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 把命拿走
杜兰戈眸色陡然变得凌厉。
“当时她下手够狠,如今我也用不着变本加厉,只把她加诸我的一切奉还即是。”
“等我的风投集团成功收购圣路易斯银行,圣路易斯集团旗下的其它产业——圣路易斯学院、圣路易斯医院等等,都得被风投银行牵着鼻子走,我慢慢玩死她。”
白鲁赛走到杜兰戈身旁,倾了倾身体,压低声音道,“但是葛梅妮在圣路易斯毕竟树大根深,我们之前的那一招,要不要……再来一次?”
杜兰戈陷在沉思里,没有回应。
白鲁赛自顾自笑笑,“如果杜兰戈先生您不屑使用那种手段,就算了吧……”
“我怎么会不屑使用那种手段?她当时霸占我家老宅,手段何其阴毒!”
杜兰戈不自觉地攥紧了拳头。
“我只是在想,还能怎么再设计她一次。”
白鲁赛的声音压得更低了,“杜兰戈先生,不知您是否听说了,木汀岛上现在正流行一种毒香薰,而且警方已经暗中开始调查了……”
办公室外面突然响起敲门声。
“进来。”
杜兰戈习惯性地旋转座椅,背对着门,仰靠在椅背上。
背后传来杂沓的脚步声,以及身体重重摔在地上的闷响。
他以为接下来还会有吃痛的呻吟,然而空气中却只是一阵隐忍的寂静。
“老板,这娘们儿在我们这借了十多万,钱还不上不说,还在赌场里撒泼,掀翻了好几张赌桌,甚至往弟兄们眼里泼辣椒水。因着这是个女人,所以我们还是把她押了过来,看老板怎么发落。”保镖头子向杜兰戈报告道。
“女人又如何?我有特意嘱咐过遇到女无赖就得放她一马吗?”
杜兰戈语气里蕴了一丝薄怒。
“明白。”保镖头子俯首应道。
然后转头对女人说,“道上的行情,你借钱的时候,我们便跟你讲清楚了,十万块一根手指,你现在要么还钱,要么选一根你最不喜欢的手指出来。”
“你直接拿我的命走吧!”
女人没有丝毫犹豫,凛冽的声音如冰层脆裂。
像是一盆冰水兜头而下,杜兰戈一个激灵旋动座椅转过身来。
见到趴坐在地上的欧缇雅,他的瞳孔颤动得似乎快要斑驳脱落。
白鲁赛暗暗朝保镖头子递了一个眼色,一众人马呼啦散去。
偌大的办公室里只剩下杜兰戈和欧缇雅。
欧缇雅双手撑起身子,微卷的长发从后颈滑过锁骨,她用不屈的眼神迎视着杜兰戈。
“怎么,欠你一根手指,赔你一条命,你还觉得亏了吗?”
杜兰戈嘴唇抽动了一下,嗓音压得极低,不让一丝感情从喉头渗出。
“你走吧,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呵呵……”
欧缇雅一脸荒谬地哂笑。
“你放我走?不是说道上的规矩是不能坏的吗?”
“你来这到底想做什么?”
杜兰戈腾地从座椅上站起身,双手撑在办公桌上,朝欧缇雅愤然怒吼。
欧缇雅用潸潸泪湿的眸光,静静地摩挲着昔日爱人的面孔,整颗心浸泡在爱恨交融的苦水中。
一半柔软。
一半疼痛。
默了半晌,她摇摇头,似不可置信般,喃喃道:“你的确是变了,居然可以狠毒到剁掉一个人的手指头……”
杜兰戈扭头看向别处,哼出一声冷笑:“剁人手指算什么?在非洲穿越火线的时候,我还杀过人。”
“可这不是非洲,这里是圣路易斯!”
欧缇雅红着泪眼抢白,“你剁掉皮阿索一根手指,他这辈子就是个残疾人了,可他还那么年轻!马哈茂,你现在真像一个魔鬼!”
杜兰戈的气息已渐渐平缓。
“那你知道,我是怎么变成魔鬼的吗?”
“我知道,是仇恨锻造了现在的你,我知道你心里的恨有多深,我也知道自己无法感同身受当年你失去至亲的痛苦,所以我不奢求你的原谅,也不会劝你放下,今天冒然闯到你面前,只是想问你一句,如果复了仇,你可不可以不要再干这种行当了?真的太残忍了!”
一股浓烈的悲怆自杜兰戈心底升起。
其实那些割指取肾的喊话仅仅只是一句要挟而已。
除了皮阿索,他从未在别人身上兑现过。
现在的自己的确算不上什么好人,但是,真的有欧缇雅想象得那么恐怖吗?
可他不愿辩解,造成当初那场悲剧的,是葛梅妮的狠,以及自己与欧缇雅的蠢。
如今他重回圣路易斯,复仇的对象除了葛梅妮,还有欧缇雅和他自己。
报复葛梅妮容易,扳倒她即可,怎么狠怎么来。
但是欧缇雅呢?
要怎样才能碾压到她的痛点?
不就是让天性善良的她亲眼睹视爱人最不堪入目的一面吗?
然后告诉她,一切皆拜她所赐!
他当然知道,这样复仇,结局便是,他会彻底失去欧缇雅——那个他已经爱至骨髓的女人。
但,这也是他惩罚自己最好的方式。
多么完美的报复!
对葛梅妮、对欧缇雅、也对他自己。
虽然痛,却真的很过瘾。
杜兰戈的唇角浮起近乎虚无的笑容,“可以。”
欧缇雅从地上爬起来站定,她从衣服里抽出一把匕首,雪亮的锋刃映照着她黯淡的眼眸。
“我知道,你已经不爱我了。”
她笑了笑,似是诀别。
“这样很好,事情就简单多了,你已经打败了葛梅妮,对我,也只剩下恨,如果我死了,你的恨应该也就灰飞烟灭了吧?”
欧缇雅举起匕首朝自己的胸口刺去。
杜兰戈见状,闪电般越过办公桌。
当闪着寒光的刀刃触及胸膛的前一秒,他猛地出腿一踢,匕首从欧缇雅手中飞出,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后,哐当一下落在地板上。
杜兰戈盯着欧缇雅,喘着气,复杂的眼神里惊魂未定。
但是随着气息渐渐归于平稳,他眼底的温度也逐次消散,降至冰点。
他扳着欧缇雅的肩膀往后一推,将她死死按在墙上。
然后伸手钳住她的下巴,恶狠狠地发出警告。
“你以为你对不起我的,仅仅是伙同葛梅妮侵占了我家的老宅吗?不,不是的,真正让我对你产生憎恨的是,你不惜舍掉自己替葛梅妮挡的那一枪,还有那晚在白鲁赛的演讲会上,你不惜玷污自己的羽毛去为葛梅妮开脱,你明白吗?这才是你最可恨的地方!
“你明明知道我背负着血海深仇,你也知道你当时在我心里的重量,却还让我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唯一的爱人不顾一切地去保全自己最恨的仇人,这才是真正的残忍,欧缇雅。哼!你以为你死了,我就不恨你了吗?不,如果你死了,我的恨才是无计可施。
“所以,欧缇雅,你听清楚了,你要是想为我卸下仇恨,就得给我活着,让我用我喜欢的方式去报复你!”
欧缇雅根本承受不住那么大的力道,被扼得呛咳不止。
杜兰戈说完后,放开的手狠狠一甩,将欧缇雅的脸甩向一边。
“好,那你说吧,你要如何报复我?我任你摆布,让你径情直遂。”
欧缇雅转过脸,直直地盯着杜兰戈,“但条件是,你只可以伤害我。”
杜兰戈单手撑着墙壁,头颅低垂,下颌的弧度敛得极紧。
他深吐一口气,“滚。”
模糊的余光中,那道纤弱的身影渐行渐远。
待他抬头张望,空空荡荡地办公室里,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他笑了。
他不允许自己流泪,所以只能像个疯子般肆意地放声大笑。
复仇的火焰势不可挡,将他生命中所有的爱恨悲欢都焚为灰烬,他终于赢得了一片满目疮痍。
然而,满目疮痍又怎样?
他空漠的表情上又浮出一丝空漠的笑。
他才三十二岁,以他的财富和头脑,在废墟之上,把生活重建成自己喜欢的样子有什么难的?
凌晨时分,杜兰戈趴在闹市区的一家酒馆里。
白兰地一杯一杯地往嘴里灌,干烈的酒液炙烧着他的肠胃和喉咙,幻觉如火焰般升腾而起。
醉眼朦胧中,那些在人群中飘来飘去的风尘女子,好像都附着欧缇雅的影子。
他的嘴角泛起恍惚而混沌的笑意。
哼,当自己强大到可以把一切都变成能交换买卖的商品时,欧缇雅又算什么?
眼前这么多欧缇雅啊,自己还不是想买多少就买多少。
杜兰戈趴在吧台上观望了很久,最后跳下高脚椅,步伐踉跄地朝酒馆里姿色最为上等的女子走去。
他将一小颗钻石塞进女孩的掌心。
女孩眼睛一亮,忙用手指捻起那颗钻石对着灯光仔细辨认,发现它的色散和折光率极高。
与此同时,杜兰戈也静静地打量这个女孩,发现她身姿绰约、眉眼楚楚,和二十岁时的欧缇雅颇为相似。
钻石是真的,女孩惊喜地回头朝杜兰戈巧笑嫣然。
欧缇雅是假的,但杜兰戈并不介意,也提了提唇角对女孩回以微笑。
烟瓷海上的半球酒店,是他和欧缇雅初次向彼此交付自己的地方。
而今夜,他把一个连名字都懒得问的风尘女孩带来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