎荷楼」虽地处花巷,但从来不是逼良为娼之所!”

“我是问你,他于养浩有没有参与其中?”

于谦动怒,柳媚儿脸色亦不好看,当即抬起头来,直视于谦那双仿佛能直透人心的眸子。

“以侍郎大人对令郎的了解,他可会?还是说……!”

柳媚儿还待往下说,一旁杨士奇却突然暴声打断:

“丫头!别忘了你今天是来做什么的?”

又对沉着脸的于谦斥道:

“怎么?你要吃人不成?这里可不是你于府!老夫可不由着你发作!”

杨士奇见终于制止住二人说出更过分的话,暗叹一声,甚至有些恍惚,心里更是生出一丝怪异的念头。

「这二人的脾气,倒是像出自同一家。这丫头刚刚可不是这样,没想到惹急了,性子竟如此不好,那臭小子怎么偏生就得意她?」

杨士奇反倒有些好奇柳媚儿这般性子,又为何会答应自己之前‘稍显过分’的要求。

不过此刻屋内剑拔弩张,他可顾不得再纠缠这些,起身贴到于谦身前。

“廷益,你也别急,我知道你担心什么,在你来之前,我已经问清楚了,你先坐下,我和你细说。”

“是学生的不是。”

于谦也自省刚刚着急,似有对柳媚儿轻视之嫌。

后又暗自提醒自己莫忘了今日正事,待了解事情始末之后,再做评判不迟。

此刻稍平复了一些后,倒是对柳媚儿维护于康之举,有些侧目。只是碍于‘长辈’身份,实道不出一句歉意的软话。

反倒是柳媚儿,屈身对于谦福了福:“小女刚刚有些失态,大人恕罪。”

于谦咳了一声,顺着杨士奇的手,落了座。

他有心让柳媚儿也落座,但也知道,两位长辈面前,这姑娘怕是万不肯坐的,也就绝了口。

杨士奇看着二人别扭的样子,心里暗自好笑,愈发觉得这二人简直一个性子。

“廷益啊!养浩可是个好孩子啊!”

“阁老谬赞!”

杨士奇摇摇头,又瞅了眼柳媚儿。

“关于「擎荷楼」,老夫也不尽是听这丫头说。”

“之前其实也听说过一些,确实不是你想的那样!那座楼背后的东家和皇室有些牵连,而且依着那位东家行事风格,确实也不会纵容底下人做出逼良为娼的事来。”

“之前我不是说了,那「擎荷楼」里有个内楼,专事结交显贵豪绅么!”

“这本不是什么新鲜事,京城里做生意的地方,背后东家只要有些来头,哪家不是如此!”

“养浩能和「擎荷楼」扯上关系,一则是因为和这丫头有些私交,二则却是因为养浩有些江湖上的朋友,能帮上这丫头自家生意上一些忙。”

“这丫头也是有些本事的,自家生意靠着养浩江湖上的朋友护卫,很快做得有声有色。”

“只是在京城做生意,有些事却不是多养几个能看家护院的好手就能高枕无忧的。”

“也是机缘凑巧,「擎荷楼」那些时经营的不大好,背后东家往里贴钱不说,充当耳目就更谈不上了。”

“这两方,一个缺后台,一个缺懂经营的管事。”

“这丫头便替「擎荷楼」的东家经营楼里生意,那东家也就任她借势,让她家自己的生意少些风波搅扰。”

“这「擎荷楼」几年经营下来,两边都得了好处。”

“年初你与养浩回京,连月以来生出许多事,这丫头在背后可是帮了不少忙!”

“至于「擎荷楼」和养浩之间,却没什么干连。”

于谦听杨士奇说的这些,倒说得通,于康似乎也确实和「擎荷楼」没有什么牵连,脸色稍霁。

不过,这其中还有许多事,含糊不清。

至于为何说的含糊。

究竟是杨士奇确实不知,还是刻意隐瞒,怕是也问不出什么名堂来。

他心里明白,阁老和康儿之间定然还有隐秘。好在至今为止,康儿行事,还算是走在正道上。

念及于此,于谦耳朵根就有些烫。

他也猜到,柳媚儿辞去那「擎荷楼」管事,该是和于康有关。

康儿离京前,将家里托付给这姑娘暗中照拂,想来是已经有了要娶她的打算。

未曾想,平白杀入刘家这门亲事,他倒成了棒打鸳鸯的恶父。

也难为这姑娘肯受这般委屈,依旧不忘康儿托付,于谦心中便有些为难起来。

杨士奇又如何看不出于谦心里为难,心中暗叹一声:「这个恶人终究还是得老夫来做!」

“丫头,你先出去吧!”

柳媚儿应了一声,福了福,退出房间,又出了书房。

……

屋内只剩下二人,杨士奇叹一声:

“廷益啊!这丫头确实不错,但为养浩以后仕途计,这丫头不能入你于家的门。这个恶人老夫已经做了,丫头也已经答应了。”

于谦摇头:“此事不妥!”

杨士奇一愕,皱眉道:

“这件事上,你可别犯糊涂,要是这丫头进了门,养浩仕途非得毁了不成。而且你于家清誉要不要了?你可别忘了,之前朝会上,你曾当着陛下和文武百官的面说过,养浩已经被你添进家谱,是正经的于家大郎,可不是什么养子了。”

于谦低了一会儿头,最终还是摇头。

“我这做父亲的,确实也做得了他这个主!但……这终归是康儿自己的婚姻大事,最后还是得看他怎么说。”

顿了顿又道:

“我观这姑娘也是个烈性子,阁老还是莫要强逼的好,万一真逼出事来,康儿再和阁老成了仇!”

杨士奇愕然,气呼呼盯着于谦瞧了半晌,伸手去向茶杯,却见杯中已空,于是更气了。

“你是在怪老夫多管闲事?”

“学生不敢!”

“是,老夫教子无方,这杨家阖府后辈,以后确实少不得靠你家大郎提携,所以老夫万不能得罪他,免得百年之后,受后辈牵累,老夫到了地下都不得安宁。”

“阁老何必说这种话?”

见杨士奇吹胡子瞪眼,于康忙将话锋一转。

“小辈之间的事,咱们长辈还是莫要插手的好,他于养浩既然有娶那丫头的豪气,自该担起娶那丫头的后果,堵不如疏,这臭小子从来不是什么好性子。至于于家清誉……也从来不是娶一个女子就能坏了的,只要他于养浩行正道,我也是能替他担些干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