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阑干 作品
第286章 柴薪之上
执法官想了想，应允了他们。
于是起身，领着他们穿过走道和天井，走进另一栋小而低矮的建筑里。
钥匙在锁孔转动半圈，铁质的门插发出金属摩擦的尖锐声响。
一面墨绿色的大门缓缓拉开。
里面很暗，沉闷阴森的气息扑面而来。
执法官拉了拉灯线，天花板上几个结满灰尘的灯泡才要死不活地亮起来。
昏黄的光晕勉勉强强能笼罩住前方类似监牢的房间。
培熙和他念及的芭芭拉，南薰和她念及的考拉，被一排坚固的铁栅栏阻隔着。
芭芭拉蜷缩在墙角，离铁栅栏有点距离。
灯光亮起来的时候，她下意识地用手挡了挡眼睛，不知承受了多么沉重的黑暗，以至于连这么微弱的光线都会刺激到她。
培熙将脸置于两根铁条之间，想尽可能凑近一点，努力看清楚芭芭拉的样子。
“芭芭拉……”培熙轻声唤他。
芭芭拉适应光线后，蹙着眉心睁开眼睛，发现铁栅栏外的培熙，眼里闪过一丝激动，但很快又恢复岑寂。
她别过头去，往墙角里缩，似乎想把自己藏起来。
“你走。”
她的嗓音干涩喑哑。
培熙想起那年马赛的平安夜，被关在金丝笼里的芭芭拉，也是这样，别过脸去，叫他走。
“我知道你是被冤枉的，我会想办法证明你的清白。”培熙对芭芭拉说。
他突然注意到芭芭拉的裙子上有一大滩血渍，立马回头，对着执法官怒容相向。
“你们居然对她上刑！”
执法官连忙摆手否认。
“这个，你可别乱冤枉人，你问她，我有动过她一根头发吗？”
“那为什么她裙子上有血？”
“你都快为人夫了，难道还不懂女性吗？”
执法官对他翻了个白眼。
培熙这才记起，这几日正值芭芭拉的生理期，“但是，你们也不能不管啊！”
执法官脸上浮出一抹臊红，摊摊手表示无奈。
“这本来就是临时成立的调查组，何况都是一群男人。”
这时送餐的勤务员来了，他打开铁栅门，将一盘面包和一瓶水放在芭芭拉身旁，将一把桉树叶扔给考拉。
那面包看着又干又硬，瓶装的纯净水自然也是冷的，现在天气转凉，芭芭拉在生理期，只要喝下这么一口冷水，腹痛都会找上门来。
墙头另一角，考拉瑟缩成一团，眼神恹恹地盯着面前的桉树叶。
“小懒……”
南薰双手穿过铁栅条伸向考拉，轻声呼唤它。
她以为考拉会兴奋地朝她扑过来，把所有的委屈都尽情地往她身上蹭。
然而，考拉好像根本不认识她，盯着她的眼神充满戒备。
“小懒，你怎么了？”
南薰想起裤兜里还装着一根奶酪条，这是小懒最喜欢吃的食物。
她拿出奶酪条，在手中晃晃，但是考拉仍旧无动于衷。
“这位小姐，我不得不怀疑你刚刚那番话的真实性。”
执法官看着南薰。
“你如果真的是香薰师，为什么这只考拉完全不睬你？”
南薰不甘心，也许小懒是消沉疲乏了，懒得动弹。
冲动之下，南薰一把将奶酪条朝小懒掷过去，小懒却像是在躲避袭击一样，突然窜起身子跳开了，然后选了一个离南薰更远的位置趴下来。
考拉的漠然反应让培熙也替南薰感到一丝窘意。
“小姐，你这是在冒充香薰师。”执法官语气严肃地对南薰说。
“你瞧瞧这只考拉，它同样也不亲近芭芭拉，所以芭芭拉也不可能是香薰师。即便是在她家的玻璃房里发现毒香薰，又怎么能只凭此依据，断定那些毒香薰是她的东西呢？”培熙替芭芭拉申辩道。
的确，单凭这些，不足以构成完整的证据链。
但是上级施加的压力太大，执法官现在已经力不从心。
他已不再奢望真相水落石出，而是希望通过手中掌握的这条证据链圈一个替罪羊。
但他运气有点背，好不容易圈住的替罪羊竟然是海慕少主的未婚妻。
那晚搜查海慕古堡的时候，他表面上正气凛然，但内心还是被财阀家族的恢弘气派深深震撼了。
莫家的人，他无意巴结，却也不愿得罪。
因为公事得罪煊赫，上级可不会额外补偿他什么。
那么，眼前这个缺心眼的女孩跟海慕少主又是什么关系呢？
她都已经承认了自己是香薰师，反正现在所有人都认为香薰师至始至终都是同一个人，而且上面又催得紧，要不，就把她……
南薰一直盯着缩在墙根下的小懒。
她没有注意到，执法官打量自己的眼神正逐渐变得幽深阴沉。
但是培熙注意到了。
“南薰，我记得几年前的一个晚上，我们在烟瓷林里遇见过这只考拉，你当时想靠近它，但它却像逃命似的一溜烟就蹿上了树，你很认真的跟我说你是香薰师，但是话还没说完，考拉就拉了一泡屎掉在你的肩膀上。”
培熙刻意提高音调，让执法官听听清楚。
“哈哈，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太了解你了，你崇拜香薰师，也爱撒谎。”
南薰沉默地扭过头，不再去看培熙。
她知道，培熙这番话是想把她从一个凶险的漩涡中拉扯出来。
但她只想把小懒从凶险中解救出来。
芭芭拉突然发出一阵阵干呕声，她的手紧紧按住小腹，痛苦地将身体缩成一只弓的形状。
生理痛如约而至。
培熙下颌绷得极紧，集中起所有的勇气和定力直视执法官。
“你们并没有确切的证据证明芭芭拉和那些毒香薰有什么直接联系。她现在的身体情况很糟糕，如果继续待在这里，恐怕都熬不到你们破案。我知道你们目前办的这个案子很特殊，但是她有取保候审的权利，我今天必须把她带走，但是我可以以我的名义签一份担保书，承诺在彻底解除嫌疑之前，她不会离开圣路易斯市。”
执法官陷入了进退维谷的艰难境地。
这个案子的确特殊，连办案地点都是单独选择的。
虽然上级给了他足够的自主权，但是莫家的这层关系却缚住了他的手脚。
海慕少主的态度十分强硬，他也不想因为这事而给自己树一个强大的敌人。
但是这个芭芭拉，虽然没有明确的证据证明她有罪，但也没有明确的证据证明她完全是无辜的呀……
芭芭拉的干呕声愈加剧烈，仿佛撕心裂肺一般。
培熙的手紧紧攥着铁栅条，掌心渗汗，指节泛白。
执法官还在纠结着。
他知道，莫氏少主此刻虽然缄默不语，但是这么拖下去，他总会爆发。
一旦他爆发，事情就难收拾了。
他出去了一会儿，又回来了，叫了两个人进来。
两人抱着一堆柴薪，打开墙边一道窄细的栅门走进去。
其中一个支起架子，另一个将考拉按在地上绑起来。
南薰倒吸一口凉气。
“你们这是干什么？”
她跑到栅门前，死死地摇晃。
但是上了锁的栅栏却岿然不动。
接着，又有一个人，提着一个装满水的木桶，置于芭芭拉身侧。
执法官说:“现在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只考拉的的确确是香薰师的考拉，在那些毒香薰烛上还发现了它的爪印，所以考拉跟毒香薰有着直接的关系，这一点确凿无疑。如果芭芭拉小姐真的跟香薰没有关系，那么跟这只考拉，也应该没有任何关系。”
“刺啦”一声，那堆柴薪点燃了，发出哔哔剥剥的响声。
考拉被倒吊在架子上，动弹不得。
“不可以，不可以！”
南薰哭叫着去抓扯执法官的衣服，却被他的手下牢牢地控制住了。
“等这只考拉死了，芭芭拉小姐便可以离开这里，如果芭芭拉小姐觉得不忍心，可以用木桶里的水泼灭火焰。”
执法官将刚才被南薰打断的话补充完整。
后面的话，他不必明说了。
——如果芭芭拉对考拉动了恻隐之心，那么她跟那批毒香薰的关系便扯不清了。
“你们怎么可以这样！求求你们放了考拉吧，它真的是无辜的……”
南薰死命地挣扎哭求，但执法官冷峻的面庞丝毫不为所动。
“你们这样太残忍了，即便是一只动物，那也是活生生一条性命！”
培熙也朝着执法官控诉道。
执法官面色沉冷，“莫先生，我也不想得罪你，但我毕竟有我的原则，我已经让步到我的底线了。”
考拉头上原本光滑柔顺的毛已经被炙烤成一团焦胡，但它一声不吭。
只有南薰知道它有多难受。
有一次，在小木屋的后花园里，南薰不小心踩到了小懒的脚，小懒疼得哭嚎不止，她给它喂了好多奶酪，才总算把它哄安静下来。
而现在，它却一声不吭。
“你们放了它，我是香薰师，我自首，那批毒香薰是我的，你们放了它……”
南薰浑身痉挛，歇斯底里地语无伦次。
她的面容已被淋漓的泪水模糊，眼睛里愤怒、绝望、无助、哀求交织成杂乱的一团。
于是起身，领着他们穿过走道和天井，走进另一栋小而低矮的建筑里。
钥匙在锁孔转动半圈，铁质的门插发出金属摩擦的尖锐声响。
一面墨绿色的大门缓缓拉开。
里面很暗，沉闷阴森的气息扑面而来。
执法官拉了拉灯线，天花板上几个结满灰尘的灯泡才要死不活地亮起来。
昏黄的光晕勉勉强强能笼罩住前方类似监牢的房间。
培熙和他念及的芭芭拉，南薰和她念及的考拉，被一排坚固的铁栅栏阻隔着。
芭芭拉蜷缩在墙角，离铁栅栏有点距离。
灯光亮起来的时候，她下意识地用手挡了挡眼睛，不知承受了多么沉重的黑暗，以至于连这么微弱的光线都会刺激到她。
培熙将脸置于两根铁条之间，想尽可能凑近一点，努力看清楚芭芭拉的样子。
“芭芭拉……”培熙轻声唤他。
芭芭拉适应光线后，蹙着眉心睁开眼睛，发现铁栅栏外的培熙，眼里闪过一丝激动，但很快又恢复岑寂。
她别过头去，往墙角里缩，似乎想把自己藏起来。
“你走。”
她的嗓音干涩喑哑。
培熙想起那年马赛的平安夜，被关在金丝笼里的芭芭拉，也是这样，别过脸去，叫他走。
“我知道你是被冤枉的，我会想办法证明你的清白。”培熙对芭芭拉说。
他突然注意到芭芭拉的裙子上有一大滩血渍，立马回头，对着执法官怒容相向。
“你们居然对她上刑！”
执法官连忙摆手否认。
“这个，你可别乱冤枉人，你问她，我有动过她一根头发吗？”
“那为什么她裙子上有血？”
“你都快为人夫了，难道还不懂女性吗？”
执法官对他翻了个白眼。
培熙这才记起，这几日正值芭芭拉的生理期，“但是，你们也不能不管啊！”
执法官脸上浮出一抹臊红，摊摊手表示无奈。
“这本来就是临时成立的调查组，何况都是一群男人。”
这时送餐的勤务员来了，他打开铁栅门，将一盘面包和一瓶水放在芭芭拉身旁，将一把桉树叶扔给考拉。
那面包看着又干又硬，瓶装的纯净水自然也是冷的，现在天气转凉，芭芭拉在生理期，只要喝下这么一口冷水，腹痛都会找上门来。
墙头另一角，考拉瑟缩成一团，眼神恹恹地盯着面前的桉树叶。
“小懒……”
南薰双手穿过铁栅条伸向考拉，轻声呼唤它。
她以为考拉会兴奋地朝她扑过来，把所有的委屈都尽情地往她身上蹭。
然而，考拉好像根本不认识她，盯着她的眼神充满戒备。
“小懒，你怎么了？”
南薰想起裤兜里还装着一根奶酪条，这是小懒最喜欢吃的食物。
她拿出奶酪条，在手中晃晃，但是考拉仍旧无动于衷。
“这位小姐，我不得不怀疑你刚刚那番话的真实性。”
执法官看着南薰。
“你如果真的是香薰师，为什么这只考拉完全不睬你？”
南薰不甘心，也许小懒是消沉疲乏了，懒得动弹。
冲动之下，南薰一把将奶酪条朝小懒掷过去，小懒却像是在躲避袭击一样，突然窜起身子跳开了，然后选了一个离南薰更远的位置趴下来。
考拉的漠然反应让培熙也替南薰感到一丝窘意。
“小姐，你这是在冒充香薰师。”执法官语气严肃地对南薰说。
“你瞧瞧这只考拉，它同样也不亲近芭芭拉，所以芭芭拉也不可能是香薰师。即便是在她家的玻璃房里发现毒香薰，又怎么能只凭此依据，断定那些毒香薰是她的东西呢？”培熙替芭芭拉申辩道。
的确，单凭这些，不足以构成完整的证据链。
但是上级施加的压力太大，执法官现在已经力不从心。
他已不再奢望真相水落石出，而是希望通过手中掌握的这条证据链圈一个替罪羊。
但他运气有点背，好不容易圈住的替罪羊竟然是海慕少主的未婚妻。
那晚搜查海慕古堡的时候，他表面上正气凛然，但内心还是被财阀家族的恢弘气派深深震撼了。
莫家的人，他无意巴结，却也不愿得罪。
因为公事得罪煊赫，上级可不会额外补偿他什么。
那么，眼前这个缺心眼的女孩跟海慕少主又是什么关系呢？
她都已经承认了自己是香薰师，反正现在所有人都认为香薰师至始至终都是同一个人，而且上面又催得紧，要不，就把她……
南薰一直盯着缩在墙根下的小懒。
她没有注意到，执法官打量自己的眼神正逐渐变得幽深阴沉。
但是培熙注意到了。
“南薰，我记得几年前的一个晚上，我们在烟瓷林里遇见过这只考拉，你当时想靠近它，但它却像逃命似的一溜烟就蹿上了树，你很认真的跟我说你是香薰师，但是话还没说完，考拉就拉了一泡屎掉在你的肩膀上。”
培熙刻意提高音调，让执法官听听清楚。
“哈哈，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太了解你了，你崇拜香薰师，也爱撒谎。”
南薰沉默地扭过头，不再去看培熙。
她知道，培熙这番话是想把她从一个凶险的漩涡中拉扯出来。
但她只想把小懒从凶险中解救出来。
芭芭拉突然发出一阵阵干呕声，她的手紧紧按住小腹，痛苦地将身体缩成一只弓的形状。
生理痛如约而至。
培熙下颌绷得极紧，集中起所有的勇气和定力直视执法官。
“你们并没有确切的证据证明芭芭拉和那些毒香薰有什么直接联系。她现在的身体情况很糟糕，如果继续待在这里，恐怕都熬不到你们破案。我知道你们目前办的这个案子很特殊，但是她有取保候审的权利，我今天必须把她带走，但是我可以以我的名义签一份担保书，承诺在彻底解除嫌疑之前，她不会离开圣路易斯市。”
执法官陷入了进退维谷的艰难境地。
这个案子的确特殊，连办案地点都是单独选择的。
虽然上级给了他足够的自主权，但是莫家的这层关系却缚住了他的手脚。
海慕少主的态度十分强硬，他也不想因为这事而给自己树一个强大的敌人。
但是这个芭芭拉，虽然没有明确的证据证明她有罪，但也没有明确的证据证明她完全是无辜的呀……
芭芭拉的干呕声愈加剧烈，仿佛撕心裂肺一般。
培熙的手紧紧攥着铁栅条，掌心渗汗，指节泛白。
执法官还在纠结着。
他知道，莫氏少主此刻虽然缄默不语，但是这么拖下去，他总会爆发。
一旦他爆发，事情就难收拾了。
他出去了一会儿，又回来了，叫了两个人进来。
两人抱着一堆柴薪，打开墙边一道窄细的栅门走进去。
其中一个支起架子，另一个将考拉按在地上绑起来。
南薰倒吸一口凉气。
“你们这是干什么？”
她跑到栅门前，死死地摇晃。
但是上了锁的栅栏却岿然不动。
接着，又有一个人，提着一个装满水的木桶，置于芭芭拉身侧。
执法官说:“现在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只考拉的的确确是香薰师的考拉，在那些毒香薰烛上还发现了它的爪印，所以考拉跟毒香薰有着直接的关系，这一点确凿无疑。如果芭芭拉小姐真的跟香薰没有关系，那么跟这只考拉，也应该没有任何关系。”
“刺啦”一声，那堆柴薪点燃了，发出哔哔剥剥的响声。
考拉被倒吊在架子上，动弹不得。
“不可以，不可以！”
南薰哭叫着去抓扯执法官的衣服，却被他的手下牢牢地控制住了。
“等这只考拉死了，芭芭拉小姐便可以离开这里，如果芭芭拉小姐觉得不忍心，可以用木桶里的水泼灭火焰。”
执法官将刚才被南薰打断的话补充完整。
后面的话，他不必明说了。
——如果芭芭拉对考拉动了恻隐之心，那么她跟那批毒香薰的关系便扯不清了。
“你们怎么可以这样！求求你们放了考拉吧，它真的是无辜的……”
南薰死命地挣扎哭求，但执法官冷峻的面庞丝毫不为所动。
“你们这样太残忍了，即便是一只动物，那也是活生生一条性命！”
培熙也朝着执法官控诉道。
执法官面色沉冷，“莫先生，我也不想得罪你，但我毕竟有我的原则，我已经让步到我的底线了。”
考拉头上原本光滑柔顺的毛已经被炙烤成一团焦胡，但它一声不吭。
只有南薰知道它有多难受。
有一次，在小木屋的后花园里，南薰不小心踩到了小懒的脚，小懒疼得哭嚎不止，她给它喂了好多奶酪，才总算把它哄安静下来。
而现在，它却一声不吭。
“你们放了它，我是香薰师，我自首，那批毒香薰是我的，你们放了它……”
南薰浑身痉挛，歇斯底里地语无伦次。
她的面容已被淋漓的泪水模糊，眼睛里愤怒、绝望、无助、哀求交织成杂乱的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