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章 该死心了
“怎么样，芭芭拉，你的男朋友，愿意牺牲你去保全别的女孩，我很好奇喔，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皮阿索玩味地问。
轻轻地，一字一字，往芭芭拉的伤口上撒盐。
芭芭拉放弃了挣扎，喘着气，目光落在空中某个虚无的点上，嘴角无力地弯起一丝弧度。
“皮阿索，你也蠢得够可以啊！要是留着南薰在这，兴许你还可以再从培熙身上榨点钱出来，可是留着我，这十二万，他便是已经尽力了。
“你问我什么感觉，呵！你以为我会感觉很意外吗？你以为这个游戏玩得很别出心裁吗？
“从印度到塞尔里希、再从马赛返回圣路易斯，我陪着他辗转过那么多地方和那么长的时间，难道我还不清楚培熙心里最重要的那个人是谁吗？不知道他其实从来就没有真正喜欢过我吗？
“我甘愿被欺骗，你为什么要揭穿他？现在我也没什么好失去的了！你动手吧！我不介意和你这样一个混蛋同归于尽。”
这番言辞如一把短柄的利刃，芭芭拉握着它刺入自己的心口。
她望着培熙痛苦和歉疚的样子，恨不得刺得再深一点。
痛苦令她满足。
因为除了伤害自己，她找不到还有什么别的方式可以报复培熙。
一簇火苗从菲雪手中窜起。
其实她只是突然手痒想玩玩而已。
没有皮阿索的命令，她当然不可能擅作主张去点燃火炮。
但是培熙的心此刻已经风声鹤唳了，胸口的气息被突如其来的恐惧陡然一提。
“别，我还有办法！”
培熙喑哑的嗓子里爆出一声尖锐的嘶喊。
皮阿索扭头看向培熙，笑了。
菲雪熄灭打火机，喉咙里发出一声得意的轻哼。
“我去找莫本利。”
培熙感觉有团苦水塞在喉头，怎么咽都咽不下去。
回来的这一年里，他仗着自食其力的本事，始终拒绝与父亲相见。
而现在，他却要主动登门造访，求父亲慷慨解囊，拯救他心爱的姑娘。
这对他来说，真的太难了。
“但你好像很不情愿啊！”皮阿索试探道。
培熙没有理会，只是眼神沉冷地觑着皮阿索。
“你记住了，只有人质是安全的，你才有可能拿到钱！”
说罢，他又盯住菲雪，眼神狠戾。
“管好你手里的打火机，要是她有什么闪失，我直接把你打成一只爬行动物。”
“培熙……”
他走出资料室，正要下楼，南薰却忽然从楼道狭窄的隔墙后探出身来。
“你怎么还在这？还想等着再次被他们绑架吗？”
培熙质问的语气中夹着一丝薄怒，狠戾的表情依旧凝固在脸上。
南薰吓了一跳。
但她知道，培熙此刻的心情一定坏透了。
“你们刚才的对话我全都听见了……”
南薰凝视着培熙骤然紧缩的漆黑双瞳，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
“培熙，要救芭芭拉其实很简单，你只需要对付菲雪就好了，我了解她，她之所以跟着皮阿索，不过是因为皮阿索可以满足她的虚荣心，她心性贪婪，但胃口不大，随便一点小恩小惠就可以瓦解掉她对皮阿索的忠诚。不信你试试，你跟菲雪说，把刚才答应给皮阿索的钱和车都给她，她一定会为了这些东西放过芭芭拉。”
“试试？”
培熙几乎要冷笑出来。
“芭芭拉的命现在就在他们的一念之间，我试不起。”
南薰意识到自己措辞的疏漏，连忙补救道:“不是试试，我可以保证，这招对菲雪绝对管用。”
“或许吧，你说的是个好办法，但是我冒不起这个风险。”培熙说。
“但是——”
“没有什么但是。”
培熙很不耐烦地打断。
见南薰一怔，语调又稍稍放缓几分，“快回去吧，这件事你就不要管了。”
说罢，转身离去，脚步匆匆。
南薰在原地呆立了好久。
深深吸一口气，直到气息到顶，没法再吸，泪水便涨满了眼眶。
她不知道为什么，被脱离绑架后的自己竟会有种莫名其妙的负罪感。
好像芭芭拉现在的处境是自己造成的。
其实本该留在里面的是自己，她从芭芭拉那里抢了培熙的怜惜，不是么？
所以她才想要弥补，想要将功补过。
尽管她并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
尽管，她知道，如果被松绑的是芭芭拉，芭芭拉的心里绝对不会有这种莫名其妙的负罪感。
————
望见培熙驱车驶入海慕庄园，费多激动得热泪盈眶，都顾不上绅士优雅的步态，连忙冲进莫本利的书房向主人通报这个好消息。
“什么？培熙回来了？”
莫本利也是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忙吩咐费多去准备茶点。
培熙来到莫本利跟前，抬头看了父亲一眼。
目光好似缺乏粘性，刚一触及，便从他身上滑落下来。
莫本利将儿子引到书房另一侧的沙发前坐下，一个劲儿地嘘寒问暖，一个劲儿地忏悔过去。
“培熙，以前爸爸在生意场上打拼，经历了太多人性的恶，因为对抗不了规则，为了生存，所以只好被迫成为规则本身，年轻的时候，为了成功，的确是干了有悖天理的事，后来又为了掩饰当年犯下的错，亏待了你和你母亲。
“爸爸知道对不起你们母子，也知道你从小心性纯良，没法接受我的罪孽，但是爸爸还是希望你和你的母亲能原谅我，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
“其实那些年你在法国，我一直都安排了人在暗中保护你，爸爸把你送入虎口狼窝，不是想要你被豺狼猛虎吃掉，爸爸只是想让你变得强大，因为被苦难磨成的茧就是保护你的壳，爸爸当年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变得刀枪不入的……”
二十多年来，培熙还是第一次见父亲如此絮絮叨叨。
他瞥见他鬓边霜染的白发，他果然老了。
“我这次来，其实是想向你借点钱……”
培熙低着头。
“爸爸”两个字，他强迫了自己很久，却还是叫不出口。
“借？”
莫本利从窗外俯瞰着整座庄园，脸上浮起一丝苦笑。
“我现在所拥有的一切，以后都是你的，你哪里用得着借。你说吧，需要多少？”
“一百万，哦不，九十万就可以了。”
莫本利没有半秒钟犹豫，“我马上让费多把钱转到你账上。”
“不，我需要的是现金。”培熙说。
“噢？”
莫本利神色中有微微的不解。
“我可以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芭芭拉被皮阿索绑架了，他要一百万，可现在圣路易斯银行的状况很糟糕，我只能取十二万出来……”
培熙交握着拳头抵在眉心，将整个事情经过都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莫本利。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此刻竟然如此信任他。
“培熙，换个思路吧！”
莫本利脸上露出一丝为难。
“葛梅妮的那件事发生得太突然了，我也有一部分资金困在圣路易斯银行，要取现金也不是不可以，我得联系瑞士的那家银行，但是这需要时间，皮阿索恐怕等不了那么久。”
“那您的意思是……”
莫本利身子往沙发背上一靠，微眯的眼睛挤压出一道谋略之光。
“要是连皮阿索这个小痞子都搞不定，我这大半辈子也算是白混了。”
————
日头西坠。
夕阳的余晖照进资料室，无数尘埃在明亮的光束里漂浮闪烁。
芭芭拉被捆了将近十个小时，浑身已近麻木状态。
滴水未进的菲雪和皮阿索也是一脸疲态。
盛夏的溽热笼罩着资料室，三个人都像是蒸锅里的螃蟹。
皮阿索坐在阅览台上，右手捏着一本杂志不停地给自己扇风，却还是阻挡不了一股股汗流沿着他肥胖的下巴滴淌而下。
他的内心烦躁不已。
不就是一手交钱一手交人的事儿吗，怎么会如此周折？
但是为了拿到那笔能让命运重新洗牌的钱，当下也只好耐心地等待着。
菲雪扭头，看见墙上镜子里的自己。
早晨特意在脸上涂抹的那层哑光粉，已经在汗水的侵蚀下形成厚厚的油垢。
芭芭拉的侧脸也映在镜子里。
虽然她的脸庞也被汗水濡湿，但她的腮颊还是那样雪白粉嫩。
弧度柔美的下颌线条旁，紫色的水晶吊坠摇晃闪烁。
这面镜子，好像一本童话书里的插图。
美丽而不幸的公主落在丑恶的巫婆手里，正忧伤地等待着来搭救她的王子。
通常，这类童话的结局都是英俊的王子涉险而来，将巫婆一剑封喉。
或是把巫婆变成一只丑陋的癞蛤蟆。
想到这，菲雪体内的气息忽地重重一沉，双手像鹰爪一般闪过芭芭拉的耳垂。
“啊！”芭芭拉疼痛的尖叫一声。
抬头，看见那副紫色水晶耳坠正被菲雪捻在手里细细欣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