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 突然心软
“呵,使阴招!”
皮阿索拍案而起,走过去一把揪住那个马来人的衣领。
对方被抓了个现行,无从辩驳。
“我就说嘛,这段时间我的运气怎么就他妈的一直这么霉,原来是被你这个不要脸的祸害的,哼,今天既然被我逮住了,那我们就来好好算算,把你之前赢我的,都给我老老实实地吐出来!”
马来人被皮阿索发狠的力道揪得提起来,踮着的脚尖慌乱点地,却找不到重心。
但他的目光却越过皮阿索凶神恶煞的表情,向坐在不远处的一群人使着眼色。
皮阿索一拳挥过去,马来人应声倒地。
皮阿索觉得还不解气,又弯腰抓住他脖颈后的衣领,把他从地上拎起来,又是猛地一踹。
重拳加持之下,马来人的面容已经血色模糊。
皮阿索双手紧紧箍着他的头,面庞凑近他。
“还钱!”
“听到没有,叫你还钱!”
马来人吐了一口血沫子,没有说话,嘴角似笑非笑。
好像这一切都是在按照他自己的计划进行着。
皮阿索眼中怒火更炽,操起一张椅子就要朝对方掷去,肩膀却被人从后面死死钳制住。
他反剪着手臂被一股强大的力道拖拽着,任凭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
“妈的!你们是谁?”
周围混沌的环境在视线里急速倒退。
他仰着头奋力喊叫,却只能瞧见身旁一左一右两个高大壮汉宽阔的下巴和陡峭的鼻梁。
没有人回答他。
直到被拖进赌场西角的一间办公室里,挟制着他的那两股力道才从他手臂撤除。
皮阿索刚挣扎要爬起来,一只脚踩在了他的背上。
他不再有反抗的力气,喘了几口粗气,环顾一圈四周,室内的窗幔掩得密密实实。
身旁站着两个打手模样的精壮男子。
前方办公桌后的旋转椅上坐着一个人,背对着他。
皮阿索只能看见,他后脑勺上修剪整齐的头发和一缕袅袅升腾的白色烟圈。
“你们到底是谁?”他问。
“皮阿索先生,你是要砸了我的赌场吗?”
一个声音从旋转椅后面传来。
皮阿索一怔,猛地抬头打量椅背上的那个后脑勺。
他想起了几个月前的那个夜晚,他被人从拉面馆拖进一辆车里,那个高利贷债主的背影。
“那个人使阴招坑骗我,他该打!”皮阿索说。
“哦,这样说来,你是在替天行道了?”
一句幽深莫测的反问从椅背后飘出。
听到这个声音,皮阿索无比肯定,就是他。
那晚逼迫他栽赃陷害葛梅妮的人!
“是他搅乱了赌场的规矩和秩序,你们应该找他去。”
皮阿索切齿地控诉道,“难道赌场也容得下这些鬼蜮伎俩?”
“哈哈哈……”
椅背后爆发出一阵声如洪钟的大笑。
“赌场本就是藏污纳垢的地方,我的赌场什么都容得下,却唯独容不下一个债台高筑的可怜虫。皮阿索啊皮阿索,多年不见,你怎么还是这么幼稚愚蠢!”
多年不见?
难道自己以前和这个人认识?
正当皮阿索茫然不已的时候,前方的旋转椅悠悠然转过来。
一张熟悉的轮廓映入皮阿索的视线。
“马哈茂?”
“我现在是杜兰戈。”
杜兰戈瞧着皮阿索那张骇然的脸,眼角眉梢都透着玩讽的意味。
摁灭烟蒂后,他伸手拿起办公桌上的两张单据,扔到皮阿索面前。
“这是你最新欠的赌债,今天是还债期限,你不会忘了吧?其实,要不是你在赌场如此高调地大打出手,说不定我还不会这么及时地就想起这事来。”
皮阿索看着地上那两张签着自己名字的欠款单,更加怒不可遏。
“我刚才本来都要翻盘了,就是那个混蛋使了阴招,我才……”
皮阿索气得哽住。
“你该去找那个混蛋!”
“我不是审判官,”杜兰戈漠然地微笑,“别找借口了,还钱吧!”
皮阿索眼睫低落,“我没钱了。”
“没钱?”
杜兰戈眸色骤然一黯。
“那么这道上的规矩,你一定还记得吧?”
恐惧再度席遍了皮阿索全身。
“你面前的那两张欠款单,数额加起来总共八十万。”
杜兰戈打开抽屉,从里面又取出另外一张单子。
“这是你上个月借的二十万,三天后到期,看样子你也还不上了,二十万加八十万,统共一百万,刚好五根手指,不如就一次了结吧,免得三天后,你还要再遭一次罪。”
这时,一个精猛的壮汉走过来,蹲下身。
他握着一把雪亮的匕首,用锋利而冰凉的刀刃轻轻划着皮阿索手指的骨节。
“不,不要……”
皮阿索浑身不住地痉挛,腮帮抖成筛子。
“你不能这么对我,马哈茂,你,你真的不能这么对我……”
“噢,为什么?”
杜兰戈嘴角一勾,露出一个居高临下的笑容。
“难道是因为,你是葛梅妮的侄子,呵呵,我曾听人说过,皮阿索总是喜欢用葛梅妮这个名字去恐吓对方。”
说着,杜兰戈模仿着他听来的腔调,“我可是葛梅妮的侄子!”
“哈哈哈……”
旁边站着的几个保镖打手也发出嘲弄的谩笑声。
“我可是葛梅妮的侄子……”
他们也跟着模仿,相互之间以此取乐。
流贯全身的羞辱感让皮阿索觉得自己快要变成一滩烂泥,即便没有那只脚踩在背上,他也不会再爬起来了。
但是,羞耻感很快被恐惧驱散。
他低着头,喑哑着声音说,“不,是因为,我是欧缇雅的弟弟。”
杜兰戈的脸上瞬间变得肃杀,保镖打手们也纷纷噤声。
“你以为你可以用欧缇雅这个名字拿捏住我?”杜兰戈冷笑。
皮阿索竭力抬着头,“我知道你还爱她,马哈茂先生,看在欧缇雅的份儿上,可不可以饶了我?”
“如果是马哈茂先生,看在欧缇雅的份儿上,没有什么是不可以的,但是皮阿索,你给我搞清楚了,我是杜兰戈,不是马哈茂。”
皮阿索慌了,“如果你弄残了她的弟弟,她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那正好啊,反正我这辈子也不会原谅她,咱俩抵平了。”
杜兰戈声音寡漠却不失玩味。
“不,不,你不能想,不能这么对我,不能这么对她,你根本就想象不到这些年她因为思念和悔恨遭受的折磨,她已经很痛苦了,求求你,看在我姐姐对你的一片痴情,饶了我,可以吗?”
杜兰戈的眼睛燃起讥诮的光芒。
“噢?这么说,我就更不应该放过你了,我要让欧缇雅彻底明白,我不是马哈茂而是杜兰戈,当她知道杜兰戈可以心狠手辣到剁掉她弟弟的五根手指,大约也就死心了,这对她来说也是一种解脱,不是吗?”
杜兰戈说罢,眼睛里的光瞬间没入黑暗。
他转过身,右手一挥,斩钉截铁地喝道:“动手!”
“啊——”
一声凄厉的嘶吼冲破屋顶。
然而没持续多久,那声音又坠入一片死寂之中。
“老板,他晕过去了。”
执行命令的那个人向杜兰戈报告,右手握住的匕首刀刃上血迹斑斑。
杜兰戈背对着他们的表情猛然一震。
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什么似的,他转身站起来。
皮阿索额头贴着地毯不省人事,左手食指骨节的断裂处洇了一滩暗红的鲜血。
杜兰戈双手撑在办公桌桌面上,瞧了一眼地板上的那一截断指,低头闭上眼睛,眉心挤出深深的沟壑。
匕首再次举起,带动的气流惊扰了沉思中的杜兰戈。
“住手——”
杜兰戈睁开猩红的眼睛朝手下吼道。
右手忽而握拳,忽而又松开。
“把他送医院去。”
杜兰戈用疲惫的声音对手下吩咐。
在刚刚过去不到五分钟的时间里,他的内心版图上演绎着似乎有一个世纪之久的拉锯战。
自从他变成杜兰戈后,从不曾优柔寡断,是什么,让向来杀伐果决的他在这一刻会突然心软?
为什么,他的心还会变软?
————
皮阿索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窄小的病床上。
左面白色的布帘隔出一小片较为私密的空间。
随着他一道苏醒的,还有手指传来的痛觉和干涸的泪痕黏在脸上的拉扯感。
他目光呆滞地望着天花板,脑子昏昏闷闷如将雨的天空。
闭上双眼,就能看见一把雪亮的匕首。
锋刃稍稍偏转,反射出的寒光如闪电乍然劈裂。
他下意识地动动手指。
目光被左手手指牵扯起的疼痛引了过去。
他这才发现,此刻自己那根被剁掉的食指跟整只手掌是连接在一起的。
断裂的骨节处缠着厚厚的胶布。
可是他抬起右手触摸那根断指,却没有任何知觉。
窗外暗夜沉沉,也不知是凌晨几点。
皮阿索下床,拉开布帘,白花花的光线猝不及防地涌进眼睛,晃得他一阵头昏目眩。
原来这是一间急诊室,布帘外面是问诊区。
值班医生听见身后传来的动静,朝皮阿索转过头来。
皮阿索与他四目相接时,惊得目瞪口呆。
“怎么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