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1章 坦白
于谦愣了愣，突然心里冒出一个念头：「也难怪康儿为了她，写信让推了刘家这门亲事。」
“你义妹可知道你们二人的关系？”
于谦问出这句，就想起之前刘芣苢还未曾与她祖父刘诚随銮驾往功德寺时，家中小女于璚英多次登门刘府，和刘家姑娘闺中闲话。
后来于璚英回来后，又多次和他提起：「刘家姐姐有些不情愿嫁给大哥。」
当时，于谦只当是闺阁女儿羞怯，心里不当什么事。
如今见到这位自家大郎心仪女子，竟是刘家侄女儿义结金兰的姐姐，心中便明白了大半。
心中暗忖：
「如此说来，倒是我与世叔平白做了坏人，小辈们似乎都不大愿意这门亲事。」
「只是刘家是世交，世叔一把年纪，又赴京救治夫人。」
「加之刘家小侄女儿也确实是个好姑娘，世叔又以命理之说一再苦求，两家亲事只能就此定下。」
于谦又见面前这姑娘虽美貌惊人，却也不失端庄大气，不像是个祸乱内宅的面相。
至此，于谦依然在想：
「若康儿实在喜欢得紧，这姑娘也愿意。康儿就该军中立功，以后向太皇太后讨一道恩旨，一同娶回家里来便是。」
「两位姑娘是义结金兰的姐妹，想来也不会生出那些内宅不宁之事。」
「只是刘家侄女儿本就虚长康儿三岁，这位姑娘既是刘家侄女义姐，年纪应该还要大些。」
……
柳媚儿本来正纠结如何回答，却听于谦又问道：
“姑娘芳龄？”
柳媚儿心中微微一紧，想起之前答应过杨士奇的事，又是莫名一痛，略迟疑后，便答道：
“比令郎虚长六岁。”
一阵长久的静默之后，于谦突然又皱眉问道：
“我听夫人说，康儿曾往家里带回一个小丫头，可是……你和康儿在外面生养的丫头？”
柳媚儿本来心中戚戚，听到这句话，突然又有些哭笑不得。
杨士奇本来在一边自斟自饮品茗，突然听到于康和柳媚儿育有一女，顿时脸一沉，看向柳媚儿的眼神就有些不善起来。
柳媚儿也察觉到杨士奇变化。
……
其实。
今日来杨府之前，柳媚儿本以为于康的那封信和信物，会让杨士奇站在自己二人这边。
未曾想。
这位老大人的反应却是全然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她甚至在怀疑：「或许就连你也不曾料到，事情会变成这副样子吧！」
一番交谈，柳媚儿知道了杨士奇的苦心。
她听得出。
这位老大人，早已经将于康视为自己百年之后，杨家后辈的靠山。
于康终究还是小瞧了他自己在这位老大人心中的地位。
老大人虽未明言，但柳媚儿却心知。
老大人其实是担心以她的身份，以后若真的入了于家的门，会拖累于康仕途。
来见杨士奇之前，柳媚儿其实已经想过这些，且她最怕的便是因为自己的原因，而误了于康。
她来见杨士奇，绝非为了让杨士奇帮她劝说于谦，好让她能嫁进于家的门。
她来此，实是因为近来京师暗流涌动，似乎有失控之势，那隐在暗中的势力，鼓动阉党一方，一副要置于谦于死地的架势。
值此危急时刻，偏偏侍剑又漏了马脚。
情势如此危急，容不得有一丝闪失。
于康行事周全，往往能料敌先机，奈何他现今随军讨虏，身在数千里之外，万一真有祸事发生，鞭长莫及。
于家的安全，柳媚儿实不敢冒一丝险。
柳媚儿本就不是只心系儿女情长的俗女子，不然也当不得这大掌柜之名，压的一干须眉男子尽低头。
她深知事情缓急，也素来能立下决断。
她虽在于康和她感情一事上，心中有过多番纠结磨搓。
甚至连月以来，她每每念及于康，心中便无端起了愁怨，还曾因多次梦到于康大婚，新娘不是自己而夜里常常惊醒。
她怕……
她也怨……
可当她看到裘老四取出于康离开京师前留下的书信，和对她的安排，她心中最后那份委屈也终于完全释怀了。
心里也终于有了答案。
这答案……！她只埋在心底，便是对取书信给她的裘老四，她也一字未提。
其实，杨士奇本不用说那些让她承诺不入于家之门的话。
她本也已经断了此念。
甚至于谦来后，她出来面见。心里想的依然是于康离开京师前，对她说的那句：
“父亲不屑阴私诡谲之行，但如今身处京师这个污泥浊场，自与在地方时不同。且看父亲不惯的，又多是善于此道的人物，就怕暗箭难防啊！”
柳媚儿想的很简单，万一真的出了什么事，哪怕出动京师所有人马，也要先将人送走再说。
可若是于谦自此有了防备之心，万事隐瞒，万一事到跟前，晚了一步，到时自己如何向于康交代？
她今日出现，惟有一愿，消除这份隐患而已。
至于和于康的事……！
只当与他今生无缘……做同志吧！
……
且说柳媚儿见杨士奇变了颜色，似有发作之势。
加之于谦语中又有误会。
柳媚儿哭笑不得，她知道于谦说的是小婵。便解释道：
“家姊故去之时，留有一女，乳名小婵。我与小婵曾经被贼人追逐，是令郎和一位江湖朋友碰巧遇上，赶走贼人，救了我们，故此小婵喊令郎一声‘小叔叔’。”
杨士奇脸上发作之色缓缓退去。
于谦却皱眉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四年前吧！就在晋地太原府，那时大人巡抚晋、豫。”
“四年前……？所以这些年，姑娘一直在京？不知姑娘做何营生？家中可还有其他亲人？”
柳媚儿哪里听不出，于谦是在怀疑，这些年是她在替于康打理一些京中事务。
不过她早就有了应付的答案，便真假参半的说道：
“小女当年与令郎遇上，本就是要赶赴京城打理生意，家中亲人，就只有小婵一个了，至于营生……”
柳媚儿说到此处，慢慢低下头。
片刻后，复又抬起：“大人可曾听过「擎荷楼」？”
于谦皱眉，也觉得似乎听过这个名字，却又一时想不起来何时何地听过，就转头看向杨士奇。
杨士奇摇头道：
“就是花巷里，一座有名的销金窟。那里鱼龙混杂，倒确实是各方发散消息的好地方。尤其是这座「擎荷楼」，还有个内楼和外楼之分，听说那内楼，是个什么邀请制，有些神神秘秘的，专事结交显贵豪绅。加之这「擎荷楼」背后东家来头不小，没什么人敢轻易招惹，隐隐有花巷第一楼的势头。只是听闻前些日，那楼里的大管事突然辞去管事之位，自此不知所踪！哎……！我也是才知道……！”
柳媚儿仍低着头：“小女柳媚儿，便是「擎荷楼」之前的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