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阑干 作品

第247章 有口难辨

培熙记不起“马哈茂”这个名字。

但他终于明白了,他究竟是谁。

“这些年你表面上替杰森卖命,背地里却早就和那些叛匪头目勾结在一起,是吗?那年我们一起去塞尔里希岛走货,你早就知道我们要去的那个地方已经被叛匪占领了,你就是想借叛匪之手除掉我,是不是?”

培熙冷冷地扯了扯唇角,“可是后来我却活着回来了,你一定很失望吧?”

一丝讶异在杜兰戈的表情里一现即隐。

“你都知道了?”

培熙眼中怒火更炽,“因为你在拍卖会上展出的那颗雪花钻,是我亲手从塞尔里希的矿沙中挖出来的,很巧吧?你究竟替那些叛匪干了多少狼狈事,才会从他们那儿得到这颗稀世珍宝?”

杜兰戈愤然地甩开培熙的手,“你以为我愿意吗?”

“如果不是葛梅妮,如果不是你父亲,如果不是绝望到无以复加,我一个读书人,何至于背着火药桶辗转地狱人间?”

“是莫本利和葛梅妮毁了你,你想复仇,冲他俩去啊!为什么要在杰森背后捅刀!”

杜兰戈竖起食指左右一晃,刚才火山喷发的仇恨渐渐凝固冷却下来。

“没有人是无辜的,包括你。”

培熙无言以对。

他的双手沾过血腥,他的确不曾无辜。

杜兰戈也不再说什么,无声对峙几秒后,他径直走向自己的奥迪。

刚要拉开车门,培熙又抬步追上去,伸手死死地抵住车门。

“你为什么要撞南薰,她是无辜的!”

“那是个意外。”

杜兰戈耸耸肩,“不过,我已经在尽我所能补偿她了。”

说到这,杜兰戈像是反应过来什么似的,嘴角撇过一丝不屑。

“这关你什么事,你又不是她的男朋友!”

奥迪扬尘而去,培熙惘然若失地背靠着这辆专为跟踪杜兰戈租来的大号越野车上。

像是上天特意安排了这个人来向他强调:南薰不是你的女朋友。

——你没有资格关心她。

————

夏季来临时,圣路易斯集团发生了一件大事。

葛梅妮正在给集团的高层开例会时,一行警察突然闯进来将她逮捕。

在场的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葛梅妮震惊的脸上更是堆满了大大的问号。

警察官面无表情地将逮捕令展示给她看,“葛梅妮女士,有人指控你为了给圣路易斯银行拉一笔境外投资,暗中伙同刚刚卸任的财务司司长,泄露政府机密。”

葛梅妮听了,眉间沟壑更深。

“别装了,葛梅妮,我们已经在你的车里搜到了证据。那个财务司司长已经逃离出境,可惜,你晚了一步。”

警察官竖起食指和中指间夹的一本护照。

“我的确是在申请去瑞士的旅行签,但我是正大光明地办出国手续,我根本就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

“那么请问葛梅妮女士,您为什么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去瑞士旅行度假呢?”

“这个行程,您好像都没有向秘书透露吧?为什么要隐瞒呢?”

“还有航空公司那边透露,说你只打算订一张单程票。为什么是单程票呢?”

警察官问出这一系列问题后,葛梅妮的脸色一片酱紫。

“因为——”

愤怒不甘的情绪刚刚冲破嘴唇就没了声。

葛梅妮咬着唇,内心似乎在做着艰难的斗争。

良久,她将双手伸向警察官,“好吧,我跟你们走。”

————

关于葛梅妮伙同岛内腐败势力、向境外泄密的新闻,瞬间在整个圣路易斯城内传得沸沸扬扬。

圣路易斯学院里,无论是教室的课间还是在餐厅,都有人绘声绘色地讲述葛梅妮当天被押上警车的情景。

有的说葛梅妮当时十分冷静镇定,不愧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

也有的说葛梅妮东窗事发后,一脸含冤愤怒,对警方的抵触情绪相当大,根本不是那副泰然自若的样子。

也不知究竟谁是亲眼目睹的,谁是道听途说的……

圣路易斯报社对此持谨慎态度,只用寥寥数语简单报导了葛梅妮被警方带走这一事件经过,并呼吁民众,在警署未发布官方消息前切勿妄加揣测。

但那些以名人八卦为供养的小道媒体们却像迎来了自己的春天一样,极尽夸张渲染之能事,将此事作为圣路易斯史上第一丑闻以博视听。

两个星期后,圣路易斯银行遭到恶意挤兑。葛梅妮不在,银行的管理层焦头烂额。

碰巧这时,杜兰戈在圣路易斯市成立风投银行,并向他们抛出了橄榄枝,而且开出的待遇十分优厚。

不到一个月,圣路易斯银行的高级经理人、高级金融分析师和高级精算师们这些最顶尖的金融人才都纷纷投奔至杜兰戈麾下。

一时间,圣路易斯银行快要破产的传闻甚嚣尘上。

凌晨,皮阿索歪倒在塔罗赌场外面的水沟旁,混在那些输光了家产、只好在大街上打地铺的赌徒们中间。

赌场招牌上跳跃的霓虹光影在他的脸上变幻交织。

他手里捏着的那张报纸上,整个板块都在揭秘葛梅妮的发家史,说她年轻时曾做过很多政府高官的情妇,完完全全是通过出卖肉体才完成了资本的原始积累。

有人不知从哪里扒出了她二十多年的一份病历诊断,肾衰竭,于是说这份病历就是当年她私生活糜烂的证据。

报纸上的每一个文字都像长了刺一般,戳痛了皮阿索的眼睛。

他气得将报纸揉成团扔进水沟里。

想到姑姑那一段筚路蓝缕的创业史,被那些下作的媒体人歪曲得如此不堪入目,皮阿索恨不得拿刀捅死他们。

周围的那些流浪汉们也在看报纸,并且幸灾乐祸地谈论着葛梅妮被捕一事。

“哎,看来,坏运气谁都有嘛!”

一个留着脏兮兮长发的瘦小伙表情豁达地感慨,似乎葛梅妮的落难给他这灰败的生活带去了一丝慰藉。

旁边一个虬髯大汉咯咯笑起来,“你说咱们要是女的就好了,像葛梅妮这样,拿自己的身体做赌注,怎么着也不至于倾家荡产是不是?”

“顶多把肾赔掉,哈哈……”有人附和道。

皮阿索实在是听不下去了,愤恨地站起身,抢过他们手中的报纸,撕成粉碎,揉成一团扔在地上,又拿脚狠狠地跺,“啊呸——他们这是在污蔑!这些该死的记者真是一点底线都没有!”

长发瘦小伙耸耸肩,“这哪是污蔑啊,难道警察从她车里搜出的证据是伪造的?”

“对,就是伪造的,她是——”

说到这,皮阿索突然止住了话音。

比起面对姑姑的名誉被污蔑被践踏,他更无法直视的,是这件事情的真相。

“哟,这不是皮阿索吗?”

虬髯大汉虚眯着眼睛打量他,随即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玩意儿似的。

他指着皮阿索向周围的人说,“我认得他,他是葛梅妮的侄子,我还看过他的散打赛呢!”

“啊?葛梅妮的侄子?”

众人都露出诧异的目光。

随即又像是恍然明白了什么似的,玩讽地笑道,“难怪啊……如果有人说你是赌徒,难道也是污蔑吗?哈哈……”

皮阿索额头青筋绽露,面前的赌徒们见他这架势,也不甘示弱地昂起下巴来。

对峙了半分钟后,皮阿索只是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气呼呼地转身走开了。

他恨那些记者,恨那些赌徒,恨这世上每一个看葛梅妮笑话的人。

可他知道,最可恨的人是他自己。

如果不是有意将那些伪造的证据藏进她的车里,她又怎么会引来那些记者胡说八道的言论?

又怎会,沦为人们茶余饭后的八卦谈资?

皮阿索突然笑了,他刚才说什么来着?

他说,那些记者真是没底线。

那么,自己的底线又在哪里呢?

皮阿索行尸走肉般晃荡在街头,忽然感觉到不远处有人跟着自己。

他下意识转过去,菲雪的面庞逆着流转的霓彩怃然而立。

“你跟着我干嘛?”皮阿索问。

“皮阿索,你赢钱了吗?我……我之前借你的是我这个月的生活费,可不可以……”菲雪支支吾吾地说。

皮阿索嘲弄地冷笑一声,“我说怎么这么晚你还跟着我,原来你是来追债的,呵!现在你也来向我要债了!”

“不不不,皮阿索。”

菲雪连忙摆手否认,“我就问问而已。”

皮阿索直截了当地告诉她,“我输了。”

然后态度轻浮地弯曲食指刮她的鼻子。

“怎么,现在我落魄了,你也迫不及待地来看笑话了,是么?”

菲雪环抱住皮阿索的腰,小鸟依人地将脸贴在他的胸膛。

“不,皮阿索,你放心,无论怎样,我都不会嫌弃你的。”

皮阿索捏起她的下巴,凑近她的脸低声道:“我当然放心,因为无论怎样,我皮阿索都轮不到一个牡蛎村的女孩来嫌弃。”

说罢,将她下巴用力一甩。

迈腿之前,又转身狠狠瞪视,用眼神警告她不许再跟着自己。

他独自走了好长一段路,当初夏微凉的海风吹过头发,腥咸的气息在皮肤上附着了一层薄薄的黏腻,他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中又来到了海贝湾别墅园。